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顧明哲這一下摔得挺慘, 趴在地上大半天也沒動彈, 地上還沾了不少的血跡。

秦政圍着顧明哲急得團團轉, 但卻連衣角都碰不到一下, 他憤怒地瞪向女鬼,質問道, “你到底想幹什麽?”

女鬼掩面笑道, “奴家不想做什麽, 只是想和公子能赴一場巫山雲雨。奴家到是不着急,有的是時間陪你慢慢耗,可是公子不着急嗎?看你的樣子似乎很擔心地上的那個人。”

秦政不再去看她, 當務之急是顧明哲的傷勢, 他趴在顧明哲旁邊仔細觀察,雖然碰不到但觀察一下還是可以的。

“唔......”顧明哲呻-吟一聲, 慢慢睜開眼睛, 扶着地坐起來, 看着不遠處倒在地上的馬,心中不由得一陣酸楚。

顧明哲跌跌撞撞地走到馬前,癱坐在旁邊,摸着馬的鬃毛,嘆道, “你載了我一路, 好好歇歇吧。可惜我要找的人卻依然沒有影子,為何我總是遲上一步呢?”每一次好不容易有了小皇帝的消息,卻總是在會錯過, 即便這一路上他幾乎不眠不休地追趕。

秦政坐在顧明哲身旁,看着他憔悴的臉,心中有些難受,道,“先生何必這般為我奔波?”他會為了朋友上刀山,但卻不希望朋友為了他下火海。

顧明哲自然聽不到秦政的話,他解開馬鞍上的水帶,喝了一小口就把水帶蓋上,伏在馬身休息片刻。

秦政挪到顧明哲旁邊,放輕了呼吸,即便知道顧明哲聽不到,但也下意識地擔心自己會打擾顧明哲休息。

片刻後,顧明哲忽然睜開眼睛,有些疑惑地往秦政地方向看了一眼。

秦政呼吸一窒,試探地問道,“先生?”

顧明哲微微抿起嘴角,伸出手往秦政的方向揮了一下,穿透了秦政的身體。他微微皺眉道,“你是何人?”

秦政有些驚訝道,“先生能感覺到我?”說完顧明哲也沒反應,他不由得搖頭苦笑,早就應該知道沒有結果的。

顧明哲沉默許久道,“這位兄臺,我看不到你,但是刮過來的風被你擋住了,所以我知道你就在我旁邊。”

秦政驚喜地看着顧明哲,這麽說的話女鬼只是将自己單獨隔離開,卻并未将世界分割成兩個空間,也許所謂的牆也不過是一層膜,将自己包起來的膜,而與自己無關的事物卻不會受到影響,比如說流動的空氣。

顧明哲繼續說道,“你若是能聽到我的話卻不能說話,就......吹一下我的頭發吧。”說着他撚起一縷發絲。

Advertisement

秦政趴在顧明哲旁邊,用力地吹着那縷發絲。

顧明哲看着突然飛起來的發絲,點頭道,“這位兄臺,我想向你打聽一個人,你看到一個奇怪的人,或者一輛馬車從這裏經過嗎?如果看到請幫我指個方向,他往哪裏走,你就往哪個方向吹頭發吧。”

秦政知道他說的就是自己,只能看着顧明哲不說話。

顧明哲有些失望地放下頭發,喃喃自語道,“沒有看到麽......”

秦政有些焦躁,開始不斷對顧明哲吹氣。

顧明哲看着自己突然瘋狂起來的頭發,和時不時掃過臉頰的熱浪,微微後仰一下,道,“這位兄臺,你不必如此愧疚,我自己再找找就好。”

秦政氣的差點暈過去,于是更加瘋狂地對顧明哲吹氣。

顧明哲在熱浪中淩亂,也不知道這個看不見的鬼漱沒漱口。

女鬼在旁邊看的高興,冷嘲熱諷道,“咫尺天涯的滋味如何?”

秦政歇了一會兒,看向女鬼淡淡地說道,“別有樂趣。”

女鬼的臉色刷地冷了下來,道,“那就好好樂吧。”

秦政嘆了口氣道,“你到底要怎麽樣?”

女鬼也懶的裝笑了,“我已經說過了。”

秦政微微抿了下嘴角道,“男女有別,非禮勿碰,我本不該觸碰如你這般穿的如此單薄的女子。”

女鬼挑眉道,“我不介意。”

秦政點點頭道,“那就好”

“更何況周公之禮也是禮.......”女鬼話還沒說完,就被秦政抓住了脖子。

秦政緊緊掐着她的脖子道,“把你這邪術撤了。”

女鬼的臉色更加不好,想不到她居然會栽在這麽個東西手裏。她把着秦政的手道,“你掐不死我。”說完女鬼的臉色就更加不好了,甚至漸漸開始泛起死灰。

秦政有些訝異道,“不是我幹的。”

女鬼艱難地吐出三個字,“我知道。”她掙紮着轉過頭,只見顧明哲正拿着一把劍對着油松樹根戳來戳去。

莫非女鬼的弱點就在油松?秦政放開女鬼的脖子,速度飛快地閃身到了樹根旁,從懷裏拿出兩塊石頭,笑道,“我碰不到樹,但是火可以吧。”

女鬼陰沉着臉瞪着秦政,片刻後忽然獰笑了一聲道,“好,那我就成全你。”

女鬼一拂袖身影消失在原地,樹根處噗的一下冒出來一陣白煙,随後顧明哲突然跪在了地上,而白煙消失無蹤。

秦政急忙跑過去,扶住顧明哲,緊張地問道,“顧先生,可有大礙?”

顧明哲身體微微一僵,激動地抓着秦政的手道,“陛下?”

“是我。”秦政回握住他的手。

顧明哲放松下來,數十日積累的疲憊一下子湧上來,他身子一軟,倒在秦政的懷裏,喘着長氣道,“臣方才看到地上有一個裝着血的水壺,便猜測陛下可能在這裏,甚至很有可能是方才對我亂吹氣的鬼,只不過臣看不到陛下的身影,想必陛下是着了哪個攔路鬼的道。”

秦政點頭道,“不錯,是一個女鬼。先生,你的眼睛怎麽了?”

顧明哲的目光完全沒有焦距,他笑了下道,“攔路鬼之所以攔路,是因為它們無法離開屍體被埋的地方,所以想抓過往的人做替身,但若是它們的屍體被傷到,那就再也投不了胎了。臣方才傷到了它埋身的地方,所以它放了屍毒,若是換做常人只怕此刻已經投胎去了,但臣只是暫時失明,吃點糯米養養就好了。”

秦政松了口氣道,“先生,我們去附近找點糯米吧。”

“好。”顧明哲頓了下道,“陛下,你能幫我把馬鞍拿下來嗎?這馬短時間內已經載不了人了,不如放了它。”

秦政笑了笑道,“好。”

但不久後,秦政就開始後悔自己答應的那麽爽快,因為路面坑坑窪窪,而顧明哲又看不到,所以得讓他背着。

秦政走了一會兒,就站着歇一會兒。

顧明哲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擦了擦口水道,“陛下,到地方了嗎?”

秦政臉色微紅,道,“看風景。”總不能說自己累的不行,怎麽說顧明哲也是為了他才變成這樣。

顧明哲點點頭,腦袋一歪落在秦政的肩膀上,開始繼續睡覺。

秦政的脖子被顧明哲呼出來的氣,弄的癢癢的,他歪了歪脖子道,“先生,你可以暫時不要呼吸嗎?”

顧明哲郁悶道,“話本裏都說這個時候,被背着的人要弄出點動靜證明自己沒死,這樣背他的人才不會一直問你死沒死。”

秦政有些無奈道,“就算我不問,也知道你已經死了。”

“......”顧明哲想了想覺得有道理,于是不再喘氣了。

這樣一來秦政覺得自己仿佛扛了一袋水泥,為了盡快解脫,他加快了步伐。

樑縣是個很繁華的地方,這裏位處交通集點,南來的北往的都要經過這裏,每天的人員流動量大,秦政二人出現在這裏也不顯得突兀,雖然不會受到黑戶排查,但眼下卻有一件更嚴重的事。

秦政拉着顧明哲的胳膊道,“先生,你身上有錢嗎?”

顧明哲在腰間摸了摸,将一個荷包拿出來道,“一路上奔波,不知道還剩下多少了。”

秦政打開荷包,拿出兩個銅板,苦笑道,“勉強裹腹。”

顧明哲有些尴尬道,“這樑縣繁華,人也更加精明,若是我們上門乞讨,只怕會被打出來。”

秦政嘆了口氣道,“總得先解決燃眉之急啊。”

秦政忽然想起來一句詩——貧賤夫妻百事哀。他頓了下看着顧明哲道,“我有一計,但要委屈先生了。”

顧明哲搖頭道,“無妨。”

秦政把顧明哲拉到角落,解開了他的發帶,然後勉強綁了個女子的發型,又将顧明哲的兩條袖子扯下來,圍在了脖子上,然後用手指搓了搓他的臉,看着顧明哲仿佛塗了點劣質胭脂的紅臉,憋笑道,“先生稍後萬萬不可開口說話。”

顧明哲納悶地點點頭,也不知道自己被秦政弄成了什麽鬼樣子。

秦政滿意地拉着顧明哲去了一家正在招夥計的酒樓,攔住門口的店小二道,“請問掌櫃在嗎?”

小二打量了幾眼,發覺此人雖然落魄,但氣度非凡,他摸爬滾打了這麽多年,自然知道有些人看起來是白嫩包子,但也有可能是白蛇團起來僞裝的。

小二笑道,“您裏邊請,掌櫃在三樓對賬呢,需要我帶路嗎?”

秦政看着門口的樓梯,笑道,“多謝小哥,我自己走就可以。”

樓梯難走,秦政幹脆把顧明哲抱起來,額角冒着汗上了三樓。

顧明哲抱着秦政的脖子,緊張地小聲道,“其實您可以用背的。”

“不要說話。”秦政深吸一口氣,把顧明哲發放下來。

掌櫃放下手裏的賬本,打量了一會兒道,“你是何人?”

秦政拉着顧明哲,笑道,“我叫顧秦,這是我的內人。我們夫妻遭了賊,身上的銀子沒了,見掌櫃這裏招夥計,所以想在掌櫃這兒做事,最起碼先把我娘子身上的病醫好了。”

聽到“娘子”兩個字,顧明哲哆嗦了一下,這落在掌櫃眼中就是犯病了。

掌櫃摸着胡須,沉默半晌道,“我這裏不招病殘。”

秦政連忙笑道,“是我來做工。”

掌櫃有些驚訝道,“你倒是對你娘子情深意重。”貧賤家的夫妻,有些人都是髒活累活讓妻子幹。

秦政摸着顧明哲的臉,深情地說道,“這是我唯一能給她的了。”

顧明哲腿一軟,差點倒在地上。秦政趕緊半抱住他。

掌櫃嘆道,“在我們樑縣一般是不會招外來的人的,一來擔心你們身份不明,二來也是為了避免你們随時會離開耽誤手裏的活,不過看你娘子的病如此嚴重,罷了,招什麽樣的都是招,但我有一個前提,你要把活做好了,否則我這裏也斷不會容你的。”

“多謝掌櫃。”秦政頓了下道,“掌櫃我可以先預先拿一個月的工錢嗎?我娘子已經三天沒有吃藥了。”

掌櫃有些猶豫,這些外來人萬一拿了錢就跑路怎麽辦?這也是他們不願意找外來人做夥計的原因之一。

秦政可憐巴巴地望着掌櫃。

掌櫃嘆了口氣道,“我只能給你一半的工錢。”

“多謝掌櫃!”

秦政拿着熱乎的工錢買了點糯米,求後廚給煮了,然後一點一點喂給顧明哲。

顧明哲臉色微紅道,“多謝陛下,”

秦政吹了吹勺子裏的糯米粥道,“我絕對是古往今來第一個最倒黴的皇帝。”

顧明哲喝了一勺粥,笑道,“不,您是古往今來第一個最仁義的皇帝。”

秦政嘆了口氣道,“我有預感,我可能會創造帝王史上很多個第一。”

“嗯?”

“第一個屍變的皇帝,第一個被綁架的皇帝,第一個不僅要管活人的事還要為死人操心的皇帝......”秦政越說越覺得憋屈。

“......”顧明哲趕緊轉移話題道,“陛下,您真的打算在這兒做工嗎?”

秦政微微抿了下嘴角,郁悶道,“先生,這麽多身份裏,你是不是忘了其實我是個在位的皇帝?”

“.......”怎麽又繞回來了?

秦政把粥碗放到一邊道,“想必朝中已經派人來找我了吧。”

顧明哲點頭道,“不錯,聽說是派了左右衛,每一個郡縣都有,陛下是想找他們嗎?”

“嗯,”秦政道,“找到他們,把掌櫃的錢還了。你知道他們在哪兒嗎?”

顧明哲搖頭道,“有的在城門口冒充守門的士兵,有的冒充商販,更有的冒充乞丐,都是為了低調的找您,不知道哪個是。”

秦政嘴角微抽道,“他們低調的很成功。”

左右衛低調,只好換秦政高調,他将臉洗一洗,把殘存不多的僞裝去一去,露出一張很顯眼的臉,剩下的就等是左右衛的人先到,還是刺客綁匪先到,當然在等的期間他還要去端茶送水當小二。

酒樓給夥計們提供住所,平時酒樓裏其他夥計的家屬也會來看望顧明哲,有的時候還會帶點兒點心什麽的,顧明哲裝啞巴不用說話,只要張嘴吃就行了,日子倒也過得快活。

一個四十來歲的大娘,拿着針線活,一邊縫着衣服一邊說道,“顧家娘子,你這運氣可真好啊,你看你相公啥活都不讓你幹。”

顧明哲臉色微紅,其實他的眼睛好的差不多了,但做戲做到底,所以一直在床上躺着。

大娘看着“害羞”的顧明哲,笑道,“你可得早點兒給你相公生個一兒半女,要不這麽俊俏的相公可不知道要被哪個狐貍精勾走了,到時候你哭都來不及。”

剛進屋的秦政被絆了一下,他提着一包紅棗,摸着顧明哲的額頭道,“今天感覺好點了嗎?”

顧明哲為微微點頭。

秦政把手裏的紅棗放到顧明哲懷裏,道,“聽人說紅棗補身,我給你買了點。”

大娘收拾收拾自己的東西,笑道,“我就不耽誤你們小兩口了。”

秦政抓了一把紅棗,放到大娘的針線簸箕裏,笑道,“多謝大娘陪阿哲解悶。”

大娘笑了笑道,“你們小兩口好好過日子就行,大娘明天做點發糕給你們拿來。”

“多謝大娘了。”

等大娘離開後,顧明哲拿着紅棗,道,“陛下,紅棗是補血的。”

秦政嘆道,“這是最便宜的零食了。”

顧明哲臉色微紅道,“其實臣不吃零食也是可以的。”

“吃吧吃吧,反正你閑着無聊,”秦政頓了一下,打趣道,“這點零食我還是給娘子買得起的。”

“......”顧明哲拿起來的紅棗吃也不是放也不是。

秦政淡淡地笑道,“其實就這麽過日子也挺好的。”每天回家後,知道有一個人在屋子裏點了一盞燈等着自己,自己在路上買點物美價廉的小吃給他,不管那個人是什麽身份,都讓人對生活充滿了滿足。

顧明哲把紅棗塞到嘴裏,點點頭。

秦政看着顧明哲道,“等日後我們開一個小茶館吧。”

顧明哲笑道,“好。”

秦政看着顧明哲夕陽餘晖中的臉,心中一悸,手不自覺地摸上了他的臉,但剛要觸碰時忽然回過神,方向一變拿了一個紅棗。

秦政吃了個紅棗道,“我們吃飯吧。”他剛才一定是餓糊塗了,否則怎麽會想要摸一個男人呢?

顧明哲不用下床,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小肚子漸漸凸起,把大娘樂壞了,以為“顧家娘子”有了身孕。在顧明哲的身材徹底走形之前,左右衛的人終于找上來了。

來人是個濃眉大眼的漢子,第一眼看上去讓人心生畏懼,進屋後還沒等秦政反映過來,就跪在了地上,然後雙手呈上一塊腰牌。

秦政拿起腰牌扔給顧明哲,顧明哲檢查了一下,點頭道,“的确是左右衛的人。”

顧明哲看了看漢子,小聲對秦政說道,“這位壯士喬裝成什麽人才能不做到鶴立雞群?”

漢子的耳力不弱,立刻回道,“屠夫!”

秦政被這突然的一聲吼吓得後退兩步,勉強笑道,“你給掌櫃二兩銀子,等回京後朕再給你,切記不要洩露朕的身份,找個其他的借口。”

漢子抱拳吼道,“是,臣的榮幸!請陛下随臣移駕到臣的府邸,讓臣為您接風洗塵。”

秦政有些驚訝,屠夫還有府邸?

見到那一間小破屋後,秦臻的驚訝瞬間消除了,好吧,也算個府邸。

漢子賣了兩壺好酒,親自下廚作了不少的葷菜,包括顧明哲心心念念的血腸,菜色雖然不豐盛精致,但味道不錯,只不過漢子身份太低,不能陪同秦政一起吃。

秦政不喜歡吃太多肉,所以沒動兩口,一直看着顧明哲在那裏狼吞虎咽。

秦政笑道,“你倒不挑食,是禦膳房做的好吃,還是他做的好吃?”

顧明哲咽下嘴裏的食物道,“一個是國色牡丹,一個是怡人丁香,各有所長,都是不錯的東西。”

秦政笑道,“在你眼裏何物是不好吃的?”

顧明哲想了想道,“牆皮。”

“......”秦政想起幾個月前在林長風家裏,自己讓他吃牆皮的事,他突然發現顧明哲貌似很記仇。

秦政意味深長地看着顧明哲道,“先生,你是不是有一個小本子,上面記了很多賬?”

顧明哲(⊙o⊙):“.......”他怎麽知道的?

看顧明哲的表情,秦政一陣無語,他只是開個玩笑而已,沒想到還真有。

顧明哲正欲說話,忽然覺得整間屋子都在晃,他的身體歪了幾下,倒在了地上。

秦政愣了下,剛想站起來扶他,忽然發覺自己也有些頭暈,暈倒前他看到漢子拿了兩捆繩子走進來,大爺的,又被算計了。

這次運送秦政的是一個箱子,不知道顧明哲和秦政是什麽關系,漢子把顧明哲也塞到了一個箱子裏,然後拿着腰牌,一路暢通無阻地離開了樑縣。

箱子上有透氣的眼,中途漢子給他們有喂了點粥,保證餓不死。

秦政喝了幾口粥後,看着漢子道,“你是左右衛裏的奸細?”

漢子看了看他道,“各為其主。”

終于不是收錢辦事了,秦政暗道,想必接下來應該去見幕後主使了,可惜他不會武功,見到幕後主使,豈不是任人宰割?

漢子見秦政喝完粥後,就把他重新塞回了箱子。

顧明哲用腦袋撞了撞箱子,道,“陛下,你快睡覺。”回答他的是漢子的敲擊。

秦政有些摸不着頭腦,但也只好按照顧明哲的說法去辦,但越想睡反而越睡不着,他睜着眼睛,不知過了多久才閉上眼睛。

又過去了很久,秦政的嘴角忽然勾起一絲笑容。他掙了幾下,居然掙開了繩子,然後擡起手掌,朝着箱蓋用力一拍,鎖死的箱蓋被拍的四分五裂。

秦政緩緩站起來,一掌擊向正在趕車的漢子。

漢子聽到動靜急忙拉住馬車,身體一歪躲過了這一掌。

漢子跳下車,握着拳頭道,“你會武功!”

秦政沒有回答他,而是一個翻身,跳出了箱子,落在漢子面前,速度飛快地揮着拳頭。

漢子左閃右閃,一個大回身,從馬車底抽出一把刀。

秦政雖然沒睜開眼睛,但卻很神奇地跳到馬車上,拿出了顧明哲那把防身用的劍,和漢子對打起來。

顧明哲不會武功,用的劍自然也不是什麽好劍,頂多用來撐場面,片刻後就被漢子的刀砍斷了。秦政身若蛟龍,持着一把斷劍,繼續和漢子纏鬥。

漢子的身上受了不少的傷,顯然對這突發的狀況有些着急,于是開始不要命的打起來,用盡全力擋開秦政的攻擊,一把厚刀對着秦政的肩膀砍了下去。

秦政膝蓋一彎,跪在了地上,刀鋒從他頭上劃過。他左手撿起地上的半截劍身,右手拿着斷劍擋下厚刀,幾招後突然左手一揚,半截劍身射了出去,沒入漢子的心窩。

“你......”明明主人說你不會武功的啊,漢子瞪圓了眼睛,慢慢倒在了地上,顯然死不瞑目。

秦政在地上晃蕩了一會兒,直直地奔向顧明哲的箱子,僵立了半晌,突然一掌劈開了箱子。

顧明哲被掌力直接打飛了。秦政腳尖一點,越過馬車,落在顧明哲面前,舉着手裏的斷劍,似乎還要繼續打。

顧明哲急忙抓着秦政的衣服,喚道,“陛下醒醒......”

秦政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看着手裏的斷劍,有些發懵。

顧明哲捂着腰笑道,“陛下方才如若天神一般大殺四方。”

秦政抿了抿嘴角道,“我不會武功。”

顧明哲點頭道,“臣知道,可是陛下每次夢游時卻絲毫不遜色于當世高手。武功不是突然就會有的,臣不知陛下以前是否傷過頭部,所以失去了這一段的記憶,在夢游狀态下卻又能激發。”

秦政愣了下,也有些懷疑小皇帝可能本身就是個高手,而他在穿到這裏是沒有接收這一段的記憶,可是如果小皇帝當真是一個高手,又怎麽會活的那麽憋屈呢?秦政突然發現也許前朝後宮甚至整個盛國的水并沒有那麽泾渭分明,隐藏在下面的暗流不知凡幾。

神秘的幕後主使,還有隐藏起來的武功......秦政皺起了眉頭,到底是什麽人讓小皇帝如此忌憚,不僅要每天裝瘋賣傻隐藏自己的能力,最後懷着如此高的武功還會被害死,這個人和綁架他的幕後主使有沒有關系呢?這個人和這個幕後主使到底是太後的人,還是親王的人,還是兩者皆不是?

顧明哲擺了擺手道,“陛下,怎麽了?”

秦政看向顧明哲,有些疲倦道,“只是覺得京城這潭水太渾罷了。”

顧明哲沉默許久道,“陛下,你有沒有想過其實皇權之上還有一種權利?”

秦政微微皺眉道,“請先生詳說。”

顧明哲道,“這也只是臣的猜測,本打算回京之後在細細和陛下商量的。自北衙禁軍創建以來,一直都是有皇帝親自掌控的,人員選擇也是經過千挑萬選,您手裏的禁軍是先帝留下來的,但您剛登基不久,禁軍一直在太後手裏,可禁軍直接聽從皇帝調遣,即便是太後也沒辦法指使他們,只能供着。”

秦政點頭道,“繼續。”

顧明哲繼續說道,“陛下在中秋之夜被擄走,與北衙禁軍的守衛不當脫不了幹系,但能如此不動風聲地将您擄走,只怕禁軍不是守衛不當,而是直接幫幕後之人擄走您,能讓整個禁軍倒戈的一定不是威逼利誘,所以禁軍不是叛變,而是遵從能淩駕于皇權之上的命令。”

秦政道,“我自從登基以來,從未接觸過禁軍,但看《史鑒》和其他書的記載,禁軍絕對是最忠誠的一支軍隊。”

顧明哲點頭道,“先帝駕崩時,臣就在宮中教導陛下讀書,當時臣心中覺得先帝的死因很是蹊跷。明明前一陣子還活蹦亂跳,似乎在籌備一件大事,但有一天突然傳來病重的消息,過了不久先帝就駕崩了。”

秦政心頭一跳道,“你知道先.....我父皇在籌備何事嗎?”

顧明哲有些納悶地看向秦政道,“臣以為陛下會知道,畢竟您才是先皇的太子,臣知道的這些事也只是自己看到的聽到的。”

秦政有些無奈,小皇帝留給他的記憶,僅供認個人,了解點兒歷史及部分個人經歷,這種關鍵性的事情小皇帝根本沒留下來。

秦政仰頭看着白雲道,“我以為把遮眼的浮雲驅散就可以看到青天,卻不曾想青天之上還有天。”

顧明哲看着秦政道,“ 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秦政回頭看向他道,“你是想讓我先置身局外?”

顧明哲點頭道,“也許離得遠了,反而能看清更多東西。”

秦政忽然笑了笑道,“先生說過不會幫我朝堂之事。”

顧明哲搖頭道,“這已經超出了朝堂。”

秦政似笑非笑道,“算是吧。”

顧明哲低下頭道,“陛下,回京路途遙遠,變故時時會發生,更何況就連左右衛都混入了奸細,我們不知道到底何人才不是敵人,當務之急是要有自保能力,您雖身負武功,但卻在清醒時用不出來,臣認識一個人,讓他指點指點您如何?”

“唉,”秦政嘆了口氣道,“我擔心一直不回京城,會出什麽亂子。”

顧明哲小聲嘟囔道,“陛下在京城裏也沒做什麽啊。”

“......”有些話雖然是實話,但真的要說的這麽直白嗎?

秦政長嘆一聲,道,“我們去拜訪高人吧。”讓朝中那群人自己玩去吧,正好給林長風一個表現的機會,一個好的謀臣絕對不應該等着君主為他時時事事做決定,更何況如果真有一個能完全淩駕于皇權之上的人,那麽一日不除,他一日寝食難安啊,他都成那人的傀儡了,還怎麽做個好皇帝?

朝中短時間內沒有了皇帝,只要處理得當,未必會出什麽大事,更何況是個半傀儡皇帝,國家大部分的運行靠的是三省六部,否則攤上個不管事的皇帝早就亡國八百回了,現在皇帝一不在,兩個尚書令就是最高領導,而盛國如今的右尚書令就是謝宏,不老實的小皇帝不在,他們倒還真沒太過緊張,只不過為了防止一些老臣親王搞事情,所以要盡快把秦政找回來。

于是秦政可悲的發現,自己在和不在,好像盛國并沒有什麽影響。

顧明哲坐在馬上安慰道,“如今的盛國并不完美,還有很多百姓餓肚子,陛下日後可以讓他們不再餓肚子。”

秦政笑着點點頭,皇帝沒用,國家短時間內沒有變動,長時間會慢慢腐化,皇帝有用,卻可以讓國家在短時間內更上一層樓。

只有一匹馬,所以兩個人只好共乘,而秦政不會騎馬,只好讓顧明哲來。

顧明哲拉着缰繩道,“陛下坐穩了嗎?”

“嗯。”秦政摟住顧明哲的腰,順便按了按他的小肚子。

顧明哲身體一僵,揮鞭,輕喝,“駕。”

飛揚的墨發打在秦政的臉上,他第一次覺得自己有點兒矮,如果比顧明哲高上一頭就不會這樣了。

二人從漢子的屍體上拿了銀兩,一路上倒也不必花費時間去弄盤纏。連續走了五日後,他們終于來到了一座山腳。

顧明哲将缰繩拴在樹上,仰望着這座高山道,“臣說的那人就在這裏,他的武功不是天下第一,但他的眼力和腦子裏功法的數量,卻稱得上是天下第一。”

秦政吸了一口山間清新的空氣,道,“上山吧。”

山路崎岖,二人花了好長時間才來到山腰的一間竹屋。一個七十來歲的老頭正躺在搖椅上曬太陽,旁邊有一個同樣頭發花白的老婆子在繡花。

顧明哲拉着秦政走到老頭面前,從脖子上拿下一個飛刀形的挂墜,道,“家父說有困難,可以來找您。”

老頭睜開眼睛,定眼看了顧明哲半晌,道,“你和你父親長得真像,我還以為他來了。”

那個“家父”就是他自己,長得當然像了,顧明哲将手裏的挂墜遞給他。

老頭摩挲着挂墜道,“二十年前你父親救我一命,我答應幫他做一件事,只要力所能及,你就提吧。”

顧明哲拉過來秦政道,“我這位朋友把以前學過的武功都忘記了,請前輩幫幫忙。”

老頭看着秦政,半晌後說道,“你這心可真大。”

秦政嘴角微抽道,“晚輩的腦子受了點傷。”

老頭點頭道,“看出來了。”

“......”

老頭轉頭看向顧明哲道,“我只幫一個忙,你确定要讓我幫他?”

顧明哲點了點頭。

一直在繡花的老婆子放下手裏的針線,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顧明哲道,“你們倆啥關系?”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大家對正版的支持,麽麽噠~

備注:(防止大家忘記)關于皇帝會武功,在他第一次夢游時就提過一筆,後面的夢游也提過幾次。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