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照片一共九張，發圖的博主名字叫“阿闌”，是哪個“阿闌”，不用問也知道。
付雲的眼底劃過一絲流光。
他忽然間想起來了一件事情。
一個月前在《E》雜志舉辦的晚會中遇到謝闌的時候，他就覺得謝闌很眼熟。
謝闌的長相沒有太多硬朗的成分，而是明媚，一眼就讓付雲看在了眼裏。當時他還奇怪心底那份同時升起來的熟悉感來自于哪裏，但因為怎麽也沒回憶起來，所以他也沒放在心上。
現在才知道這份熟悉感是源自于他自己老妹這裏。
——他以前似乎是在他老妹微博裏見過謝闌的圖片，但因為只看過一眼，所以沒有留下太深刻的印象。
想起那個人在他面前的模樣，付雲的目光停留在了那九張照片上，一寸一寸地挪動着。
每一張照片裏，謝闌都是身上穿了件黑色背心，下身一條寬松的長褲，光着腳丫。
他盤腿坐在沙發中，逗着貓，親昵地和小貓咪對碰鼻尖，閉着眼側臉蹭着趴在他肩上的貓咪。
照片的色調都是有些昏暗古舊的，巧克力色的沙發，米黃色的窗簾，光影變幻之間，黑發淩亂，唇紅齒白的青年渾身透出一股契合着氛圍的慵懶，既性感又可愛。
仿佛是一只大貓與小貓
他站在沙發邊，望着光線投射而來的方向望着，啃着蘋果。
甚至曲腿坐在窗臺上，繃緊着身體伸着懶腰，光線投射在他露出一截的腰腹上，皮膚看起來無比細滑，讓人情不自禁想象覆手上去的觸感。
是一般女人與一般男人都不會有的，雌雄莫辯的性感。
但也不止于此。
真要說，以謝闌的體型和身上勻稱的肌肉，其實誰都只會把他當成大帥哥而不是小姑娘。然而這組照片，是的的确确連男人的欲望都能引起來的那種。
特別是伸懶腰時那仿若在呼吸似的微微分開的雙唇，輕易地就能點起觀看人心中的火。
這樣一個男人，付雲看過一眼絕不會忘，即使只是在圖片當中。
然而當初他第一次在老妹的微博裏見到對方時，卻并沒有留下太多的印象。
直到酒會見面那一次，真人站在他眼前時，他一眼難忘。
這組照片和之前的不一樣。
付雲垂着眼簾，望着手機屏幕。
就在這時，離座片刻的女人又回來了，見他看着手機一動不動，笑着問：“付總在看什麽呢，看得這麽出神？”
付雲的目光移回到了“阿闌”本人的微博文字上。
攝影師駱子琪……
他揚了揚唇，指尖輕輕點了點最後一張照片中那雙腳丫子，沒有擡頭，笑着回道：“沒什麽。”
另一邊，謝闌看到那張照片後，臉色就黑到了底。
一秒，兩秒，三秒。
駱子琪在心中計着時，數到第三秒的時候就見謝闌擡起頭來，神情晦澀難辨：“駱哥你……你跟陸總說了？”
“你問我？雖然時尚圈裏找同性戀人很常見，你也不是大明星，沒那麽多狗仔跟着，但你好歹跟經紀人報備一下吧，更何況是這樣一個人。”駱子琪用下巴點了點手機。
謝闌抓了抓頭發，語氣有點煩躁：“我知道！”
“你知道那個叫付雲的人是什麽人品，還是跟他在一起了，你到底怎麽想的，謝闌？”駱子琪頓了頓，緩和了下語氣，“就跟他玩玩？”
謝闌沉默。
從他本人角度出發，他自然不會把談戀愛當做游戲，一旦真的和人交往了，總是奔着美好的明天去的，而不是時時刻刻想着什麽時候分手。
但付雲這人也的确指望不來。
謝闌自己其實也郁悶，但都走到這一步了，也不想總是為了這件事情糾結，就當及時行樂不行嗎？
“駱哥，這事我自己會問他的，”謝闌猶豫了下，還是說了出來，“你和陸總就別管了。”
駱子琪看着他，沉着臉點了點頭：“行，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我不管，但是謝闌，作為你哥，我還是提醒你一句，及時止損。”
發生了這種事，要謝闌吃飯他也有點沒胃口。
随便填了下肚子，他就窩到了窗邊的沙發上去，盯着手機看。
他以前沒談過戀愛，不知道別人是不是這樣。
——不對，別人肯定不是這樣的，畢竟大部分人沒有那麽花。
反正他對于自己老是忍不住去在意付雲身邊的女人這件事情是很煩惱的。
有時候他也奇怪，他喜歡付雲的顏就喜歡付雲的顏好了，為什麽要那麽走心！
付雲這人除了一張皮囊也沒別的好了呀……
也就聲音好聽了些……
事業成功了些……
談吐文雅了些……
笑容溫柔了些……
撩人時撩人了些……
……其實并不是“一些”，付雲撩謝闌時基本上快把後者撩斷腿了……
要命。
謝闌拿頭去撞沙發的扶手。
就在這時，手機震動了起來。
謝闌擡頭一看，竟然是“付雲”！
這家夥竟然會無緣無故主動打電話過來，簡直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謝闌想了想，還是堅定了自己“有什麽說什麽”的方針，堅決不委屈自己憋在心裏，于是接起了電話。
那邊先開的口，特別溫柔的一句：“寶貝在幹什麽呢？”
謝闌：“……”
謝闌搓掉了手臂上的一層雞皮疙瘩，又揉了揉耳朵。
他是第一次聽付雲叫他“寶貝”。
一個人能做到肉麻到他的同時又讓他心動，也是絕了。
“……沒幹什麽，剛吃完晚飯，你呢？”
“我也剛吃完。”付雲輕笑道。
“你……”
謝闌剛起了個頭，付雲仿佛沒聽到似的打斷了他，輕飄飄說道：“剛和一個客戶出去吃的，是個美女，跟你報備下，現在我已經到家了。”
謝闌：“？？？”
付雲難不成知道他被人偷拍了，這麽主動坦誠？
轉念，謝闌又冷笑道：“跟我報備不應該提前報備嗎，你這叫馬後炮。”
付雲從善如流地接受批評：“寶貝說得對，我一定改，下次提前告訴你。”
謝闌……謝闌好像也不知道能說什麽了。
付雲的态度太好了點，他就算想發火也不知道從何發起。
但還好他還留着一絲清明，感覺得出付雲這通電話不尋常，便問：“你怎麽想起打電話給我了？”
“我們正在交往，難道沒事我不能打電話給你嗎？”
聽到付雲這句話，謝闌都能腦補出對方一副笑眯眯的樣子。
“你說實話，別跟我打嘴炮。”謝闌眯眼。
付雲輕咳兩聲，問道：“你現在是住在攝影師那邊嗎？”
“對啊，我昨天不是微信都跟你說了麽，這段時間都要住在外面，指不定過兩天就要去外地了。”
“有很多人都跟你一樣睡在那裏？”
“沒，就我跟我哥兩個人。”謝闌下意識道。
“你哥？”
“不是我親哥，是我駱哥，我堂哥的同學，當初我出道的時候幫了我挺多忙的。”謝闌說着往後頭客廳看了眼。
駱子琪剛倒完一杯水從客廳經過，和他對上了目光。
聽到謝闌的話，付雲頓了頓，忽然說道：“寶貝，我今天在微博上看到你的照片了。”
謝闌愣了下：“你關注我微博了？”
付雲沉默兩秒，道：“沒，不過我妹是你粉絲，其實和你第一次見面之前我就見過你的照片了。”
“這樣啊，”謝闌有些驚訝，也為對方那個否定有點失落，“你都沒提起過。”
付雲沒接這個話茬，聲音突然間低了下來，似嘆息般溫柔道：“寶貝，你真性感。”
謝闌：“……”
謝闌的臉部溫度直線上升。
付雲也沒再多廢話，直奔主題，用他那口低沉悅耳的嗓音引誘着謝闌：“我想你了。”
謝闌：“……”
付雲：“你在哪兒，我過來接你好不好？”
謝闌：“……”
他摳着腳丫子，心跳很快，嘴巴裏情不自禁哼哼唧唧冒出了個白癡問題：“你找我幹什麽……”
付雲也很淡定直白地回答了這個白癡問題：“想要你。”
當一個有着超高顏值的男友，用那口磁性的嗓子，溫柔又霸道地說出“想要你”三個字的時候，謝闌的精蟲已經順利占據了大腦。
他咽了咽口水，渾身發熱，渾渾噩噩地剛想要說出地址來，就聽背後傳來駱子琪冷冷的叫聲。
“阿闌！”
謝闌茫然地回頭。
駱子琪面無表情道：“你在打電話？那我等你吧，有事跟你說一下。”
謝闌回過神，對付雲臉紅心跳地說道：“等下吧……我先挂電話了，等會兒把地址發給你。”
付雲頓了頓，意味深長道：“千萬別忘了，我等你。”
“嗯。”謝闌心慌意亂地應下就挂了電話，紅着臉往駱子琪那邊跑了過去。
“駱哥，你跟我說什麽？”
駱子琪看着謝闌那副春風滿面的模樣，簡直想一拳揍過去。
他深呼吸兩口氣，說道：“現在外面雪下得大，我看了下天氣預報，早晨的時候會停一停，下午就又下大來了，難得的機會，你今天早點睡，明天我們早點出去拍拍雪景。天氣好的話，後天我們早上就出發。”
謝闌問：“我們去哪裏啊？”
“我想去C市。”
謝闌的眼睛登時亮了起來：“咱們去爬霧山？！”
駱子琪揚起了唇角：“嗯，順便去看看那邊的霧凇。”
“好啊！我早就想去那裏了，就是一直找不到人一起！”謝闌很興奮。
“現在先別想後天，你今天一定要早點睡，知道嗎？”駱子琪強調。
謝闌點點頭“嗯”了聲，“嗯”完之後懵了下，尴尬了起來：“呃，但是……”
“是不是他想來找你？”駱子琪眯眼問。
謝闌點點頭，不吭聲，頗有點做錯事的小孩子的感覺。
駱子琪咬牙道：“阿闌，照片的事情問清楚了嗎？”
“……他在我說之前就坦白是跟女客戶出去吃飯了。”
謝闌被駱子琪的話題引導着，完全忘了之前還跟對方說過讓他不要管自己的事情。
駱子琪當然不可能被謝闌說了一句就真的不管了，要真不管，以謝闌現在談戀愛時直線下降的智商，不知道最後會發展成什麽模樣。更何況他還有私心。
“是嗎，”駱子琪皮笑肉不笑，“他應該不是第一次和女客戶談業務吃晚飯了吧，和這些客戶談成幾筆了呀？”
謝闌一怔。
其實剛才想要和付雲溝通之前，他确實有很多話想問，但後來被付雲這麽搶先坦白了下，他是覺得自己忘記了什麽重點，有點怪怪的。
現在經駱子琪這麽一提醒，他想起來了。
他腦子一冷，頓時清醒了。
“既然是你在跟他談戀愛，那你肯定比我更了解他，”駱子琪緩緩說道，“那些所謂的女客戶是什麽意思，到底能不能談成生意，你和他也肯定比我更清楚。還有，他為什麽突然間大半夜的要來找你？”
“想要你。”
付雲方才那低沉溫柔的聲音回響在耳邊。
謝闌：“……”
雖說現在還不至于是“大半夜”，但付雲突然間一反常态地主動來找他，是想打炮呢。
……
也就是說，付雲想打炮了才想起他。
謝闌忽然間悲哀地覺得，大概他們外界人所以為的付雲的十三個女友，包括現在正在和付雲交往的他，對于付雲而言大概都只是“炮友”？
他開始懷疑當初付雲是怎麽跟他确定關系的，付雲有跟他說是要談戀愛嗎？還是說要做床伴啊？
謝闌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中，完全想不起來那一刻了。
他甚至有股沖動，想和付雲讨教下他是怎麽做到這麽不走心的……
“清醒了？”駱子琪看謝闌重新黑下來的臉色，松了口氣問。
謝闌沉着臉點點頭。
“那好了，早點睡。”
等駱子琪走後，謝闌面無表情地給付雲發了條微信：“別來了，我要睡覺了。”
付雲很快回複：“怎麽了？”
然後電話打了過來。
謝闌想着剛才自己被付雲三言兩語撩得都快找不着北的狀态就覺得糟心。
他覺得自己真的不能這樣下去，智商太低了。
雖然知道談不長久，但他當下是喜歡付雲。
先喜歡他的顏，然後輕易地走了心。
可他也不能接受總是被人這麽糊弄。
而且剛才在駱子琪的點撥下，謝闌脫離出他和付雲的關系站在上帝角度看了看，其實很輕易地就能看出在他一頭熱的時候，付雲那邊卻是冷靜掌控着全局。
他在付雲眼裏該不會是個傻子吧？
謝闌生氣地拒絕了來電，發着微信：“還有，你的那些美女客戶你自己看着辦。我不會妨礙你工作，不過那些女客戶是沖着什麽來的，又能談成幾筆生意，你自己心裏清楚。”
“別的話我不多說了，後天我就要出發了，明天也很忙，我要睡覺了，有事之後再聯系吧。”
那些女人打着談業務的名頭來，确實冠冕堂皇。
但是否要拒絕，選擇權也都在付雲自己身上。
只是他願不願意的事情。
謝闌想着，他最後給付雲一次機會。
要是付雲再糊弄他，他這毒也不解了，反正靠着新陳代謝把毒排出身體，也只是時間問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