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番外1

一天上課,一位女老師将教材放在講臺上,對底下的同學說:“今天有一位從深圳轉來的同學,大家歡迎一下。”

教室裏響起很熱烈的掌聲。

她旁邊站着的是高高瘦瘦的少年,少年穿着寬大的校服,身形消瘦顯得空蕩蕩的,過長的劉海遮住他的眼睛,露出的下巴很尖銳,皮膚似乎常年不見太陽,慘白慘白的,他低着頭垂眸,在黑板上寫了三個字,沒開口講話,整個人顯得很陰沉。

黑板上寫的字倒挺好看,字體張揚有力,跟外表及其不符。

老師暖場,“新同學有些羞澀,大家要好好關照他啊!”對身旁的少年說,“贏君槐同學,你暫時坐到陸挺旁邊吧!”

贏君槐點點頭,下臺走到最後一排,坐到作為上收拾好自己的書。

陸挺對新來的同學很好奇,主動打招呼,“同桌你好呀!”他從書桌裏掏出幾塊巧克力攤在手心上舉到他面前,“你選一個呗,這個可好吃了,我爸前兩天去德國出差帶回來的。”

贏君槐繼續收拾自己的東西,搖搖頭沒要。

陸挺有些尴尬地收回手。

一節課很快就過去了,這個年紀的少年好奇心很重,對新轉來的同學充滿興趣,也挺納悶老師在介紹的時候為什麽強調他是從深圳轉學過來的。

後來他們知道了這個新同學以前的日常交流是用的粵語,普通話不是那麽好,不能因為口音嘲笑他。

事實上一個學期過去了,班上很多同學都沒有跟他說過話,也沒有聽他說過幾句話。

他雖然個子高,但他的存在感很低,很多任課老師都會忽視他,幾乎沒有叫他回答過問題。

班主任是英語老師,是唯一一個在課上記得新同學的老師,她很喜歡叫新同學起來回答問題,只不過她是用英語問,新同學是用英語答,也沒有聽過他講普通話的機會。

初三的下學期有次英語演講比賽,贏君槐被挑中代表本班參加,在後臺候場的時候身旁坐的是一個瘦瘦小小的少年。

少年長得非常精致,像動漫裏走出來的小王子,他穿着一身學院風衣服,純白色的襯衫上打着領結,外面套着一件灰色的針織衫,下身是一條黑色的西裝褲,臉小小的,有點肉,皮膚很白嫩,大大圓圓的眼睛半阖着目不轉睛地背着手裏大英文稿。

Advertisement

從他的角度看過去,正好可以看到少年露出的一截白白細細的脖子。

贏君槐認得這個少年,隔壁班的,見過幾次就将他的樣子記在了腦海裏。

雖然少年完全是照着他喜歡的樣子長的,但他從來沒有想過要走進對方的生活,他們差距太大了。

少年完全是在蜜罐裏被捧在手心裏長大的,跟他完全不一樣。

知道跟他不可能,贏君槐平靜的同時內心也有點失落,甚至在潛意識裏想着,要是可以,他們要是有一天能在一起,他定會将少年放在心上細心呵護,他将會是他一生的寶貝。

可惜的是永遠也不會有這個可能了。

比賽結束後贏君槐頭也不回地走了,回到家,妹妹贏卿雲還沒放學,外公正在小區裏的樹蔭下跟一群老人下棋。

他們之前住在鄉下,最近才搬到H市。

贏君槐做飯飯菜之後兩位家人也回來了。

贏卿雲一進屋就很興奮,調皮地說:“哥哥你做的飯菜好香啊,真羨慕未來嫂子。”

贏君槐腦海裏一下子浮現出少年的身影,“洗手吃飯。”

“喔,好嘛!”贏卿雲吐吐舌頭。

兩兄妹相差三歲,性格迥異,贏君槐在性格陰冷沉默,除了英語之外成績一般,在學校特別沒有存在感,贏卿雲正好相反,她很樂觀開朗,天生一副笑臉,從來沒有發過脾氣,跟同學相處得也很好,成績也好特別招人喜歡。

兄妹二人都有先天性心髒病,平常要吃藥,開銷很大,在不給外公增加經濟負擔的同時,贏君槐攢了一筆錢,打算錢攢夠之後帶贏卿雲做手術。

贏卿雲是早産兒,出生之後在保溫室裏待了兩個多月才被接回家,她的身體狀況一直都不好,贏君槐打算初中畢業就去打工,先治好妹妹的病。

初三的最後一個學期贏君槐刻意讓自己不去關注隔壁班的那個少年,他每天都在忙忙碌碌,似乎過得很充實,但靜下來的時候又不知道自己在忙碌什麽。

他發現只要自己不去關注,少年走進他心裏的幾率還是很小的,少年很低調,考試從來都是前十名,贏君槐知道他是有實力考第一的,他大概知道第一的那個寶座不好坐,出類拔萃的人會受萬衆矚目,一有點污點就會被一大堆人拉出來指指點點,少年清楚這點,就一直不驕不躁地過着自己的生活。兩人都不會走進對方的生活。

跟少年唯一有正面交集的是中考的那天,贏君槐從教室出發走去考場的時候天下雨了,贏卿雲正好特別關注這幾天的天氣,硬是在出門的時候塞了一把雨傘給他。

同路的考生陸陸續續撐起傘,不遠處,雨中一個瘦小的人顯得特別突兀,贏君槐藏在口袋裏的手捏緊了,出了些汗,他撐開傘快步走到少年旁邊,不敢開口說話。

少年側身擡頭望了他一眼,神色平靜,動了動嘴似乎想拒絕,但還是道,“謝謝。”

兩人一路無言。

到了考場,少年再次癱着臉跟他說謝謝,轉身進自己的考場了。

贏君槐望着他漸行漸遠的背影,直至消息,才覺得有些無力。

原本中考他打算随便考考的,反正畢業證也拿到了,這個分數相當于沒用...........

但這次他想盡全力赴考。

就算他知道他再怎麽努力也根本不可能進入少年的世界,但少年近在身旁的那幾分鐘裏,他的念頭還是動搖了。

試試吧,不給自己留有遺憾。

中考之後有一個比較長的暑假,贏君槐白天到工廠裏打工,晚上則到KTV裏當服務員。

選擇這兩個工作的原因很簡單,不用開口說話,不用過多地跟別人打交道,工資很客觀。

六月二十五號這天夜裏,贏君槐上班時接到贏卿雲的電話,趕忙放下工作回家。

外公半夜起夜,受了風寒當即倒在客廳裏了,送去醫院吊了幾瓶藥水後,醫生說老人家很有可能中風了,醫生說醫院不好治建議早點治療,還讓他們兄妹都簽了責任書,說老人家之後的一切責任家屬承擔。

贏卿雲在場就哭了,一來是替老人家難受,二來是為家裏的經濟堪憂。

贏君槐說:“有我在。”

他把贏卿雲勸回家,自己一個人守在病床前到天亮,第二天贏卿雲來得很早,贏君槐喝了粥匆匆忙忙趕到工廠裏上班。

工廠裏下了班,贏君槐又回家揣了銀行卡拿出醫院繳費,交完費用他随便找了個地方解決晚餐,之後又趕回KTV。

今晚KTV來了個鬧事的客人,說昨天請贏君槐喝酒,他拒絕了不給他面子,就找了一圈人強行給他灌了酒,還打算打他。

值班經理不想事情鬧得太大,就出面制止了,還保證說一定将人開除。

結清了這幾天工資之後贏君槐就被趕走了,他捏緊手機的鈔票,冷着臉一言不發地走了出去,在紅綠燈的一個轉角,他跑到垃圾桶旁邊将胃裏的東西全部都吐了出來。

這是他第一次喝酒,第一次工作、第一次被辭退。

吐幹淨胃裏的東西,起身卻看見一只纖細白皙的手,視線順着手看上去,映入眼簾的是那個眉目如畫的少年。

少年癱着一張臉,手上拿着一包紙巾遞給他。

贏君槐将紙巾接過,低低地說,“謝謝。”

少年點頭之後就走了,就像是随手幫助一個路邊的人,舉手之勞完全對自己沒有産生任何影響。

對他來說自己的的确确是陌生人。

六月二十七號這天中午外公去世了,毫無征兆,贏君槐将老人家的後事安頓好花了半天時間自我調節,第二天又若無其事去上班。

老人家給他的最後一句話是-------“不動聲色是最好的防備”。

後事安排之後他的積蓄差不多都花完了,贏卿雲因為外公去世突發了一次心髒病,住進了醫院,醫生建議先繳費,好盡快安排手術。

晚上,贏君槐在KTV門口站了一個小時,最終還是走了進去。

他走到那個人常在的包間,冷着一張臉什麽都沒說,那個人卻知道了他的意思。

他說:“你可要想好了,一答應就沒有回頭路了。”

贏君槐自然是知道的,但他的愛情從來都不會屬于自己,既然這樣,他想他唯一的親人能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他跟着那個人走出包間,在走廊處卻看到了那個少年。

贏君槐的心一下子窒息了,現在看到他,算什麽意思呢?他看着少年走過來的身影,突然聽到自己的聲音說:“我不願意了。”

前面的人聽了一下子怒了,他轉過身扯住他的衣領把他往牆上砸,“你他媽搞我呢?”說完拳頭就往他臉上砸,贏君槐被揍得鼻青臉腫也沒有吭一聲。

那人擡起腳想往他臉上踩時,走上來的少年制止了,他說:“楚二少,你可別在我爸的地盤鬧事。”

楚二少說:“鹿少啊,我教育我的人你也要管嗎?”

少年看向贏君槐,“你是他的人嗎?”

贏君槐搖頭。

少年看向楚二少,說,“你也聽清楚了,滾吧!”

楚二少走之後少年蹲在他面前,“以後別跟那種人打交道了。”

贏君槐不敢看他,他現在真的太狼狽了,每次在少年面前都會這麽狼狽。

少年歪着頭思索,生平第一次管別人閑事,“你還能站起來嗎?”

贏君槐點點頭,扶着牆壁站起身。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