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那人一湊過來，寶葛就驀地驚醒，睜大了雙眼。聽得他說後悔放自己走，她心裏不由得一驚。還好，他随即又倏地離開了。

他看了她一眼，直起身，随後出聲道：“我走了，以後你自己多多保重身體！”

說完，他就一路快步走了出去。

寶葛看卷毛兒親王走了，這才終于松了一口氣。

不一會兒，錢寶瑩果真也就到了。

錢寶瑩一見寶葛，就慌忙出聲道：“二丫頭，太醫說了，你這是孕早期見紅，不是來月事，你怎麽會這般糊塗呢？”

寶葛一聽說是懷孕見紅，心裏先是歡喜無比，接着想想今天腹痛酸脹，心裏頓時又一驚：“姐，那大夫怎麽說？孩子現在有沒有危險？”

錢寶瑩拉過她的手，輕聲安慰道：“放心吧，大夫說暫時還沒什麽事兒，只是需要卧床休息幾日。二丫頭，對不起，我今天真是不該讓你出府。”

看她一臉自責的表情，寶葛忙低聲說：“姐，你不要這麽說。好歹事情已經辦好了，也算安心了，我這就回府去。”

寶葛這會兒感覺乏累得很，但還是強撐着讓錢寶瑩幫自己梳好發式、換了衣裝，随後坐了她安排的馬車一路慢行回到了店裏。

阮芩一直就在店裏等消息，寶葛到時，他們這才重又換了五爺府的馬車。

等她們回到小院兒，茉雅奇早已經睡了，只有墨菊一人還在那裏守着。

一聽說主子有孕早見紅，墨菊心裏甚是擔憂。主子爺不在府內，主子這裏若是有個什麽萬一，他們這些跟前兒的人絕對是第一個要被重罰的。

現在是晚上，後院兒的人也不好外出去請大夫。所幸阮芩從鈕祜祿格格那裏得了一個保胎的藥方，墨菊這才差雙喜從府裏的司藥處拿了急需的藥材。

寶葛此刻困頓得很，眼睛都快睜不開了，喝過一碗苦酸的藥汁後，這就睡着了。

墨菊就在室內一旁的榻上看護着，還好主子這一夜歇得還算安穩，也沒有大出血，她這才稍稍放心。一到了熬炖二道藥的時間，她就悄無聲息地出了正屋。

剛出來，她便看到雙喜快步趨了過來，壓着嗓音低聲道：“皇上駕崩了！”

墨菊心裏一驚，瞬即穩了穩心神，對他道：“這會兒主子爺不在，咱們好好伺候主子才是正事。對咱們來說，這一胎若是保住了，比什麽都好，你快去請趙大夫過來吧。”

雙喜忙不疊說“是”，随後就快步去了。

趙大夫來時，外面罩着一件白衣，連小院兒的人也是如此。不用別人明說，寶葛也知道是那個高位之上的人去了，卷毛兒四阿哥該君臨天下、登高望遠了。

想想昨天晚上的事，寶葛就心有餘悸。不過此刻她更擔憂五大爺，也不知他在外面的情況如何。

趙大夫說，肚子裏的孩子暫時還好，她要做的就是靜心養胎，仔細觀察出血的情況。如果能熬過這幾天，就能繼續保胎了。

生了好幾個孩子，寶葛這還是頭一回見紅。趙大夫嘴裏不說，她自個兒心裏也明白，年紀大的女人懷孕，本身就比較危險，目前的情況不怎麽樂觀。實在不行，也只能忍痛割舍了。

面臨這種兩難的境地，寶葛心裏很是想念五大爺，盼着他能快點兒回來。不過，她也聽說了，此刻京城城門已閉，禁止任何人出入。即使他從盛京辦好公差，估計也是很難立馬回府的。

寶葛現在的一切活動基本上就是躺着休息。五大爺回府時，她已經卧炕三四日了。

康老爺子去世了，再加上在外辦差辛苦，他看着明顯地清瘦了很多。

五大爺一見寶葛，就俯身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柔聲說：“妞妞，我不在府裏，讓你受苦了。你這會兒身子感覺怎麽樣？”

寶葛一直懸着心，此時見他回來了，總算松了一口氣，輕聲回道：“不要擔心，我身子還好。”

現在是國喪期，五大爺在她這裏只停留了一會兒，這就換上衣服走了。寶葛就還像前幾天那樣，一直待在炕上。

還好她沒有什麽品階，不然即使是生病，也得按照禮制去為康老爺子守孝，更別說像現在這樣老老實實待在府裏保胎了。

五大爺體恤寶葛，新年的祭祀儀式也沒有讓她參加。不過情況還是不怎麽好，元宵節過後，寶葛依然腰酸腹疼，血流不止。

趙大夫束手無策，他對五大爺道：“王爺，請恕奴才無能為力。錢福晉這一胎怕是難保了，為了大人的安危，只得忍痛舍棄了。還請王爺早下決斷吧，不然，拖的時間越長，越會危及福晉的性命。”

五大爺聽了這話，不由得痛心疾首地到了她的小院兒。在外面遲疑了好半晌，他這才狠下心走進了屋子。

一見寶葛，他的心立馬便又軟了，就像有人拿着一把刀子在上面故意亂砍亂劃一般，他真是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對她說。

兩人聊了幾句話，五大爺最後還是下定了決心。

他頓了頓，抱着寶葛溫聲道：“妞妞，剛剛趙大夫為你診過脈了。他說……這個孩子發育得不是很好，怕是要和我們無緣了……”

寶葛聽了這話，猶如遭了晴天霹靂一般。她小心翼翼地保了這麽長時間的胎，沒想到最後還是這樣得結果。她窩在五大爺的懷裏，忍不住小聲哭了起來。

看她哭，五大爺心裏難受極了，可他實在說不出什麽安慰的話，就只能那麽緊緊地抱住她。好像只有這樣，才能讓寶葛、也讓他自己好受一些。

不知過了多久，寶葛終于漸漸止了哭聲，擡起了頭來。

她見五大爺那紅紅的眼眶，便知他剛剛定是和自己一起哭了，這就勉強出聲道：“胤祺，為了這個孩子，咱們努力了這麽長時間。既然他不願意到咱家來，那咱們就……”

後面的話，寶葛再也說不出口。她心裏的酸苦就像晚上那碗徹底送走孩子的湯藥一般，讓人難以承受。

失了一個孩子，五大爺心裏的苦痛不比寶葛少。

現在他最擔心的是，寶葛能否淡忘這件事，能否早日從喪失孩子的悲痛中恢複過來。所以，這幾日他讓孩子們經常從前殿到寶葛這裏來。

女兒是父母的小棉襖，自寶葛卧炕以來，茉雅奇就一直守在她身邊。她還悄悄地給錢寶瑩發了信，很快寶葛姐妹就又相見了。

自卷毛兒四阿哥登基後，急需處理的事情有很多。錢寶瑩她們這些府裏的小格格都還在雍親王府裏待着，尚未搬進宮裏去，所以她才有機會來看寶葛。

錢寶瑩一見寶葛，就傷心垂淚道：“二丫頭，都是我不好，那天真不該讓你出府。”

寶葛經過幾天的調整，此時心裏已經好些了。聽姐姐這麽說，她忙幫錢寶瑩擦着眼淚道：“姐，這件事真的和你無關。大夫也說了，是我自個兒身體太虛弱了。那次我出不出府，都是這個結果。所以，你也別自責了。”

說完，她這才又問錢寶瑩道：“姐，以後你和元壽怕是都要搬進宮裏去了吧？”

錢寶瑩點點頭：“這個月可能就要搬進去。”

寶葛聽了，忍不住悵惘道：“以後咱們姐妹再像現在這樣子見面，怕是也很難了。姐，元壽是你的孩子，以後就只能靠你一人護他周全了。”

錢寶瑩拉着寶葛的手，輕輕地拍了拍：“你放心吧！我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反倒是你，更要保重身體。聽說宜太妃過幾日就要遵從先帝遺诏出宮到你們府上來，太妃在上，你自己也要注意。”

寶葛颔首稱是。康老爺子真是會為他的那些後妃們考慮，凡是膝下有子的嫔妃，在他駕崩後都可到出宮到阿哥府裏養老。所以，榮妃去了三爺府，宜妃要來五爺府，而惠妃早年撫養過八阿哥，就到八爺府了。而德妃現在被卷毛兒皇帝尊為皇太後，只需從永和宮挪挪地方就行了。

康老爺子在時，宜妃可是相當傲氣牛叉的人物。現在要來五爺府終老，寶葛心裏還真是有些發怵。

她問五大爺：“胤祺，等額娘來咱府上，以後你是不是就要各小院兒輪流住了？”

五大爺笑着扭扭她的臉：“真是小傻妞，我住哪裏，額娘是不會管的。”

寶葛怔了怔，問他：“為什麽？”

五大爺笑：“我現在都快子孫滿堂了，額娘她自然不會管這事兒了。”

也是，五爺府的大阿哥和二阿哥都是做阿瑪的人了，五大爺現在的家庭生活重心自然也不會是延綿子嗣了。他的孩子若還是繼續一個一個地生，肯定會被人說道的。

前段時日失子，寶葛也曾拿此安慰自己。如果這個孩子出生，比府裏大阿哥和二阿哥的孩子還要小，別人不說，她自己想起也怪難為情的。

二月，宜太妃她們這撥人出宮後，雍親王府的各位格格們随後就搬入了紫禁城。在這些格格中，升職最快的要屬錢寶瑩，她直接被封為妃，而且還是寶葛早在電視劇中甚是熟悉的熹妃。

宮裏有人就是好。雖說熹妃現在在後宮尚未有什麽職權，但寶葛作為她的親妹妹，還是沾了不少好處滴。熹妃常派宮裏的人到五爺府賞賜東西給她和孩子們，每天早上她到宜太妃那裏去請安時，後院兒的衆福晉們對她的态度，那簡直就像天天在一起共事關系良好的熟人一般，面上都客客氣氣的。

寶葛原來是這麽想的，等宜太妃到了五爺府，五大爺是個孝子，後院兒的事肯定處處聽她的。寶葛雖說是從翊坤宮出來的人，但卻是一個沒有什麽品階的庶福晉，萬一以前的上司看她不順眼，随機找找碴也是有可能的。時間長了，說不定五大爺也會改變心意了。

一想到這些，她自己就忍不住汗上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