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送你一幅畫

祁無過毫無知覺,依舊沉浸在畫作之中。

指甲微微用力,一滴血珠滲了出來。

少女似乎被鮮血的氣息刺激,眼白處蔓上紅色血絲,讓她的面容越發可怖,全像是厲鬼一般。

那滴鮮血,就這麽順着脖子滾落到衣領之中。

現在是夏天,祁無過又是後背微弓坐在長椅上的姿勢,T恤向上移動一截,就這麽露出了後腰。

少女在祁無過身後,她能看到祁無過後腰的上似乎有暗紅色的胎記,然而并沒能讓她多看上一眼。

就在她再度用力,想要徹底切斷眼前人的頭顱之時,那塊胎記的顏色突然變得如同烈火一般,只在片刻之間就蔓延開來,向上攀爬。

祁無過的後頸上也出現了如同花紋一般的胎記,一直蔓延到耳後。

少女只覺得接觸對方皮膚的指尖一陣劇烈疼痛,整個魂體都似乎在被烈火灼燒。

她猛地縮回手去,甚至不自覺地後退了幾步。

“你來了。”

祁無過開口,說出一句之前被段戾說過的臺詞。

少女一愣,沒有接話,黑色的瞳孔卻慢慢變成純然的白色。

“你回頭看我一眼好不好?”

只要看到了她,被恐懼的情緒支配,肩頭三把火再微弱一些,就不會再對她造成威脅。

少女只以為剛才的灼燒感,是因為祁無過陽氣特別旺盛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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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無過卻是搖了搖頭:“我心裏有最适合你的樣子,不必回頭。”

少女勃然大怒,想要接近,卻又想起上次在浴室的遭遇,那莫名出現的火焰猶如跗骨之疽,讓她花費不少力氣才把火滅掉。

她的形體來自于魂魄和怨氣,可以重生卻需要消耗魂魄的能量。當時她為了恢複那縷被燒掉頭發消耗了不少怨氣。

少女只得在數步之外,靜觀其變。

她就這麽看着祁無過筆下的一切慢慢成型,在那連綿不絕的荷葉之上出現了一個少女。

少女穿着長裙,在荷葉之上翩翩起舞,如月下孔雀一般。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雙形狀有沒的手,十指纖纖,模拟着孔雀的形态,柔弱無骨般。

祁無過畫最後一筆,說道:“在見到你的手時,我就有這想法,這麽美的手,在月下荷塘起舞之時,肯定很美。”

少女沉默片刻,說道:“當初,他也是這麽誇我的手,然後在我死後,切下了我的手。”

祁無過終于起身,轉過來看着身後的少女:“對于美麗事物的占有欲,發酵到極致,就是極端的惡。”

“如果他入了地府,便會重複百年被肢解的痛苦。”

他的表情始終很平靜,即使是面對着少女臉上亂七八糟的縫合痕跡,也沒有表現出任何的異樣來。

少女看着他的目光始終落在自己嘴唇之上,泛白的眼眸又漸漸變得猩紅起來。

祁無過開口了:“你嘴上的痕跡,是你的悔意,為什麽?”

少女微微一愣,面對着對方澄澈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回道:“我不該笑,如果我不笑,就不會被他誤認為我對他有意思……”

随着她這沒有頭緒的敘述,這件往事清晰起來。

少女曾經是校園裏的風雲人物,長得好善于跳舞,在各種場合都是最引人注目的那個。

一切噩夢都源自于她的一個笑容,少女是這麽認為的。

那天,她最喜歡去的那個窗口的打飯阿姨請假,臨時換了一個後廚幫工的大叔打飯。

大叔給菜很大方,甚至還給她多加了半勺,少女回以禮貌的一笑。

再然後便是暑假,少女留在學校宿舍沒有回家,噩夢降臨。

在那慘痛的回憶中,她唯一記得的只有那個惡魔一直在說她對他笑,肯定是想勾引自己,說她讓自己心不寧罪大惡極。

一切結束之後,那個惡魔甚至還砍下了她的手,說就是這手讓他迷戀不已才犯下大錯。

“你已經報仇了,怨氣為何沒有散去?”祁無過又問。

少女也不知為何,明明應當撲上前去,把這不知好歹的人類的頭顱切下。

然而她卻沒有這麽做,而是在原地乖乖回答問題,這讓她想起曾經去兼職的時候,面對着對方公司HR時候的感覺。

是啊,為何怨氣沒有散去?

她想起自己在親手殺死那個惡魔之後,徘徊于校園之中,意識漸漸變得模糊,耳邊漸漸響起來詭異的樂曲。

就在那時。

她看到了一個同齡的女學生,在湖邊跳舞。

她突然想起了自己,明明她跳得比這少女更好,卻因為一個惡魔,提前結束了人生旅程。

她回到自己曾經住過宿舍,看着那些充滿活力的生命,為着一些小事或笑或哭或吵或鬧,心中的羨慕漸漸轉變成怨氣。

她消逝的怨氣和能力開始回來,終于在怨恨嫉妒的驅使之下,傷害了幾個無辜的少女。如同惡性循環,傷害的人越多,她的怨氣越重。

就在她失去理智,要殺死第一個無辜之人的時候,有人出現在她的面前帶走了她。

再然後,她就出現在了這個和曾經就讀校園一樣的地方。

祁無過安靜地聽,沒有寬慰她,也沒有多說其他,只是把手中的畫遞給她,說道:“你怨氣雖重,手上卻尚沒有無辜之人的性命。送給你。”

少女接過畫,愣愣地看着對方離開。

她再度低頭,卻發現手中之畫飛出一只渾身漆黑的鳥。

那鳥盤旋着,尾羽在空中拉出一道道黑霧。黑霧如同有生命一般,扭動着慢慢組成文字。

尊敬的席瑜心女士:我們很高興地通知您,我司已決定錄用您為地府文工團舞蹈演員,具體職位描述如下……

少女愣住了。

席瑜心是誰?

對了,席瑜心是她。她看着眼前奇怪地文字許久,終于擡起了手,在最下方按下了指印。

指紋落下的瞬間,那些黑霧形成的文字又扭動着變成了一道門。

少女低下頭,白皙雙手在自己臉上抹過,那些黑色的縫合線慢慢消失,露出了來的清秀容貌。

她笑了,回頭看了一眼曾經留戀不已的校園,随後擡腳跨進了門內。

少女身影消失數分鐘之後,從樹後出現一個人,長相俊美長身玉立。

這人正是祁無過的室友段戾。

段戾走到剛才祁無過和席瑜心立的地方,随手一劃,半空之中就開始了畫面回放。

他表情冷淡,似乎對眼前發生的一切并沒有什麽興趣。

在祁無過後腰的胎記開始蔓延開的時候,段戾總算是擡手一點。

畫面靜止并且放大,段戾仔細看了看那露出的小部分胎記,輕聲說了句:“鎖魂陣?”

露出來的部分太少,他也無法确認究竟是不是鎖魂陣,不過從席瑜心的表現看來,應該是某種作用在魂魄的陣法無疑。

段戾繼續看了下去,最後把畫面停在了祁無過畫好的畫上。

他看了那副畫許久,眼很是專注。

“真是個有意思的人。”

最後,段戾留下這麽一句話,才擡手揮去所有畫面,轉身消失在湖邊。

祁無過回到宿舍的時候,裏面空蕩蕩的沒有人。

他在書桌旁坐下,随後便如同一尊雕塑般沒有動靜。

耳後的花紋慢慢褪去顏色消失,随後是後頸,最後變得如同平常的祁無過那樣。

這時,祁無過才像是回過來,他捏了捏眉心,覺得頭有些痛。

“我不是在湖邊畫畫嗎?”

他只覺得有些疑惑,自己記憶的最後,明明是在湖邊畫畫,剛描繪好那一湖荷花的雛形,接下來就像是喝醉酒斷片一樣,一片空白。

祁無過拿起放在的桌面的速寫,上面被撕去了一頁,從留在下面的印記看來的确是存在過一副畫。

他的畫哪去了?剛才又發生了什麽?

“怎麽了?”

祁無過回頭,看見段戾在門口。

他随口答道:“剛畫好的畫不見了,我也不記得丢到哪裏去了。”

“我剛從湖邊回來,看到那邊長椅上有幅畫,來過去拿,才靠近就被風吹湖裏去了。”

祁無過也沒多想,只覺得有些可惜,問道:“那畫怎麽樣?“

“不錯。”

段戾看起來不太高興,一臉冷淡地走到了書桌旁坐下。

祁無過此時也顧不得那副畫,他愈發篤定這個游戲的主線肯定是在室友身上。至于四號女生宿舍和食堂裏的事情,直覺告訴他只是支線而已,不用在意。

向來相信直覺的祁無過,覺得自己應該主動些推進室友這條劇情線。

他揣測着人設,試探着問了一句:“怎麽了?你看起來心情不太好?”

“我以為,你買速寫是為了畫我。”

“啊?”

祁無過愣了,只覺得段戾的表現,感覺和人設有些出入。不過想起此前在湖邊發生的事情,似乎也是可以理解的。

“我就是先練練手,很久沒畫手生了。像你氣質那麽獨特的人,可不能輕易下手。“祁無過很有技巧的吹捧了一下段戾,希望對方能夠就此揭過。

“我不在意。”段戾說,“我喜歡畫,也喜歡會畫畫的人。”

祁無過又被這疑似表白的畫弄得有些無語,他算是發現了,段戾這個人物平日裏看起來高冷難接近得很,實際上卻是個情緒很強烈并且會直白表達出來的人。

氣氛有些尴尬,又有些暧昧。

祁無過簡直是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麽放,直覺卻告訴他事情沒這麽簡單。

這可不是什麽戀愛游戲,而是厲鬼橫行的逃生游戲。

別看眼前的段戾簡直是戀愛游戲中蘇斷腿的标準男主人設,萬一答應了他的表白,也不知道會不會發生什麽符合恐怖游戲的事情來。

祁無過決定還是裝傻,笑了笑說道:“等我練好,給你畫上一幅。”

段戾收回目光,不再那麽具有壓迫感,只是意味不明地說了句。

“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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