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七阿哥長得很像五大爺，不像六阿哥那般随寶葛的樣貌。不過他長得倒也不醜，特別是百日以後，慢慢地變好看了，還稱得上俊秀。

很多人很容易偏愛小兒子，但五大爺卻沒有這樣。現在朝堂形勢穩定，所以七阿哥的滿月酒和周歲宴比六阿哥那時的稍稍隆重了些。整體上看來，他對寶葛所生的這兩個兒子基本上都是一視同仁。

寶葛心裏更疼愛小格格一些，給她起的名字茉雅奇，就是想着她能長壽幸福一輩子。

生為女孩子，按照現代社會的理論，就是應該被富養才對。尤其是在這萬惡的舊社會，女孩子若想過得好，真是太不容易了。即使貴為王府的格格，也都是被送往蒙古和親的命。

自五爺府的大格格出嫁之後，其他阿哥府的格格們這幾年又送出去了好幾位。府裏的兩位庶福晉白氏和馬氏都是暗暗驚心，不知以後自個兒的女兒會怎樣呢！

王府裏格格們的命運如何，是和朝堂的氣氛緊松緊密相連的。五大爺自皇太後去世後，很是消沉了一段時間，随後手中的公務也漸漸地少了。基本上可以用“寶葛、孩子、熱炕頭”來形容了，除了家務事，其他的一律丢開。

現在朝中最得康老爺子重視的是卷毛兒四阿哥、七阿哥和十四阿哥。

七阿哥天生身體有疾，即使辦再多的公務，也不可能再往前行一步了，所以就只有四阿哥和十四阿哥成了王位的熱門人選。

尤其是十四阿哥，自從康老爺子選定他作為大将軍王到西北平叛造反人員後，朝堂內的風向标立馬就變了，他一時間成了炙手可熱的人物，估計阿哥府的門檻都要被人踩破了。

五大爺在現代社會待了幾年，估計對這裏未來的事也是知道得清清的，所以他的情緒沒有什麽大的變化。反而給了寶葛自由的空間，大力支持她繼續開店鋪。

當七阿哥漸漸長大，該到前殿上學堂時，小格格也開始随錢管領習武了，寶葛忽地成了“空巢額娘”。五大爺這就讓人在妙峰山為她買下了幾十畝地，用來種植做胭脂所需要的玫瑰花瓣。他還專門請了養花的師傅，培育出來的花種并不比進貢給皇宮裏面的差。

寶葛一下子成了名副其實的地主婆，她心裏自然舒暢。五爺府裏有的是人，現在又有了花，每年熏蒸出來的胭脂就有成千上萬盒。幾家小店齊開，一年下來也賺了不少。反正閑着也是閑着，還不如找點兒事兒做來得充實。

五大爺曾開玩笑地對她說道：“妞妞，以後我若是也不小心獲了罪，被罰了俸祿，府裏斷了炊，就只能靠你養活了！”

寶葛笑：“好啊，反正你也養活我這麽多年了，回報一下也是應該的嘛！”

墨菊和阮芩的年齡也都大了，所以寶葛這個做主子也各自為她們選了合适的人家。雖說嫁的不是什麽大戶，但在這裏也算是中産階級了。

她們兩個嫁人後依舊在王府裏當差，每年享受十天年假，當然還有生育的産假。說到産假，這兩人跟商量好了似的，輪着歇息生孩子。到了康熙五十八年，她們也都兒女雙全了。

在寶葛的這三個孩子中，六阿哥弘晌最是聽話，脾性随五大爺，溫和忠厚，平日裏護着弟弟和妹妹。尤其是他們搗蛋犯過錯的時候，他常常為之開脫。

他只有一點不能忍，那就是七阿哥弘曈淘氣不懂事時，拿着帶彩的畫筆胡亂地畫，結果毀了哥哥精心所創的畫作。

寶葛平日也是愛畫畫的人，自然明白大兒子是什麽心情，這就立即讓五大爺運用大棒政策，把七阿哥狠狠地訓斥了一頓，還賞了他兩板子，以後七阿哥這才不再随意摸哥哥的畫了。

自有了孩子，寶葛一向扮演的就是嚴母的角色。誰想孩子們大了後，竟沒有一個怕她的，都明白她只是一個外嚴內軟的“紙老虎”。

五大爺一向則是慈父，但是因為平日他的話比較少，又是王府裏說一不二的掌權人，所以孩子們都有些怕他，關鍵時刻也就只有他能震人了。

至于四爺府的那位元壽阿哥，寶葛每年只能見上三回，春節、端午和中秋。雖說平日見得少，他們的關系不像錢寶瑩那般因朝夕相處舔犢情深，但也還算可以，每次見面那孩子也都很高興的樣子。

不知是不是遺傳的原因，元壽也挺愛畫畫的。所以，寶葛送了他不少質地良好的畫具。每次見面，他們說得最多的也是畫。

每次寶葛去錢寶瑩那裏，基本上回回都能遇上卷毛兒親王。

那人最近的心情貌似不太好，因為十四阿哥打了大勝仗，風頭正勁，在朝堂上又俘獲了一些大臣們的支持。用現代的話來說，十四阿哥的粉絲漲得太快，一下子成了位列榜首的熱搜人物。

其實，在寶葛看來，卷毛兒親王的處境也還不差了，聽說六部中有一半都歸他管，算得上是有權的人了。

自第一次因十三阿哥為人畫面以來，其後寶葛又幫了卷毛兒幾次。可能是在王府裏待久了，見多了爾虞我詐，寶葛有時也在懷疑，這人對自己露出深情款款的樣子，會不會只是為了利用她呢？

即使這樣，寶葛自覺也無所謂。卷毛兒親王對她來說，就像幾夜情的豔遇對象。誰還指望豔遇的對象能對自己長情？

對她這種感情早已塵埃落定的人來說，如果長情，那也是負擔，過去也就過去了。元壽是他們共同的孩子，他的日子好過，孩子才能好。

也是因為此，寶葛才願意幫他的忙。

至于五大爺所說的以後獲罪，被罰俸祿，寶葛也曾想過。若真是這樣，那她就和他同甘共苦呗。世上的事就是這樣，他們這些凡夫俗子，又不是什麽上帝，誰敢保證自己以後就萬事如意、事事順遂呢！像她這種歷史知識由化學老師教的理科生，若不是穿來這裏之前曾看過清宮劇，她估計連雍正排行第幾都不知道呢！

也有一點，她很想錢寶瑩過得好。這裏的錢寶葛消失了，她頂着這人的身份活着，多多少少都覺得對不起錢家。而且錢管領長得和她現代社會的親親老爸一個模樣，對他盡孝可是沒有半點心理阻隔的。各府的利益就像《紅樓夢》裏的四大家族，這家好過，有人升職，其他家族也就能有依靠，薛蟠打死人、霸占香菱，就是最明顯的例子。

現在錢管領在教小格格茉雅奇拳腳功夫，不過走的都是業餘風。茉雅奇原來就不是那種乖順的女孩子，錢管領哪裏敢正經教她？

“能強身健體就行了，不然以後肯定會有大麻煩。”

這是寶葛交代的原話，誰想這小丫頭功夫沒學好，酒量倒是上漲，府裏的節日晚宴上，她喝了好幾杯黃酒都沒有醉，臉上都不帶紅的。

寶葛看出問題，覺得有些不對勁兒。仔細一問，才知道這丫頭竟是偷偷跟錢管領學着喝的。茉雅奇現在才十歲呢，在現代社會才是小學三四年級的學生，寶葛哪敢讓她學習飲酒，即使是米酒、黃酒，那也不行。

錢管領素日裏倒是喜歡喝幾杯。好嘛，這是寶葛自己的阿瑪，她也不好說什麽，只得狠狠地數落了茉雅奇一頓。禁足七日，以後不得飲酒。

小丫頭被禁足，寶葛的小院兒總算是安靜下來了。

第五日，她去看小格格茉雅奇，誰想這丫頭竟然不見了。寶葛先是吓得不行，後來才知道是五大爺帶她出府了。今日是大将軍王回京之日，五大爺這些兄弟們要同去迎接，這丫頭也跟着去看熱鬧了。

寶葛等了好半天，小格格總算是回來了。她一臉興奮的樣子，都沒注意到寶葛那張黑沉沉的臉：“額娘，十四叔今日一身戎裝，真是威武！額娘，我今兒個聽好多人都在議論，說十四叔會被封為太子，這是真的嗎？”

寶葛沒好氣地說：“額娘覺得這不是真的。不過，茉雅奇，你總還記得你現在應該做什麽吧？”

這丫頭随即一臉讪笑，朝着寶葛嬌聲道：“額娘，我知道。我這就回屋，繼續禁足。”

寶葛繃着臉點頭：“去吧，再延長半日！”

小格格茉雅奇聽了，噘着嘴随嬷嬷一起走了。

端午的時候，錢寶瑩按照慣例來了寶葛這裏，元壽卻沒有一起來。寶葛問起，才知道這孩子由卷毛兒親王帶着進宮了。

屋裏沒有別人，錢寶瑩悄聲對寶葛道：“今年春季，萬歲爺到我們園子裏來，見了元壽一面，很是喜歡，随後又派人到府裏要了孩子的生辰八字，也不知是個什麽意思。今日進宮，我心裏真是有些不安。”

見錢寶瑩有些擔憂的樣子，寶葛忙笑：“當瑪法的關愛孫子，這都是常事兒。元壽一向機靈敏捷，今日面聖，也不會有什麽問題的。”

錢寶瑩輕輕嘆息：“但願吧！”

她終是放不下心，坐了一會兒就慌忙回府等消息了。下午的時候，她就發來了帖子，上面寫着“一切安好”，讓寶葛毋庸擔心。

寶葛才不擔心呢！她從來沒有想過元壽會出什麽事兒。今年已經是康熙六十一年了，歷史的臨界點應該也快到了。

錢寶瑩走後，她就開始幫着孩子們收拾前往塞外的行裝。

五大爺說了，這次五爺府是第一批避暑人員，小格格和七阿哥從未去過那裏，兩人都有份兒。所以，這次寶葛任務繁重，兩個孩子同去，方方面面都要操心，都夠她累的。

計劃不如變化，等她把東西收拾好，還沒來得及裝車時，宮裏忽又來了消息，他們的行程得往後推上一推了。

寶葛一聽，就知道這次只有去承德的份兒了。還好，孩子們都很淡定，比她想象的好一些。他們求的是能外出玩兒一玩兒，去哪兒倒不怎麽在乎。

過了七夕節，行程的日期終于敲定了，果然是直接去承德。

皇子們都是一批批同去的。走前，寶葛也沒有刻意打聽這批有哪家。沒想到剛啓程，就聽得雙喜來報，說四爺府的人員就在前面，鈕祜祿格格帶着元壽小阿哥獨乘一輛馬車。

這一路，各府的車子都是按着順序依次前行的，不能随意插道。寶葛得知姐姐也在，這就讓随行的墨菊帶了車內的點心，快一步送到了錢寶瑩和元壽那裏，約定等中午休頓的時候再見。

一路上風景各異，比起一年到頭只看得到一方藍天的小院兒要好多了。茉雅奇和七阿哥弘曈都高興極了，不停地動來動去，一會兒坐到馬車這邊，一會兒又坐到馬車那邊，沒有一刻閑着的。

孩子們能如此放松，主要是因為五大爺這會兒不在附近。待快到歇息的行宮時，他這才過來，兩人立馬變成了規規矩矩的“乖乖牌兒”好孩子。

寶葛覺得既好笑又沮喪。沒人怕她，在孩子們面前缺少威嚴，作為家長，也真夠失敗的。

用過簡單的午餐，寶葛這才帶了小格格茉雅奇去找錢寶瑩。元壽也在，他見寶葛來，恭恭敬敬地請了安，又說了幾句話，這對雙胞胎就一起出去玩兒了。

寶葛和元壽之間缺少話題，她覺得很正常，沒什麽可尴尬的。錢寶瑩見此，面上卻有些不好意思，連忙出聲解釋道：“二丫頭，你可別在意，元壽這孩子自來話少，并不是疏遠你的意思。”

寶葛笑：“呵呵，可別這麽說。男孩子就這樣，年歲越大，自己的天空越廣，和我們這些做額娘的話題就越來越少了。六阿哥就是這樣，他可是我一手帶大的，除了畫畫，現在我們母子之間只剩下衣食住行方面的交流，其他的事情都是我們王爺的了。所以，姐，你也得做好心理準備，等元壽漸漸大了，你以後也不要太失落。”

錢寶瑩這才釋然地笑：“我有什麽可失落的？當初你肯把他留在我身邊，我就已經很滿足了。我這人不貪心，多一天就是好的。我想，日後元壽得知你是他的親額娘，還是會認你的。”

寶葛聽錢寶瑩說日後元壽認自己，慌忙擺手道：“姐，你千萬別這樣想。過去的事我早已經放下了，元壽他是你的孩子，我是從來沒有認回的想法的。我只要能時常看看他，像親人一樣關心他，就行了。這件事以後咱們莫要再提了，孩子們知道後會傷心的。”

錢寶瑩聽了，甚是感激地拉着寶葛的手，點首道：“好，以後咱們都不提了！”

下午各府又是按照馬車先後排列順序行路，酉正，寶葛他們終于到了承德的五爺府。

也許是因為上次到承德時留下的不愉快回憶，五大爺讓寶葛和他一起住進了前殿的屋子。小格格茉雅奇和七阿哥弘曈也在這裏，都由各自的嬷嬷們看護着。

寶葛這次肯來，主要是為着孩子們外出高興，也能長長見識。這裏空氣清爽，景色優美，如果條件允許的話，還可以趁此機會教小格格學學游水。

她已經讓人去看過了，離五爺府不遠的地方，有一條清澈幹淨的河水，去那裏游水，還是不錯的選擇。

七阿哥在這裏，主要是随着五大爺學學簡單的箭法，射個野兔、山雞什麽的。現在是狩獵的季節，康老爺子興致破濃，下面的人自然也樂意跟随，每天都在外面練習，準備狩獵比賽時好大展身手。

寶葛一般是在午休過後的三四點鐘帶小格格出去。

這日，車子剛過草地，茉雅奇就指着窗外一臉欣喜地對寶葛道：“額娘，快看，是元壽弟弟在練箭呢！”

寶葛聽了，忙撩開車簾子望了望，不遠處可不就是元壽，在他身邊有一位谙達，正陪着他練習騎射功夫呢。

元壽見一輛馬車在一旁停下，待從外面望見車窗裏的寶葛，忙上前行禮請安。寶葛忙隔着車窗笑道：“好孩子，快起來吧！”

她的話音剛落，茉雅奇就從窗內對元壽道：“元壽弟弟，明天就是狩獵比賽了，你是不是也要參加啊？”

元壽點點頭，笑着回答：“是，茉雅奇姐姐，明日皇瑪法準許我一起圍獵捕熊，所以我想在此地練習一下騎射準頭。”

一聽說元壽要随康老爺子狩熊，寶葛腦海裏忽然冒出一抹水花。她忘了在哪裏看到的史料，說是乾隆小時候曾遭到熊襲，差點喪命。

想到這裏，她心裏一顫，慌忙對元壽叮囑道：“元壽啊，狩獵場上一向危險。尤其是那兇猛的熊，它們很是厲害，有時還會狡詐地裝死。你明日若是遇上別人獵熊，千萬別往跟前兒去，免得你額娘擔心。”

元壽聽寶葛這麽說，趕忙低首道：“多謝姨母關心，我會小心的。”

寶葛見他答應了，這就又笑道：“我們走了，就不耽誤你練習了。不過練習騎射也要适度，時間可不要太長了，不然會傷到筋骨的，明兒個就發揮不出好的水平了。”

“是！”元壽行了禮後，這就退至一旁，待寶葛她們走了，這才又繼續和谙達搭弓射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