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拉瑪草03

第一個發現季霖神色不對的是嚴成蹊。

從剛上來頂樓, 見識到拉瑪草的兇悍後, 季霖的臉色就不是太好, 嚴成蹊除了照看自己的老師林教授外，額外地留意着季霖。雖然覺得季霖不至于憂心到撐不住, 可既然注意到了，也就下意識地留心了。

溫室那邊原本劇烈的動靜突然一頓, 随即毫無預兆的，那些舞動的龐大植物迅速萎縮，随後倏然消失在衆人的視野。

就是研究人員驚疑不定地猜測着出了什麽情況時，嚴成蹊分神扭頭看向站在扶欄邊的季霖。他這個角度看過去, 只能看到季霖大半張側臉, 一眼看過去覺得季霖的臉色又難看了幾分，再仔細看, 就察覺出不對勁了。那神色看着不像是因為擔憂引起, 倒像是正在跟什麽東西做抵抗一般, 雙眼直直地看着前方，視焦卻不知道落在什麽地方, 眼神空茫茫的。

嚴成蹊眉頭一蹙，正要過去詢問季霖的情況, 卻見季霖整個人陡然一怔，雙手松開扶欄，毫無預兆地往後倒了下去。

“季霖！”

嚴成蹊叫了一聲，同時沖向季霖，想要扶住他。然而他這邊距離季霖不算近, 人沖得快，卻顯然是趕不上的，幸好離着季霖不遠的那位軍人反應迅速，聽到嚴成蹊的聲音，就已經動了，堪堪在季霖正摔在地上前，用手掌托住了他的腦袋，沒讓他摔出什麽傷來。

生生被吓出一身冷汗的嚴成蹊送了口氣，箭步走到季霖身邊蹲下，查看他的情況。

“這是怎麽了？”季霖這邊的動靜，把原本盯着溫室那邊其他人吸引了過來，一個研究人員出聲問道，“是不是中暑了啊？”

季霖人已經昏迷了，臉上沒什麽血色，嚴成蹊伸手摸了一下季霖的額頭，入手一片冰涼，呼吸平靜帶着些虛弱，怎麽看都不像是屬于中暑的症狀，而且時間已經步入九月底，今天又是個陰天，氣溫并不高。

“不是中暑。”嚴成蹊搖頭。

“你們叫救護車，我先送他去醫務室，讓秦醫生看看情況。”那位及時托住季霖腦袋的軍人，把昏迷的季霖抱起來，出聲說道。

嚴成蹊點頭，接話道：“我來聯系醫院那邊。”

兩人一來一回敲定，就要行動，季霖口袋裏的手機卻是不适時地響了起來。

抱着季霖正要往樓下走的軍人腳下一頓，看向嚴成蹊。嚴成蹊快步過去，取出季霖放在白大褂口袋裏的手機。原本是打算幫忙挂掉電話的，但一看屏幕上的名字，嚴成蹊就順手接了起來。

“雷森德，季霖暈倒了。”嚴成蹊一點不廢話地告訴電話那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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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哪裏？”

雷森德的聲音陰沉沉的，聽起來情緒十分不對，嚴成蹊一愣，但很快回答了雷森德的問題。他跟雷森德不對付，但不會在這種事上尋人麻煩。

“我們現在送他去這邊行政樓三樓的醫務室，先讓秦醫生看看情況，嚴重的話就準備送醫院了。”

“先送去醫務室，別送醫院，我馬上過去！”

雷森德聲音冷硬地說完，不給嚴成蹊發問的機會，馬上挂掉了電話。

嚴成蹊不明白雷森德這話什麽意思，但還是把原話轉達給了那個抱着季霖的軍人，對方一臉的不贊同，嚴成蹊卻還是交代讓他照着雷森德的意思做。他知道雷森德和季霖的關系，雖然不清楚雷森德這麽交代的原因，但總不會害季霖的。不過，嚴成蹊還是做了第二手準備，給自家醫院那邊打了電話，讓他們安排醫生過來。

雷森德趕到行政樓這邊的醫務室時，秦醫生正在給季霖做檢查，在旁邊等着的是嚴成蹊。嚴成蹊見雷森德進來，對他微微颔首，就重新把視線轉到了病床上的季霖身上。

研究所的醫務室配備不差，甚至設了獨立病房，但畢竟只是個醫務室，設備跟醫院沒法比。幸好秦醫生是學過中醫的，沒有設備，就選擇了給季霖把脈。

“秦醫生，怎麽樣？”秦醫生剛收回手，嚴成蹊就出聲問道。

秦醫生正要回答，頭一偏，就看到剛進病房的雷森德，一不小心對上那雙戾氣盈滿的藍眸，年過半百的秦醫生被吓得一個哆嗦，但還是擡手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眼鏡，鎮定了一下，開口回道：“咳！從脈象看像是處于夢魇中的感覺，但又不是很像。夢魇能叫醒，他現在卻是叫不醒。”

“知道是什麽原因導致的嗎？”嚴成蹊又問。

“這個我就查不出來了，要送醫院做仔細的檢查才行。”秦醫生嘆息道。

嚴成蹊看向雷森德，雷森德走到季霖身邊，在他的病床邊坐下，伸手抓住他冰涼的手。

“要送醫院嗎？”見嚴成蹊不出聲，秦醫生又小心地問雷森德。

“季霖不能離開研究所。”雷森德說道，“安排醫生過來。”

建立精神聯系的雌性和拉瑪草是有距離限定的，移動季霖，那拉瑪草比如會跟着一起出去，把拉瑪草帶出去，萬一遇到什麽驚到它們，到時暴戾的精神力只會傷到季霖，雷森德不敢冒這個險。

“我已經聯系了我們家的醫院，已經安排了相關的醫生過來，現在已經在路上了。”嚴成蹊開口道。

“謝謝。”

嚴成蹊視線在雷森德身上停留了一會兒，有些意外這人居然會跟他道謝，随後視線重新轉到季霖身上，又覺得不那麽奇怪了。

“季霖是我師弟。”嚴成蹊強調了一下自己出手幫忙的立場，随後又道，“我先去東區入口那邊等着了，順道跟負責警戒的部隊說明情況，把他們帶進來。”

嚴成蹊說完，就要往病房外走，卻被雷森德出聲喊住。

“我已經通知了西格他們，很快他們就會過來，在此之前，你們最好不要靠近實驗樓和溫室區域。”

“拉瑪草沒事？”嚴成蹊一愣，随即問道。

“它們好得很，不想死最好照我說的做。”雷森德一臉陰翳。

看雷森德這反應，隐隐猜測季霖的昏迷可能跟拉瑪草有關系，但嚴成蹊沒有再問，轉身便出了病房。

西格和盧卡斯是跟曹海天一起到的。曹海天到了之後，就照着雷森德的要求去安排東區的對外封鎖，以及實驗樓和溫室區的對內封鎖了。盧卡斯則是去了溫室盯着拉瑪草，以防出現什麽意外。西格則是留在了病房裏，幫忙看季霖的情況。

關于精神力相關的知識，曼德爾星域的雄性在學校裏會學到一些，但絕對沒有雌性學得詳細，了解得清楚。可是現在他們中唯一的雌性季霖，已經遭遇拉瑪精神力的沖擊昏迷了，剩下的都是雄性，他們這些雄性之中，要說對雌性精神力問題比課堂上學到的有更多了解的，也就有過伴侶的西格了。

西格看了一會兒季霖的臉色，又把手放在季霖的額頭，感受他精神力的脈動。雄性雖然對精神力的感應十分微弱，但并不是完全感覺不到，不過要憑借精神力的脈動判斷雌性情況，就需要一定的經驗了。

【怎麽樣？】雷森德問道。

西格收回手，搖了搖頭。季霖的情況并不好，精神力的脈動十分紊亂，沒有任何規律。

看着雷森德灰敗的臉色，西格想了想，又安慰道：【少帥，一般精神力強悍的雌性，若是毫無防備的遭遇二代拉瑪草精神力的直接沖擊，絕對是當場腦死亡的結局，我不清楚季霖為什麽能感知初代拉瑪草的精神力，但季霖既然能在六株初代拉瑪草精神力沖擊下的第一時間活下來，也許……還有希望。】

也許還有希望，是指活下來的希望，腦域受損變得癡傻卻是避免不了的。成功地跟六株初代拉瑪草建立精神聯系，這基本是沒有可能的，那超過西格的認知太多，應該說在曼德爾星域，那只有瘋子才會相信的事。

【我只要他活着。】

【少帥，抱歉，如果不是我拿出初代拉瑪草的種子……】西格聲音幹澀地對雷森德道歉。失去伴侶的傷痛他最是清楚的，雷森德雖然和季霖還沒結為伴侶，但感情卻是到了的。

【不是你的錯。】

初代拉瑪草會試圖雌性建立精神聯系，這是聞所未聞的事……不，應該說雌性能夠感受到初代拉瑪草的精神力，就是一件足以叫人震驚的事了。雷森德不清楚季霖的精神力等級，但為了防止拉瑪草對季霖的精神沖擊，他其實是準備培植二代的時候，就制止季霖參與的，誰想會在初代的時候就發生這樣的事。

病房內沉默了良久，直到嚴成蹊帶着醫生團隊抵達，才打破病房內的沉悶。

腦域遭遇精神力強大的拉瑪草沖擊的情況，放在曼德爾星域也是一個尚未解決的醫療難題，理智覺得地球的醫生多半也沒什麽辦法，但雷森德還是忍不住抱了一絲希望。他沒有隐瞞季霖腦域遭遇拉瑪草沖擊，才導致昏迷的信息，只是依舊隐瞞了季霖是曼德爾星域的雌性這點。

季霖是曼德爾星域的雌性，這件事雷森德從來沒有打算跟地球人透露。身份的改變必然遭遇區別的對待，在将來或許要一直生活在地球，雷森德無意改變季霖在這星球的融合良好的現狀。

嚴成蹊帶來的醫生結束了對季霖的詳細的檢查後，做了分析之後，得出的結果跟秦醫生之前說的沒多大差別，也暫時沒找到應對辦法。

病房內站了一大群人，卻再次陷入了先前沉悶的安靜。他們不知道此刻的季霖，終于從腦袋如同針紮般的疼痛中緩了過來，卻又陷入了一個昏沉的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