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柏羽走過來，高大的身軀筆直的站在周瑾桐身側，手上是厚厚的習題集。
周瑾桐攏回心思，溫和問：“哪道題？”
“這個。”柏羽的筆尖點在一道數學題上，周瑾桐接過習題集仔細看了眼題目，心裏頓時訝異，這題太簡單了，柏羽不可能不會，她擡眸注視他，水靈的雙眸裏盡是不解，直言道：“這道題老師說是送分題，你是不是弄錯了？”
“沒有。”
對于學霸不會簡單的題，周瑾桐也匪夷所思，不過人來問了她還是認真對待。她抽出壓在書下的草稿紙，拿起筆把所需要的公式寫在紙上，開始一個個已知條件給柏羽講解，語調舒緩，像四月的微風拂過心田。
柏羽半傾着身子，表面認真聽課，眼睛不由自主地轉向她的臉，灼熱目光路過微顫的睫羽，秀挺的鼻尖，最後停在張合的紅唇上，濕熱的氣息也随之而出。柏羽定定看了會，眼眶有些發熱，慌慌忙忙別開眼。
“懂了嗎？”周瑾桐說完，小喘一聲。
柏羽聞言愣愣地點頭，耳尖紅透了，“懂了，謝謝你。”他說完，抽出習題集轉身離開，像在逃避一樣。周瑾桐腦子發懵，柏羽太奇怪了，不過學霸就是學霸，就算是不會的題，聽一遍就會，省時省力。
一下午冗長的課結束，周瑾桐伸了個懶腰，全身筋骨繃直，肩膀酸酸脹脹。方繪聲邊收拾書包，邊撣眼看她：“放學了你怎麽不急着走？”
“何老師讓我去圖書館整理書籍。”周瑾桐道，
她平時會幫助何老師去圖書館整理被同學們翻亂、擺錯的書籍，當然不是白幹，會得到相應的報酬。但在周瑾桐看來這件事最大的好處是她可以在圖書借記卡的範圍內超出幾本，只要和何老師報備登記就行。
“哦，那我先走了。”
“路上慢點。”
“你也是啊，拜拜。”
周瑾桐揮揮手，慢條斯理的把書包收拾好，摸到那顆蘋果愣怔會，還是給塞進了書包。幾分鐘後她背着書包到了圖書館一層，跟何老師打了招呼，書包放在何老師的辦公區，戴上工作牌後開始今天晚上的工作。
圖書館很大，裏面燈光明亮，學生不多，走幾個書架才能看到一兩人。
安靜的環境裏滋生着細小的動察，周瑾桐放緩腳步，整理書的聲音也盡量最小化，使自己不發出額外刺耳驚擾的聲音。她花了近一個小時把書歸類好，路過外國文學區時想起上次沒看完的一本書，法國作家馬克·李維的小說《偷影子的人》。
這本書她看了一半，這會沒什麽事，她想找來看看。翻遍了書架也沒找到，周瑾桐跑到辦公區詢問道：“何老師，《偷影子的人》都被借走了嗎？”
何老師推了推眼鏡，手指在鼠标上按了按，看着電腦說：“上面顯示還有一本，你再找找，是不是放到其他類去了。”
周瑾桐返回，又仔細找了外國文學區的書架，還是沒有，其他類也沒看到。難道是有人正在閱讀？這也不是沒有可能，想到這她輕嘆準備換一本書看，離她最近的書架上擺着一本很火的書，如童話一般的《小王子》。
這本書周瑾桐看過，但沒看完。
她擡手想要抽出書，驀然出現一截白皙的指尖按在書脊上，蓋住了三分之二的字。周瑾桐順着那晃眼的白看去，入目的是傅遲溫和乖巧的臉，他用烏溜溜的眼睛瞅着她，壓低了聲音道：“學姐在找這本書嗎？”
傅遲晃晃另一只手拿得書。
周瑾桐發現就是她要找的《偷影子的人》，她點點頭，笑說：“是你在看啊。”
傅遲偏身靠到書架上，單腳支地，神情慵懶道：“我的童年就在那裏，帶點憂愁又有點悲傷，在這外省的小城市裏，我拼命等着伊麗莎白垂簾而看我一眼，在絕望中等待長大。”他語音沉緩無力，連眼皮都微聳。
這是書裏的原話。
周瑾桐清楚記得，他不解傅遲說這話的意思。
“我很喜歡這句話，但我等的不是伊麗莎白，而是……”傅遲停住，垂眸笑了笑，薄薄的嘴唇弧度上揚道，“學姐你知道嗎？有一種開在深淵的花，那裏黑漆漆的沒有人陪着它，它需要的溫暖哪怕只有一瞬也會想要抓住。”
“是什麽花？”周瑾桐自知淵實淺薄，搖了搖頭。傅遲維持着笑意不變，眼裏慢慢續上不易察覺的陰森，紅唇微張，露出裏面潔白的一排牙齒，隐約能看到裏面猩紅的舌尖，他嗓音突然變得很低：“是我啊。”
周瑾桐現在糊裏糊塗，傅遲說得話好難懂啊！她撓撓頭，指着那書問：“你看好了嗎？”
傅遲：“你想看？”
周瑾桐颔首：“我看了一半，裏面還夾着我放的書簽。”
她說完，傅遲動手翻動書，果然在中間的部分找到了書簽，書簽上是山水畫加上李白的詩詞。傅遲輕眨眼，對書簽發起呆，等周瑾桐喊他才回神，說：“書簽很好看。”
“是啊，我買了好多，家裏還有厚厚的一沓。它不僅能當書簽，這上面的詩詞也可以看，考試的時候說不定能用上。”周瑾桐說着想抽出那張書簽。
傅遲讓開，把書一合。
周瑾桐手撲空，她也不介意，“你等會看完記得放到外國文學區，不要亂放。”
“嗯。”
周瑾桐轉手去拿《小王子》。
他們誰也沒說話，本就安靜的氛圍裏突然針落可聞。周瑾桐到了燈光明亮處，也顧不得髒盤腿坐到地上，打開書的扉頁沉浸入童話的海洋。傅遲乖巧地抱着腿坐在她對面，手裏的書攤開到書簽那一面，對着書簽持續發呆。
書頁翻動聲打擾着傅遲，他不時擡眼偷看那柔光下嬌小溫和的女孩。
她很認真，基本是逐字逐句在看，眼睛時而擡起，時而落下，忽閃忽閃的羽睫在光圈下投下陰影，線條柔和的側面也被光侵襲，高領毛衣下微露的脖子纖長白皙，綿延向下的風光埋入薄薄的衣衫裏，窺視不見。
傅遲并沒有收回眼，而是肆無忌憚的向下，似在看自己的所有物，滿意的微笑。如果此時的周瑾桐擡眼，一定會被傅遲的表情吓到，那是近乎侵略，如一頭兇殘的野獸饑餓難忍時找到可以裹腹的美餐，伺機而動。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周瑾桐從書中世界出來。
她先是挺直了腰板往後仰了仰，好讓腰背繃直舒服些，之後才從地上站起，拍拍褲子上的灰。她注意到傅遲沒有動靜，疑惑看過去發現他閉着眼好像睡着了，額前的碎發遮住了隽秀的眉眼，手裏的書滑落到地。
“傅遲，醒醒，你該回家了。”周瑾桐看了時間，快七點了，得把傅遲喊醒。
“嗯。”傅遲輕應，睜開眼，并無睡意。他撿起地上的書，在周瑾桐想把手裏的書歸位時一把拿過來，不顧人的叫喊，直接往服務臺去。
周瑾桐跟上去看到他跟何老師說了什麽，把書遞過去，然後掏出了錢包，掏出了錢！包！這是什麽迷惑行為，他要買書！衆所周知在圖書館買書可不是按照原價來，至少要高出幾倍，傅遲一買買兩本，是有錢人！
不愧是住春宴街的。
周瑾桐暗戳戳想。那頭傅遲付了錢，把書抱到懷裏，對遠遠看着他的人勾勾手指，等人走過來，他溫和有禮笑眯眯道：“以後想看來找我借吧。”
“啊？”
“等候你的到來。”傅遲說完笑容滿面的往門外走，路過她之後笑意收斂，桃花眼裏泛濫起短暫的喜悅。懷裏的書都沾染了她的氣息，他要帶回去放在卧室裏；放在他入目可及的地方；或者藏進他冰冷的懷裏。
傅遲做的事充滿了神秘，周瑾桐稀裏糊塗的朝何老師笑了笑，拿過自己的書包，跟在後面出了門。剛走出大廳，迎面撞見柏羽正跟傅遲相對走來，兩人步伐大，急速靠近，跟商量好一樣誰也沒往旁邊讓一步。
正面迎上時，柏羽退後一步。
傅遲不動。
柏羽皺眉，側了身子。傅遲冷着臉走過，都不帶拐彎的，只是回頭輕笑了笑。
柏羽覺得這人莫名其妙，等人走遠，才繼續往周瑾桐這邊靠近。
他在她面前站定。
周瑾桐需要擡頭才能看到他的臉，凍得發白，“這麽晚了你來這借書？”
柏羽搖頭：“我來找你。”
“有什麽事嗎？”
“我想去你家買花。”柏羽知道她家開花店，正好天色晚了，順便送她回家。
有生意做周瑾桐自是同意，她歡快道：“可以啊，我可以讓我媽給你打折。”
柏羽笑。
難得見他笑，周瑾桐還呆了一瞬。
兩人相攜而出下了樓梯，不知道說了什麽，周瑾桐大聲笑了出來，而柏羽就歪頭看着她笑。傅遲躲在柱子後面看到的就是這一副景象，他關節咔吧響，嘴角緊抿，深色的瞳孔裏既哀怨又裹挾着陰暗，他抽出書中夾着的書簽，遞到唇邊，溫熱的薄唇映在書簽一角，沉沉的笑意溢出。
間或呢喃一聲：“周瑾桐。”
作者有話要說： 楠竹目前也只能親一下書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