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蘇然住村東,村長住村西,他們的村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路彎彎拐拐得走好一陣子。蘇然被蘇老太領着像是飛毛腿一般,沒多時就到了,蘇然驚訝這麽快,蘇老太還嫌蘇然走得慢。

前段時間蘇然在鎮上賣泡菜時聽到了消息說是鎮上要派人到各個村莊走一遭,看看這些村子的實際經濟狀況,看是不是人人都能解決自己的溫飽問題了,要是有些村子沒跟上腳步,也好早點跟上頭申請,拉拔拉拔這種太貧困村子。

鎮上的人是暗訪,所以并不會大張旗鼓的來,蘇然期初不知道具體是哪一天,但今早她去賣泡菜出門晚,大概七點鐘才出門,出了村子才一會兒她就瞧見四五個身着中山服的人騎着新嶄嶄的自行車往自己村的方向來,擦身而過的時候還聽見對方再說什麽杏花村,她猜想大概就是上回聽說的事兒了。

她本來沒将這事兒放在心上,奈何方才蘇老太沒臉沒皮的鬧,如果不來點大人物将她憾住,恐怕日後永無寧日。這次要是遇上鎮上來的人就正好借這個機會将蘇老太婆給治了,要是沒有,鬧到村長那裏也能打壓打壓蘇老太的性子,安寧一段兒日子。

“就這兒?”蘇老太婆指着一顆枝葉茂盛的杏花樹問道。

蘇然點點頭,确定了錢的位置,蘇老太立馬動手挖了起來,一雙因常年勞作而起滿老繭的手刨起土來一點都不費勁,三下五除二就利索的刨出了一個不小的坑,坑底泥土緊實,不像是挖過的樣子,蘇老太懷疑的擡頭看着蘇然,道:“咋個沒有?真在這兒?”

蘇然突然笑了起來,“哈哈哈,你缺心眼兒啊,你還真信這錢會放在這裏?你見過哪家的錢是放在別人院子外的?這不是給人送錢呢嘛。”她笑的眼淚都出來了。

“你……你……”蘇老太婆氣的說不出話來,伸出一雙沾滿泥的手就要來掐她。

蘇然躲避着大叫:“別,我錯了,我錯了,別掐我。”

“你個小兔崽子,敢騙老娘,看老娘今天不打死你。”蘇老太本就是村子裏邊的潑婦,嗓門大的可怕,這一吼快半個村子的人都聽見了。

村子裏邊的人聽見是蘇老太婆的聲音就知道又有熱鬧看了,都摸着聲音出來瞧個熱鬧。這村長家就在眼皮子低下自然是第一個聽見聲音的。

這時候村長張有才正在和鎮上的領導介紹着杏花村民風淳樸,和睦相處,都是些老實本分的莊稼人,從來不會出現打架鬥毆的情況,他話音剛落,就聽見這麽一路,他臉色黑了又黑。

“這是怎麽回事?”為首的李潇問道。

“大概就是自家娃兒不聽話,管教呢,不是啥大事兒。”張有才解釋道,他怎會聽不出這是蘇家老太婆的聲音,只要一扯上這老太婆準沒好事兒。

聽着外邊小女娃叫的凄慘兮兮的,李潇皺眉,哪有這麽管教娃兒的,娃兒不是靠打才能成才的,不行,他的出去看看,說道說道別到時候把娃兒打壞了。

“走,出去看看。”

一聽說要出去看看,張有才心中打起了撥浪鼓,這挨千殺的,怎麽正好不好的在這節骨眼上給他來一出,這下可咋辦?多半要把他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每家每個月五塊錢的補貼給攪合了。

張有才硬着頭皮帶着四位領導出了門,果然在門口就看見了蘇老太婆扯着蘇然的袖子在掐,蘇然也不還手,只是拼命的擋着蘇老太掐過來的手指,她臉上挂着淚花,頭發也被扯得亂糟糟的了。

老太婆掐紅了眼,絲毫沒有注意到有人過來,一個勁兒的要在蘇然身上洩氣,然而這小雜種力氣還挺大,一下都沒掐到,她心中不甘心,今天她非得收拾這崽兒一頓。

“住手!”跟在李潇身後的一個年輕人吼道。

“蘇老婆子你做甚麽呢?”張有才心中氣急了卻礙于領導在場不敢發作。

蘇老太太過于專注,加上年紀大了,耳朵略微有點背,絲毫沒有聽到年輕人和村長的喊聲。

之前被蘇老太的聲音吸引來的看熱鬧的村民中胡一也在,當時他聽見蘇老太婆的聲音,他就猜想到這事兒肯定跟蘇然有關系,便出來看個究竟,果然他猜得沒錯,他趕緊上前拉開蘇老太婆并将其制止。

“放開我,你幹啥,老娘要弄死這個小雜種,居然敢騙老娘。”蘇老太完全不知情況,還不依不饒的。

蘇然雖然沒受什麽實質性的傷害,但這麽多人看着她總不能像個沒事兒人吧,便按照前世電視劇裏演的情景,裝出一副可憐的樣子,慢慢的蹲下去,雙手抱着膝蓋。

見無人過去扶一把這位姑娘,李潇忍不住重新思考起方才村長說的話,民風淳樸,村民和睦,這樣子看起來絲毫不像。李潇身後的年輕人朝蘇然走過去,伸出手将蘇然扶了起來。

蘇然擡眼看這個扶她的,她原本以為是胡一,畢竟這村裏大概只有胡一敢淌這趟混水,結果擡眼卻是另一張臉,這張臉幹淨硬朗中帶着一絲柔和,蘇然尋找着那柔和來自何處,最後将焦距定在了那雙眼睛,這個人的眼睛形似桃花眼卻又不是,她不知道那種眼睛叫什麽,反正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味道,看着很舒服。

年輕人對着她一笑,眼睛彎彎的:“別哭了,有什麽事說出來大家都會為你做主的。”

蘇然站直了身體,那個年輕人還松手回到原來的位置,蘇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滿臉歉意的看着村長張有才。

張有才看了看鎮上的領導們,見他們都沒有要說話的意思,才硬着頭皮問:“蘇家妹子,這到底咋回事?”

“村長,她要讓我和我媽拿五百塊錢給她,說我和我媽種的田地都是她們家的,要給租金。”蘇然哭喪着臉說道。

啥?五百塊租金?這話把所有人都說糊塗了,李翠菊家裏的情況村子裏大多數人都曉得,田地都是娘家的,沒用到蘇家半口水,何來的租金一說?

“啥租金?”張有才也納悶。

這問題問得好,蘇然不打算回答,她要讓蘇老太婆自己親口說這樣效果最佳,她扭頭看了一眼蘇老太婆:“我不好說,我怕她說我編排她老人家,村長你還是問她自個吧。”

張有才吹胡子瞪眼的看着蘇老太,他當村長這麽些年,這老太婆沒少惹是生非,這次又不知道是因為啥事兒,他咬着牙問道:“蘇老太,到底因為啥事兒,你要打蘇家妹子?有啥話不能好好說?”

蘇老太被胡一制住,這村長問話她才得以掙脫,她抖了抖肩膀活動了一下筋骨,雙手插着腰,啐了一口唾沫,罵罵咧咧的開口:“村長,好好說,我也想好好說啊,這小雜種她居然敢騙老娘說村長你家院子外邊的杏樹下有錢,弄得老娘掏了半天啥子都沒掏到。”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笑了,連鎮上來的兩個領導也跟着笑了。你說這人傻不傻,人家說錢藏在樹下你還就真信了,先不說這紙幣埋在土裏會爛掉,就說這天底下誰會把錢藏樹下,還是別人家的樹。

張有才一聽這話納了悶了,他又問道蘇然:“她說的話是真的?”

蘇然點點頭,“嗯,是我騙了她,她到我家來要錢,我就騙了她說我們家全埋在村長院子外邊的杏樹上,為的就是來找村長替蘇然做主。”

“蘇老太婆,你說你平白無故到人家家裏要什麽錢?”張有才沒好氣的對蘇老太。

“我哪裏是平白無故了,你說她們家種着我家的田地,我又是她奶奶,這麽多年我就收五百塊錢的租金錢和孝順錢,還算是便宜她們娘倆了。”蘇老太說得振振有詞,倒像是真的是那麽一回事一樣。

在場所有知情人都為蘇老太這颠倒黑白的本事所驚嘆,這麽不要臉的話居然也說得出來。

胡一實在是聽不下去了,開口說公道話:“蘇老太婆,你這話我聽不下去了,蘇然娘倆啥時候種你家田地了,人家的田地都是蘇然她外婆留下的,跟你半毛錢關系都沒有,你說說你把蘇然和蘇然娘都趕出來多少年了,你還想要收孝順錢,不是我說你,你也這麽大歲數了要點臉成不?”

蘇老太見有人拆她的臺,臉色瞬間黑下來,她指着胡一罵道:“你個胡家老兒子怪不得娶不到婆娘,原來是個嘴賤的,你曉得個屁,她娘嫁到我老蘇家就是我老蘇家的人,老李家留下來給她娘的東西也都歸我們老蘇家,現在她們霸着老蘇家的東西,我收點錢還有錯了?”

蘇然黑着一張臉看着蘇老太,這神一樣的言論她真的是頭一遭遇見,這麽不要臉且不要臉的理所當然的人,簡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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