第2章 (2)

坤宮。

沒想到還不等他入內,就見小覃子站在了翊坤宮外的夾道上,滿臉堆笑地上前打千兒問安:“五爺,您來了?”

五阿哥看見他,面無表情地問道:“小覃子,昨晚那人你給爺看好了嗎?”

“好着呢,爺!”小覃子一邊說,一邊忙随着他大步往前走,“那個錢寶葛的小宮女,此刻還在花房裏老實待着呢!”

說完,他忙又賠笑道:“五爺,那個宮女已經醒過來了,聲淚俱下地說那是誤會,可憐巴巴地說是想先單獨見您一面,您看?……”

五阿哥聽了這話,步伐不由得緩了下來:“哦,是為何事啊?難道這其中真是另有隐情嗎?”

小覃子在宮裏待久了,他沒有直接回答五阿哥的問題,而是觀察着他的臉色試探着問道:“五爺,這位寶葛姑娘……家裏可是出什麽事了嗎?”

“好你個猴頭精!”見他這樣,五阿哥嗔笑着呵斥道,“你的腦袋也嫌長得太牢了嗎?竟敢來度爺的心思?!”

主子心意不可妄猜,小覃子剛剛關心則亂,這便慌忙恭聲道:“五爺,奴才不敢!只是這位寶葛姑娘素日裏為人一向和善得很,更何況五爺您一向也是最體恤我們這些奴才的,何不就發發慈悲再饒了我們這一回?”

五阿哥止步斂笑道:“小覃子,你快去吧,繼續把人給我看好了!爺先去母妃那裏坐一坐,爺看情況吧,如果一會兒有時間的話,再抽空過去瞧一瞧!”

“謝謝五爺!”小覃子得了這話,就像吃了甜果子般趕忙謝恩,撒歡似的飛奔着走了。

翊坤宮裏的一個粗使宮女竟讓一個滑頭的小太監為之拼命奔走,五阿哥頓感意外至極。他想着九阿哥一會兒肯定也會過來這裏給宜妃請安,人多容易出事端,昨晚之事還不如早早處理完畢的好。

心思轉至此處,他這才擡步繞過前院兒照壁。

裏面的頭等近侍宮女聽得外面的宮人報“五阿哥到”,這便忙悄然恭敬地為他打開秋簾子。

此時,翊坤宮的主位娘娘宜妃已安排完今日宮務,正和自己的親妹妹雅貴人在主殿東暖閣閑話家常。她見五阿哥胤祺比往日來得早了些,還以為皇太後那裏有什麽事,趕忙問他:“胤祺,寧壽宮可去過了?皇太後她老人家今日可好?”

五阿哥自小由皇太後博爾濟吉特氏養于宮中,祖孫二人感情深厚。自冊封為貝勒後,五阿哥被康熙分府挪出宮外後,每日早朝過後他必先去永壽宮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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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聽宜妃問起太後娘娘,他這才驀地想起今日竟然連永壽宮也忘了去,一時之間他竟想不透自己是什麽心思。

五阿哥接過宮女奉上的茶水,啜了一口後答:“回額娘,兒臣還沒來得及過去請安呢!今兒個之所以先到咱們翊坤宮,主要是想向您尋求一物。”

宜妃見兒子向自個兒要東西,當即快語歡笑道:“你說吧,只要是額娘有的,定會願意給你。”

五阿哥這才輕聲開口笑道:“額娘,下月初三就是皇祖母的壽辰。兒臣聞得額娘這裏有不少花間珍品,能否割愛一二好讓兒臣借花獻佛?”

宜妃笑:“嗨!額娘還當是什麽事兒呢!那些花草算什麽,除去你皇阿瑪賞賜的那些,其餘的你只管派人随便去挑就是!”

見宜妃二話不說允了,五阿哥胤祺忙感激致謝:“謝額娘!”

雅貴人聽了他們母子倆說話,忙緊跟着笑語:“姐姐,還是咱們胤祺最孝順實誠,太後娘娘那裏有什麽事都記在心上。”

五阿哥謙聲道:“多謝姨娘誇獎,這都是兒臣應該做的。”

三人又說了一會兒子話,待五阿哥退出了前殿,雅貴人猶豫片刻,這才又接着對宜妃說:“姐姐,妹妹今日一早聞得一件咱翊坤宮的奇事,不知您是否願意聽聽?”

宜妃一邊讓茶一邊道:“妹妹快請說吧!”

雅貴人這便側身向宜妃附耳輕語:“姐姐,聽說五阿哥胤祺昨晚将一個宮女扣押在花房裏了……”

“啊?還有此事?”一聽說平日裏最為仁厚的兒子扣押了人,宜妃訝異道,“到底是誰?是不是犯了什麽大錯?”

雅貴人搖搖頭:“不知道,聽說是那個宮女驚吓、辱罵了五阿哥,所以護衛保柱将她打暈在地。那個宮女,此時還被扣押在花房內尚未罰辦。胤祺他剛剛既然未主動開口提此事,應當是心裏已有裁決。姐姐,依我看,咱們還是先靜觀其變的好。如果胤祺他不一味袒護那位宮女,那咱們也就不用操心了……”

宜妃是兩個皇子的母親,身為翊坤宮主位娘娘,最害怕的就是自己的兒子和那些尚未被指婚的宮女衍生私情、存有糾葛。不然待日後皇上指婚時,萬一錯點鴛鴦,事後定會擾亂他們阿哥之間的關系,惹出大亂子來。那時她不僅處于尴尬被動的境地,而且還救不了自己的兒子。

一想到這裏,宜妃就覺得內心難安。但想想妹妹的話也很有道理,這便趕忙派人過去花房那邊打探消息,看胤祺如何處置那個觸犯宮規的宮女。

錢寶葛夜裏摸到花房去,本就是為了一只烤雞腿。不想卻遇到了和自己未婚夫模樣相像的五阿哥,話還沒有問清楚呢,最後被扣押在了自己素日勞作的花房之內。

沒有進食早餐,錢寶葛餓得肚子咕嚕嚕響。她将腦袋轉了無數的圈兒,也沒有想出什麽周全的法子來。

正在苦惱不已之時,忽見小覃子臉上含笑過來道:“寶葛姑娘,我剛剛已經見着五爺了,他答應一會兒就過來,勞煩你再等上一等。”

得此消息,錢寶葛這才感覺有了最後一線生機,甚是感激地對小覃子道:“小覃子,今日之事真是麻煩你了。日後若有機會,我定當重謝!”

小覃子慌忙回道:“寶葛姑娘,快別客氣!你還是快些想想眼前的說辭吧!如果能勸動五爺從輕處理,說不定咱還能免去皮肉之苦呢……”

有了小覃子這句話,錢寶葛終于略略放了心。她想起小覃子提過的錢家人,遂趁此機會探尋着問他:“小覃子,這件事應該不會牽連我家人吧?”

小覃子想想剛才五阿哥的話語,也不敢妄加猜測,只是道:“寶葛姑娘,那就要看錢管領素日裏在五貝勒府的表現如何了。”

錢寶葛的阿瑪是五阿哥府上的管領?如果是這樣,那她這次可真的是闖下大禍了!不行,她一定要想想辦法才是。

正想呢,那個掌管着她命運的人終于出現在了花房中,還有昨晚那個打牛皮宮燈的護衛太監。

一看見坐卧在地上的她,五阿哥禁不住又想起昨晚被她辱罵的狼狽之事,遂微帶怒容地詢問眼前的宮女:“聽說你要見爺一面,是為何事?”

錢寶葛擡頭看了看這陪伴過自己好幾年的熟悉面容,過了好一會兒,這才壓抑着聲腔裏的顫音問他:“五爺,奴婢只想……只想問五爺一句,您還記得住在隆福大廈裏的錢貓妮兒嗎?”

錢寶葛曾養有一只貓,羅印琦經常叫它“錢貓妮兒”,有時也當作寶葛的小名兒,兩人只在私下裏叫。以此問他,最能試探出他到底是不是自己的未婚夫。

五阿哥原以為她是要向自己求情,不想聽到的竟是如此讓人茫然無緒的話語。大廈?錢貓妮兒?疑惑過後,他這才甚是肯定地搖搖頭:“爺并不記得此人!”

得到他的答案,寶葛心裏疼痛難忍,像是被刀生生挖出來一塊兒似的。沉吟良久,她甚是不甘心地又問了一遍:“五爺,您真不記得有此人嗎?”

五阿哥胤祺看着她眼中那絕望的神情,心裏驀地一動,不由得懷疑自己以前是不是真的認識她。

可是想了好一會兒,他還是沒有半點記憶,遂又道:“爺真的不記得了!”

沒想到寶葛聽了此話,忽然呼出一聲笑,既像是冷笑,又像是自嘲。她似是要與人永久訣別般看着他道:“看來這次的确是奴婢将五爺錯認成了別人,犯此大錯,五爺如何處置,奴婢再無半點異議。”

五阿哥聽聞此言,神情忽地有些恍惚,頓了頓後,才又道:“好,那你就先告訴爺,為什麽你會錯認人,為什麽你會惱恨、辱罵那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 冒個泡兒吧,親……

☆、宜妃姐妹審寶葛

6.宜妃姐妹審寶葛:寶葛深信是金子總會發光,機會來了一定要抓住!

該如何回答呢?寶葛想了想,這才解釋道:“五爺,奴婢入宮前,與一位姐姐很是要好。可恨的是,她被未婚夫婿抛棄了,而那人看起來和五爺有幾分相像,所以才會認錯。”

五阿哥聽了,心裏更是覺得可笑:“你這說的是真事,還是在變相地在罵爺呢?”

寶葛聽了,慌忙答話:“五爺,奴婢此刻所說都是事實,絕無欺瞞之言!”

“好吧,那爺就暫且信你一次。那昨晚之事就到此為止,你們幾個都切莫再提!”緊接着,五阿哥忽又換了言辭,“錢寶葛,深宮內院,你行事如此急躁莽撞,爺這次若是不罰你的話,下次再遇上他人,你定會依然如故,更會枉丢了性命。希望你今兒個能得此教訓,将這五板子謹記于心!”

說完,他轉頭對昨晚的近侍保柱吩咐道:“保柱,你帶着這位宮女去翊坤宮總管太監那裏領罰吧。”

五阿哥胤祺一向心性甚善、為人淳厚,宜妃聽說他罰了犯事兒的那個宮女五大板,頓時覺得昨晚扣押宮女之事絕對不一般,當即派人去截了那個犯事的宮女帶至翊坤宮正殿問話。

等他們帶了那個犯事的粗使宮女過來,宜妃這才厲聲審問道:“聽說你就是昨晚犯事兒的宮女,好大膽的奴才,竟敢辱罵沖撞皇子!你叫什麽名字,是哪家的人?”

自花房起,寶葛一直就被人押着不放,然後連拖帶拉地按在了前殿東暖閣的地上。

從小到大,她是被父母捧在手心裏長大的公主,何曾受到過如此屈辱?錢寶葛心裏早已不忿兒,現聽宜妃問話,不由得有了幾分破罐子破摔的心态,語氣中便也微帶了些怒意:“回娘娘,奴婢姓錢,名寶葛。”

飽嗝?還有此等粗俗的名字?

宜妃姐妹倆聽了,頓時兩兩相望,臉上微怔,緊接着不禁以帕捂嘴暗笑,倒忘了追究她答話時的不敬語态。

等回過神兒,先是雅貴人開口問詢:“飽嗝?這名字聽起來還挺有意思的,具體是指哪兩個字啊?”

寶葛聽到室內有輕聲笑語,遂向宜妃姐妹就自己姓名一一仔細解釋清楚:“娘娘,奴婢的名字是‘至貴者寶’的‘寶’字和‘一葛一裘經歲’的‘葛’字。”

像錢寶葛這種粗使宮女,大多都識不得字的,沒想到竟能從她口中流出詩詞句來,雅貴人愕然笑問:“怎麽,你竟識得字嗎?”

錢寶葛只得實話實說:“是,奴婢勉強認識幾個字,但不夠全。”

宜妃聽她們在一旁說話,見這個宮女在應答之間絲毫不亂,想起她的無禮之舉,話鋒忍不住又起:“既然你識得字,那更應該是知禮之人才對,為何昨晚卻如此失儀,觸犯宮規,不把主子放在眼裏?”

寶葛慌忙應話:“娘娘,奴婢犯下言語不敬之罪,都是因為一場誤會,還望娘娘能夠開恩。”

宜妃冷笑道:“誤會?!對皇五子不敬也是誤會?”

故事說上第二遍就會順暢許多,寶葛定了定神兒,随後急急解釋道:“娘娘,奴婢入宮前,有一位很是要好的姐姐。就在她出嫁的前一天,她的未婚夫婿竟然抛棄了她,不作解釋,消失得無影無蹤。姐姐的家人受此侮辱,覺得臉上無光,丢了面子,所以天天以刀劍般的話語諷刺她。姐姐痛不欲生,所以投河輕生,了結此生……”

宜妃和雅貴人似乎都有欲知後事如何的姿态,忍不住趕忙問:“那後來呢?”

寶葛接着說下去:“這位姐姐還是去世了。奴婢每每想起就憤恨不已,真想問問那人為何會如此。奴婢之前是見過那個負心人的,所以昨晚一見皇五子才會怒急錯認,犯下了大罪……”

說完此話,寶葛不由得又想起自己的遭遇,還有剛剛在花房裏的失落絕望,她的眼淚頓時沖眶而出,直鋪臉面,一滴滴打在了被宮人清洗得光亮的地磚上面……

宜妃姐妹聽了此話,這才明白到底是怎麽回事。

雅貴人唏噓輕嘆:“姐姐,奴随其主,您的這位奴才也是一剛烈直爽的性情中人呢!”

宜妃聽了,想起當年自己初入宮時孝莊皇太後曾如此賞贊自己,不由得稍稍收了怒容,臉上也減去幾分淩厲之色,開口對寶葛道:“雖然你是錯認,情有可原,但畢竟還是犯了宮規。即使有心饒你,奈何老祖宗的規矩擺在那裏,本宮也無能為力。”

見宜妃要懲罰自己,寶葛随之領罪:“娘娘,奴婢犯了錯,自是願意認罪!只是一人做事一人當,還望娘娘格外開恩,千萬不要遷怒奴婢的家人才是!”

宜妃見她态度良好,遂應聲道:“聽聞你阿瑪是五貝勒府的武職管領,平日裏一向忠心護主,深得五皇子信任。你昨日之過,自然不會遷怒到你家人頭上。不過既然皇五子已下令只責罰你五大板,那本宮也就不再加罪于你。希望你好自為之,以後老老實實在翊坤宮當差,再也不要出什麽差錯!否則,本宮決不再饒你!”

寶葛原以為宜妃會因為兒子被辱罵要扒了自己的皮,狠狠地懲治自己,沒想到也只是罰原來的五板子,她早已吊起的心這才又回到了肚子裏,趕忙應聲認錯道:“是,娘娘,奴婢記下了,日後一定盡自己所能侍候主子!”

她的話音剛落,坐在一旁的雅貴人卻道:“姐姐,這個寶葛雖然失了規矩,但細細想來卻是個有情有義之人。她一介宮女,五大板若是狠狠下去,估計也得躺上個兩三天了。她話中既然提到‘盡自己所能’,那妹妹就想着……倒不如問問她有什麽才幹,看是否可以再減去個兩板子。”

宜妃見妹妹忽然出聲,自是不會撫了她的面子,這便開腔道:“寶葛,既然雅貴人肯為你說情,那你就仔細對本宮說說自己有什麽才幹吧!”

錢寶葛在現代社會是一名出色的美容化妝師,師父更是業內老手。見宜妃姐妹面上厲色貌似已退,寶葛遂低聲開口道:“娘娘,奴婢不才,只是略精于制些胭脂水粉、美化妝容而已。如果娘娘真若信得過奴婢,還請給奴婢一次贖罪的機會吧。”

說完,她以頭着地,等待着宜妃娘娘的決判。

寶葛深信,世上女人的軟肋就在于日益衰老的肌膚容顏。更何況她和師父出差進修那三個月,化妝技藝大有進步。今日得見宜妃姐妹儀容妝扮,更是自認這是一次展示的機會。

宜妃自十幾歲入宮,至今已年近四十。作為康熙的寵妃,平日裏自是極為重視肌膚容顏保養之事。現聽寶葛自信滿滿地說精于美化容顏,她沉吟片刻,這才發話:“好,那本宮就給你一次機會。若是你真有這方面的本事,本宮到時也可以酌情處理……”

“多謝娘娘恩典!”錢寶葛語帶恭敬地向宜妃謝恩,接着又道,“奴婢還需要回自個兒的屋子拿一些化妝用具,還望娘娘能夠恩準!”

作者有話要說: 親們,給點掌聲鼓勵一下吧~~~~(>_<)~~~~

☆、妙手藝寶葛升職

作者有話要說: 冒泡兒吧,冒泡兒吧,阿木在碎碎念………

7.妙手藝寶葛升職:實踐再次證明,古今中外的女人都是愛美的!

也許是職業本能,錢寶葛來翊坤宮工作後,平日裏都是在花屋做些打理花草的雜務,其餘時間只要一有空,她就琢磨着如何制作自己的化妝用品和工具。三個月過後,這個清朝版的化妝箱總算是搞定了,沒想到今日竟有了用武之地。

宜妃見鳳琴随了錢寶葛回屋去化妝用具,這便又吩咐身邊的宮女碧池:“你去小廚房帶了郁榕過來。”

雅貴人見姐姐宜妃如此安排,甚是訝異地問她:“姐姐,您這是想以郁榕作為化妝的對象嗎?”

宜妃低首飲啜手中香茗:“是,既然這個錢寶葛說自己精于美化容妝,本宮就要看看她是否真有此本事。”

雅貴人聽了此話,頓時沉默不語。郁榕曾是宜妃身旁的頭等近侍宮女,幾年前因一場意外傷了臉部,不能再于翊坤宮正殿當差,所以現時只在小廚房裏主掌鍋竈方面的雜事,平日裏幾乎是不出來見人的。

等錢寶葛返回前殿時,只見西暖閣內多了一蒙臉女子。不用說,她這次的實驗對象定是此人了。

果然,她剛站定,宜妃便說道:“錢寶葛,這位是在本宮小廚房裏當差的郁榕姑娘,你自己看看,該如何裝扮她才好呢?”

錢寶葛聽了,緩緩行至那個蒙面女子身旁,低聲詢問她的意見:“姑娘,能否讓我看一下你的臉?”

那個姑娘點點頭。

寶葛輕吸了一口氣,這才掀開面紗看了一眼,然後快速放下。原來此女右邊臉頰有一道極深的疤痕,似乎被利器割斷了臉筋,此時堆在一起,乍看之下的确讓人覺得有些可怕。

不過寶葛倒是沒有退卻,只恭敬地向宜妃詢問:“娘娘,此事比較煩瑣耗時,您能否給奴婢半個時辰的時間?”

宜妃颔首應允,那位蒙面女子卻柔聲道:“娘娘,奴婢的面容……怕驚擾了您和雅貴人,奴婢覺得還是和這位寶葛姑娘回避一下的好。”

想到郁榕那傷痕慘重的面容,宜妃暗嘆了一口氣,然後揮一揮手:“好,那你們到西暖閣去吧,本宮就在此地等候。”

碧池帶着郁榕、寶葛去了西暖閣外間,也就是寶葛平日裏試膳的地方。

寶葛先請郁榕坐下,然後這才小心翼翼地打開了自己的化妝箱。

碧池和郁榕還是第一次得見這樣的化妝箱,只見箱內最上層是一列排得甚為整齊的毛筆、毛刷,粗略一看,大約有二十多支。下面一層則是五顏六色的胭脂盒子,放在一起,紅、綠、黑、白交相乎映,煞是好看。

寶葛剛剛已看過郁榕的容顏,正想伸手除去她的面紗。驀然看到身邊的碧池,生怕她一陣驚呼讓郁榕難堪,所以她這便笑着對碧池說:“碧池姑娘,我們這裏還需要一只煮熟的熱雞蛋敷面,能否勞煩您跑上一趟?”

等她走了,寶葛這才緩緩掀開郁榕臉上的面紗。

郁榕見寶葛面無異色,心裏卻忽地一酸,低聲問她:“寶葛姑娘,你難道不怕嗎?”

寶葛對着她溫和地笑:“郁榕姑娘,不要擔心,我會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說着,她從化妝箱內挑選了一支微粗的毛刷子,蘸了箱內的乳白色洗液,細細地替郁榕清洗面容,然後這才又換了一更小的毛刷塗了一層白色粉底。

真是奇異得很,郁榕先是覺得臉上一涼,接着又感到面容一陣緊繃,不由得出聲問:“寶葛姑娘,這是什麽?”

寶葛向她解釋道:“郁榕姑娘,這個是由蛋白和茶葉制成的粉底。”

說完,她又換了另外一支筆,塗上和皮膚相近的肉色膏子,一筆筆在郁榕的傷口上緩緩輕描。等碧池折回的時候,只見郁榕的面部早已平整如常人,沒有任何受過刀傷的痕跡。

接下來便是憑繪畫增強面部的立體感。寶葛更換了一支最小號的毛筆,将臉部各處細微隐約的陰影慢慢描上。

最後才是眼部化妝,眼影、睫毛,寶葛聚精會神地一一描過。

完結,她這才問碧池要了煮熟的雞蛋。敲碎外殼,緩緩剝開,然後用一密得只能透下細水的紗布将那雪白的蛋清控幹,緊接着将渣末和瀝下的水分別放入不同顏色的盒子內,收拾好化妝筆,蓋上箱子。

寶葛拎起自己的化妝箱,語帶笑意道:“郁榕姑娘,成了。”

一旁站立的碧池早就驚呆了,眼睛睜得老大。當郁榕要自己手中的鏡子時,她這才回過神兒。

接過碧池遞過來的鏡子,郁榕先是長呼一口氣,然後再緊繃住心裏的細弦看映照在裏面的容顏。

自從劃傷臉部,她一直都怯于見人,連鏡子都不敢直視。今日鼓足勇氣,沒想到竟在鏡子裏看到了昔日的自己。她呆愣良久,喜極而泣,淚點緩緩輕流:“寶葛姑娘,這……真是……真是謝謝你了!”

寶葛謙虛地笑:“不客氣,郁榕姑娘。這可是不防水的,你這麽漂亮,千萬別把妝容弄花了。日後若是需要幫忙,請盡管來找我。”

三人先後回到東暖閣。

當郁榕出現時,人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由得懷疑是不是看錯了。她臉上疤痕已完全平複,而且化妝過的臉部皮膚白皙,雙眸有神,不再像之前那麽怯于和他人對視。

衆人先是大駭,接着連連稱奇。就連雅貴人也按捺不住從座椅上站起,走近郁榕仔細地查看她的面部,簡直巧奪天工。如若第一次見,竟一點也看不出那個傷口的位置,誰能想到這只是因化妝品掩蓋的結果。

雅貴人滿是驚愕地問寶葛:“這……難道是江湖術士的易容術嗎?”

寶葛笑,微微搖頭:“娘娘,易容術奴婢着實不會,今日這只是簡單的遮瑕化妝法。”

宜妃見識了寶葛的化妝技術,也緊跟着問她:“既然這是簡單的化妝法,那麽複雜的呢?”

寶葛想了想,這才對她解釋道:“回娘娘,複雜的相當于在人的面部靈巧作畫,可将瘦胖颠倒,也能将人的年齡改變,當然,最精妙的還是妝扮成他人而不露痕跡。”

竟還有此種化妝法,果然奇妙!

雅貴人又問她:“寶葛,你這是随誰習得的化妝術?”

寶葛趕忙回答:“奴婢剛剛講到的那位姐姐,是她……就是她教習奴婢的。可惜奴婢不才,竟沒有習得姐姐的精湛技藝,只學了些皮毛。”

宜妃聽過,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随後道:“寶葛,你能如此,也算得一種本事。本宮就依之前所言,減去你兩大板子。其餘的那三板子,不能再免了,所以你定要銘記于心,切莫再犯宮規!”

能減兩板子,寶葛欣然領命:“是,娘娘,奴婢一定痛改前非,絕不再犯!”

宜妃聽過,不想又轉頭對雅貴人道:“妹妹,這個寶葛是咱翊坤宮的宮人,如此沒有規矩,日後必闖大禍。一思及此,本宮就覺得寝食難安。前幾日你那裏剛巧有一位二等宮女歲滿出宮,那就讓寶葛頂了她的職吧!”

雅貴人颔首稱是:“姐姐請放心,妹妹一定會對寶葛好好□□,讓她明白咱翊坤宮的規矩。”

一聽宜妃讓自己這個沒有編制的人做雅貴人的二等宮女,錢寶葛便明白這等于是變相的升職啊!實踐再次證明,古今中外的女人都是愛美的!

寶葛一聽如此好消息,當即向她們道謝:“奴婢多謝宜妃娘娘恩典,謝雅貴人恩典!”

宜妃聽了,朝她揮揮手:“你去吧!等養好了傷,立即去偏殿好生伺候你家主子!”

紫禁城的板子威力寶葛已在《甄嬛傳》中見識過了,現在輪到她,雖然只有三板子,但那滋啦啦的疼痛滋味真是難受。

疼痛倒在其次,主要是寶葛覺得被打丢臉,實在臊得慌。當她被小覃子和另一個太監擡着板凳送回自己所在的屋子時,其餘同室的三個宮女都在。不用說她們都一時蒙住了,一起呼啦啦圍在了她的炕邊。

小覃子将一個小瓶子遞給她們:“各位姑娘,這個是外敷的金瘡藥,勞煩您們一個時辰給寶葛姑娘擦一次。”

說完,他又對寶葛殷勤道:“寶葛姑娘,你先好好養傷,等午餐時我再過來。”

☆、崗前培訓少不了

8.崗前培訓少不了:若想在紫禁城混得開,上崗前的培訓工作還是相當必要滴!

午餐時小覃子沒來,上午寶葛的化妝對象郁榕卻到了。

什麽叫做現世報恩?此時就是!

郁榕帶着一滿盒的食物,打開來後香氣滿屋,把昨晚沒吃到雞腿的寶葛饞得舌頭都開始打顫了。

“郁榕姑娘,謝謝……你!”寶葛一邊啃着久違的雞腿,一邊趕忙給自己的美食貴人道謝。

郁榕在翊坤宮多年,還從未見過吃相如此……嗯,如此灑脫豪爽的姑娘。她忍住笑,把一碗熬得透爛的米粥遞給她:“寶葛姑娘,你慢點兒吃,別噎着了。來,咱們還是先喝口湯吧!”

對啊,湯,寶葛聽過才發覺自己現在不但餓得很,而且也渴得厲害。

她二話不說接過郁榕手裏的粥碗,一口氣悶了下去。

等寶葛把碗還給郁榕時,這才意識到剛剛自己的狼狽模樣。

寶葛有些羞赧地“嘿嘿”傻笑了一聲,趕忙解釋道:“郁榕姑娘,真是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我昨晚到現在,都沒有吃東西,真是謝謝你了!”

寶葛嘴上說着,繼續低着頭奮力和雞腿親密接觸。

郁榕見此,這便從她躺着的炕上起身:“寶葛姑娘,你久不進食,還是慢着點兒吃比較好。那我先回小廚房了,一會兒再過來瞧你!”

錢寶葛慌忙撐起上身:“郁榕姑娘,你等等!”

郁榕聽了,當即停住腳步。

寶葛看看自己那雙油膩的手,愈發覺得自己真是有些丢人,不過此時她也顧不得形象問題了,只對郁榕道:“郁榕姑娘,麻煩你幫我把毛巾濕一下熱水,我好好把手擦幹淨。”

一切妥當後,寶葛這才打開自己的化妝箱:“上午時間太倉促,沒有機會給你說化妝的事。這個盒子裏的是美容遮瑕膏,使用起來很簡單,你自己對着鏡子就能塗抹好。”

郁榕接過這盒幾近肉色的遮瑕軟膏,似乎有些不可信,愣了愣神兒,這才疑惑地問寶葛:“寶葛姑娘,你的意思是……只要塗抹上這個,我臉上的傷口……別人就看不見了嗎?”

寶葛很是肯定地點頭:“是啊!不過……目前我還沒有找到防水的方法,所以塗好後臉可千萬不要沾上水啊!特別是下雨天,盡量不要出門。”

自臉上有傷以來,郁榕就像走進了無窮無盡的黑暗中。聽了寶葛的話,她一時控制不住又語帶哽咽道:“寶葛姑娘,我……我該怎麽感謝你才好啊?”

寶葛看她淚盈于睫,趕忙笑:“郁榕姑娘,你這……你可千萬不能見眼淚才是,不然我又得給你補妝了。你看,我現在……吭吭,也不太方便啊!”

郁榕聽了她的話,這才收住眼淚,嗡着聲音道:“寶葛姑娘,以後你若有什麽需要我的地方,請盡管說。”

寶葛時時不忘自己的嘴,随即順着她的話語玩笑道:“好,如果日後小廚房裏有什麽好吃的,咱們能一起分享就好啦!”

說完,她遲疑片刻,最後還是忍不住又道:“郁榕姑娘,聽說你在宮中已有多年,還望以後你能對我多多提點。今兒這板子,我實在是不想再挨了……”

見寶葛如此豁朗自嘲,郁榕不由得笑:“你放心吧,雅貴人那兒人不多,殿內目前也就只有凝霜、沁雪、沉露三個人。凝霜、沁雪兩人的品階比你高,沉露和你同級,但又比你年長,只要你願意忍讓,少說多做,一定能和她們好好相處的。至于手底下的那些小宮女,宮中生活太寂寞,若是能試着體諒包容,她們定會在關鍵時刻幫你的。”

郁榕講的都是混職場之道,難怪她曾是宜妃的頭等近侍女官,她說的這些寶葛也明白。

今日之所以在宜妃她們面前展示自己的化妝術,寶葛只是為了自保,也是為了能找到立足之地。

聽郁榕說完自己以後即将在一起共事的人員,寶葛忙又問:“郁榕姑娘,那……雅貴人呢?”

郁榕想了想:“雅主子嘛,這麽說吧,你伺候好雅主子,也就是伺候好了宜主子。她們兩位主子實為一體,這二十年來她們的感情一直都很好。”

郁榕說着,以手拍了拍寶葛的肩膀:“雅主子一向是惜才之人,如果能夠适時為主子獻計獻策,這……也是你的機會。”

寶葛板傷剛愈,雅貴人就派了人過來幫忙挪置她的家當。

升職就是好啊!寶葛終于不用再住四人同屋的大通鋪,而是換成了兩人一室的标準間兒。她的室友就是郁榕之前曾提及的沉露,正如她所說的,對她這個新人還算客氣。

作為雅貴人的二等近侍女官,寶葛的夥食水平也提高了,入職第一天終于吃上了肉,還是她之前試膳的碳烤豬肉。

什麽叫因禍得福,寶葛眼前的情形就是最有力的呈現。

上崗第一天,寶葛感覺郁榕所說之話句句實用。

與這裏錢寶葛此時十四歲的年紀相比,凝霜、沁雪和沉露都已年過二十,的确算得上單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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