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戴小山

戴小山請戰, 各家反應不一。

王子謙被人扶到一旁, 和水吞了一顆療傷丹藥,卻顧不上打坐煉化, 一雙眼睛來回地打量着戴小山與孟七七的神色。

他很快從記憶裏調出有關于戴小山的一切仔細揣摩, 卻仍是不明白為何是戴小山, 而不是穆歸年。

穆歸年在第一日的成績有目共睹,方才更是與王子安打成了平手, 而戴小山表現平平, 從頭至尾都在與其他師兄弟插科打诨、游手好閑,實在看不出任何特殊之處。

一個屠戶的兒子, 資質能有多好呢?王子謙還記得他似乎是因為不想被迫娶妻所以才當的修士, 劍閣能收他, 是因為他爹負責給劍閣送肉。王子謙實在很不能理解劍閣的做法,堂堂劍道正宗,竟與賣肉的混在一起。

可是孟七七就這麽讓戴小山上了,也不多問一句。

戴小山拔劍, 第二層小圓滿的修為散逸出來, 倒是讓大家小小驚訝了一下。有人還記得大比第一日時, 戴小山還是第二層初期的修為。

但無論他是何時突破的,都改變不了他剛剛突破的事實。這樣的他,可一定打不過大圓滿境界的王寧。

王寧很有君子風度,劍尖壓下,“請。”

戴小山也不與他來虛的,腳步疾點, 長劍上閃過清輝,瞬時劈向王寧。王寧橫劍擋住,二人出手都極快,眨眼間便掠出露臺,來到了莫愁湖上。

湖水蕩漾,為兩人劍勢傾倒,掀起碧波。遠處幾只白色飛鳥盤旋在天光雲影之中,不敢靠近,卻又不肯離去。

戴小山的劍,夠快,但是還不夠快。

王寧的修為比他高,若他不能更快,那他的快将毫無用處。戴小山似乎也感受到了這一點,速度暴漲,孤山劍訣中的精妙招式連連被他使出,一招接着一招,不說用得多精妙,卻有如行雲流水,帶着一種說不出的美感。

漸漸的,碧波愈發激蕩,水珠被雪亮劍刃切開,又硬生生被震碎成水霧。遠遠看去,仿佛孤山上終年不散的山岚,模糊了衆人視線。

這一幕很美,但露臺上卻有人忍不住嘆道:“劍閣的那位恐怕要輸。”

“本來修為也差了一個小境界,不是那麽好逾越的,人家至少勇氣可嘉啊。”

“要輸,肯定要輸啊……”

劍閣這邊,氣氛也并不輕松。

孟七七向徒有窮打聽戴小山的真實實力,徒有窮卻只說“師兄很厲害”,可是問他如何厲害,徒有窮卻支支吾吾起來。

他歪着腦袋想了想,道:“小山師兄有個絕活,但是他一般不常用。”

“為何?”孟七七好奇。

“因為那個不好用啊。”徒有窮也不知道該如何向小師叔解釋,小山師兄有時厲害有時不厲害,個中緣由恐怕只有戴小山本人才能解釋清楚。

戴小山此時仍未使出徒有窮所說的那個絕活,他雖展示出了身為一個劍閣弟子應有的實力,可面對王寧,還是差了一些。

“這個王寧好厲害啊,師父。”小玉兒結束了打坐療傷,站起來道。

孟七七點頭,能被王常林當作殺手锏使出來的人,必定不是尋常之輩。又是一次激烈碰撞過後,戴小山倒射而出,足尖點在湖面上劃拉出一道水線,身形晃了晃才堪堪在水面上站穩。

他喘着氣看向王寧,神色冷峻、凝重。

視線的終點,王寧仍風度翩翩,既沒有趁勝追擊,也沒有用言語奚落,盡顯王氏遺風。

人群中響起贊揚聲,王寧也無任何得色。與他相比,空有俊美面貌的戴小山确實稍遜一籌。

水滴順着劍刃落入湖面的剎那,王寧再度向戴小山攻去,“得罪了!”

王子謙見結局已定,悄然退出人群。此時一個王家的随從迎上來,附耳道:“族長請公子過去。”

王子謙點頭,顧叔同還在塔內,他必須再努力一把,不能錯過這難得的機會。

思及此,王子謙轉身匆匆往塔內行去。

孟七七若有所思地望着他的背影,與此同時,城中某處,今日未在湖心比武場現身的大長老王敬出現在一家茶樓內。

“怎麽樣?那邊什麽反應?”王敬戴着兜帽遮住臉龐,聲音也刻意壓低。

坐在他對面的男人穿着最普通的粗布衣裳,相貌平庸,唯一雙眼睛隐約透出一絲銳利,“那邊拒絕再出手了,讓我們自己想辦法。”

王敬氣得一掌拍在桌上,“真是目光短淺。既已出手,必定要斬草除根,怎能就此收手,留下大患!他們根本就不明白周自橫有多可怕、多難纏,他們根本不明白!”

男人恭敬地低着頭,不敢答話。

王敬緩了口氣,将眸中的歇斯底裏稍稍收斂,道:“如果鬼羅不肯出手,那我們就自己動手。我可還是王家的大長老,等到大比結束,王常林即便不想插手也不得不幫我。你安排下去,我們……”

兩人的交談聲漸漸小去,茶樓外的街上,一位十八九歲的錦衣貴公子優哉游哉地走進一家胭脂鋪子,青蔥般的手指拂過一盒盒透着花瓣香氣的胭脂,手腕上的金鈴铛随着他的動作輕輕作響,悅耳動聽。

這樣一位小公子,真像是畫裏走出來的一樣。

此人便是鬼羅羅,他買了幾盒胭脂,興高采烈地用點綴着珍珠的匣子裝好,又去莫愁湖邊租了一艘船。

可他的船剛離開岸邊,就被另外幾艘給攔了下來。今日的莫愁湖不準行船,不管小船大船都不行。

鬼羅羅挑眉,目光掃過湖上幾艘畫舫,“那他們怎麽可以?”

為首一個濃眉青年答道:“那可是王家的船,當然可以。你快回去吧,想游湖什麽時候都可以,別給自己惹事。”

“這湖又不是王家挖的,憑什麽呢?”

青年沒料到鬼羅羅如此不識相,看他手裏還抱着個珍珠匣子,料到這肯定又是哪個王公貴族家的纨绔子弟偷跑出來玩耍,卻拎不清狀況。

“你是誰家的?我再警告你最後一次快快回去,你爹沒有告訴過你王家的地盤不能亂闖嗎……”青年自以為善心地勸誡着,言語裏充滿着對王家的尊崇與掩藏不住的傲慢,卻不料眼前黑影一閃,額頭便被重物擊中,頭疼欲裂。

“啊!”青年發出慘叫,破了一個小洞的額角汩汩地流下血來,瞬間便染紅了他的半邊臉頰。他哆嗦着伸手去摸,瞪大了眼睛看着沾滿鮮血的雙手,忽覺一陣頭暈眼花,竟就這麽直勾勾地倒了下去。

倒下之時,他看到鬼羅羅繡着雲紋的黑色錦靴,一滴血從他手中的匣子角上低落在他的鞋尖,被鞋面的黑色吞噬。

“撲通!”青年直接栽進了莫愁湖中,鮮血從水中泛出。

短暫的死寂扼住了周圍人的喉嚨,直到岸邊飛鳥驚起,尖叫聲才打碎了一岸旖旎春色,“殺人啦!殺人啦!!!”

人群四散奔逃,青年的同伴一個個憤怒又後怕地看着鬼羅羅,卻一個都不敢撲上去。

鬼羅羅的唇邊挂着一絲殘忍的笑意,吓得人肝膽俱裂,他一步步靠近,說:“我爹娘早死了,我最痛恨別人提起他們,你們是不是也要來說道說道?”

與此同時,湖心比武場也迎來了相差無幾的驚叫聲。

“死人了!北鬥門的蔣斜死了!!!”一個王家的小管事從塔裏跌跌撞撞地跑出來,滿目驚懼,聲音更是毫無遮掩地傳到了所有人的耳朵裏。

“什麽?蔣斜死了?!”

“怎麽會、不是剛剛只是暈過去了嗎?”

“老天爺啊……”

驚呼聲此起彼伏,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從戴小山和王寧身上轉移,就連孟七七也蹙眉朝塔中望去。

剛剛他用神識确認過,蔣斜只是受了些不輕不重的內傷,怎麽可能在短短一炷香時間內暴亡?

這死訊來得太快、太急了,肯定有問題。

“讓開!”于堯身影如風,從七樓迅速掠下,完全失了從容。他剛剛還看過蔣斜,走之前他明明還好好的,怎麽可能會死?!

“等等,那是什麽?!”忽然,一道驚呼聲再度将衆人的視線轉移。

無數人齊齊望去,只見戴小山劍上清輝暴漲,幾近透明的劍的殘影在他面前圍成了一道圈,而這圈中,他的山岳劍破風而去,直指王寧。

這一招威力太大了,大到露臺上的修士們都感受到了迎面刮來的勁風。他們震驚了、呆住了,一個個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這一招分明有着第二層大圓滿的威力,而且它根本不屬于孤山劍訣,而是王家的琅琊劍法!

“這是怎麽回事?”衆人面面相觑,一時間無人能作答。

王寧亦錯愕不已,這一招分明是他剛剛對着戴小山發出去的,可現在為什麽會回到他自己的身上?戴小山怎麽可能會琅琊劍法,這不可能!

然而赤裸裸的現實就這樣擺在他面前,王寧深吸一口氣,不得不先壓下心頭疑慮,全力阻擋。

孟七七身為孤山小師叔,卻很快猜到了答案——是鏡花水月。

這是極其狡猾的一招,看似強攻,實則卻是典型的以守代攻。它能在修士身前構築一道無形屏障,無論對手使出什麽招數,都能原模原樣地将這招返回去。

但這一招并不在孤山劍訣之內,而是周自橫自創的招式,鮮少施展,是以無人認得。

可這鏡花水月聽起來容易,施展起來卻非常困難。

首先,這一招極難學會,悟性、天賦、勤勉缺一不可。

其次,雙方修為不能相差太多,否則施展鏡花水月的一方極有可能沒能把招式返回去,還會遭到反噬。

戴小山此前不顯山不露水,直到此時才施展這一招,恐怕心中也無十足的把握。可現在他成功了,鏡花水月返回去的這一招,足有王寧原來那招的九成功力!

萬事開頭難,他成功了一次,就能成功第二次,鏡花水月這一招,講究的就是一個手氣。

漸漸的,露臺上有人看出門道來了。

“這……雖然不知道戴小山是使了什麽神異的招式,可現在這情況……不是王寧在自己打自己了嗎?”

“是啊,這可真是……”

“這可怎麽打?”

局面陡然反轉,衆修士們議論紛紛,眨眼間又把蔣斜忘在了腦後。可于堯沒忘,孟七七也沒忘,他伸手将小玉兒拉到身後,叮囑道:“你看好你師兄師姐,待會兒若是打起來,躲遠一點。”

“好,師父。”小玉兒謹記師父的話,拉着徒有窮後退。

說時遲那時快,小玉兒剛剛退後一步,寶塔二樓的窗子便被人一掌轟開,身着玄衣的于堯暴掠而出,“孟七七,你賠我徒兒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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