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池睿川真不說話了,岑楚又急。
“池睿川,你別睡,你跟我說說話。”
池睿川強撐着坐起來,靠岑楚肩上,他想說他很冷,又覺得浪費,就換了三個字:“我愛你。”
岑楚整個人一抖,差點沒扶住他:“閉嘴!”
“叫我說話……又叫我,閉嘴……壞脾氣……”池睿川笑着蹭他脖子,“楚楚,我真喜歡你……”
“這樣不算,我聽不清。”岑楚握緊池睿川冰涼的手,“你再說一遍。”
池睿川輕輕“嗯”了一聲,卻沒再說。
他已經沒力氣了。
敲門聲在關鍵時刻響起,岑楚扶池睿川靠好,還沒來得起身,就聽身後傳來砰地一聲巨響。
門板在外力作用下重重甩到牆上,反彈回來,被林升拿腳抵住,又踢了回去。
岑楚從未如此喜歡過一個人的粗魯。
饒是已經做好心理準備,林升還是被池睿川的慘樣吓到。
之後一片兵荒馬亂。
甄遠打來電話時,岑楚正捏着手機坐在手術室外頭的長椅上發呆。
他突然發現,他不知該給誰打這電話。
池母已經不在,池父移民澳洲。池母當初不顧一切嫁給池父,早和娘家那邊斷了聯系,而池父又是在孤兒院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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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岑楚,池睿川在國內一個親人都沒有。
岑楚仰頭閉眼,吸了吸鼻子,接起電話。
“嘿嘿。”甄遠賤兮兮地笑,“吃完飯看完電影,還幹什麽了?”
還幹什麽了?
岑楚眨眨眼,想了想,說:“還去了酒吧,然後……”
淩塵的聲音突然加進來:“酒後亂性!”
“沒有。”岑楚又吸了吸鼻子,笑,“然後看見池睿川了。”
電話那頭沒了聲音。
半分鐘後,甄遠問:“你在哪裏?”
“醫院。”
十五分鐘後,甄遠趕到。
他看了眼手術室門上頭亮着的紅燈,坐岑楚邊上,拍拍他肩膀。
岑楚捧住臉:“他流了好多血……”
“他那……估計是傷口崩開了,就看着吓人,沒多大事,你別擔心。”
岑楚放下手,扭頭看甄遠。池睿川的情況他是在救護車上從林升嘴裏得知的,他知道池睿川胸腹被刺了三刀,每一刀都很兇險,他還知道他在ICU裏躺了三天。
可這些,岑楚都還沒說。
甄遠被他看得發懵:“怎麽了?”
“你怎麽知道他身上有傷。”
甄遠張了張嘴,猛地往後挪:“岑楚你聽我說!”
“你說。”
“我也是剛知道不久,就你相親那天,阿姨給我打電話,說她前幾日在新聞裏看到了葉橋……她沒說得很詳細,只說池睿川被葉橋刺傷住院,她擔心你知道後會心軟,囑咐我千萬要保密,還讓我探探你口風,看你對醫生有沒有好感……”
岑楚用力閉上眼。難怪,難怪那麽着急讓他相親,難怪家裏的電視遙控器一連幾天找不到。
“我那天跟你說了葉橋的事,你什麽都沒問。你如果問了,我會告訴你池睿川的事,但是岑楚,作為兄弟,我說句心裏話,我不希望你回頭。”
甄遠說:“我真的不想看你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
岑楚捧着腦袋,難受得說不出話。
他們都是為他好,都是心疼他。他知道。
可是,誰來心疼池睿川呢。
岑楚再坐不住,起身大步離開。
甄遠忙跟上去。
岑楚走出急診大廳,到外頭找個地方坐下,從兜裏掏出煙盒。
點支煙,深吸幾口,慢慢平靜下來。
“我那相親對象,是池睿川的主治醫生,還是大學同學。”岑楚笑着看甄遠,“你說巧不巧?”
“都是命啊。”甄遠嘆口氣,在他身邊坐下,“不信都不行。”
岑楚也這麽覺得,不然十一張照片裏為什麽單單挑中那一張。
岑楚緩緩吐出一口煙:“甄遠,我想好了。”
甄遠又嘆了口氣。
池睿川做了個美夢,醒來看見夢裏的人坐在床邊。
他眨了下眼,人還在。
他猛坐起來,然後又扶着額頭倒回去。
“池睿川!”
池睿川喘着氣笑,伸臂将人攬到懷裏:“楚楚,我喜歡你。”
即将觸到呼叫鈴的手猛地頓住。
池睿川輕蹭岑楚耳朵:“昨晚你說那樣不算,你聽不清,那現在這樣呢?”
岑楚輕輕将他推開,坐回椅上,冷着臉說:“不是昨晚,是前天晚上。”
“那不是重點,重點是……”
“重點是我們已經結束了,池睿川。”
池睿川睜大眼望着岑楚。
岑楚笑:“怎麽,你以為你這樣我就會心軟?你對我做過什麽你都忘了?就算你和葉橋的事是假的,你有苦衷,你可以解釋,但這些年來你帶給我的傷害卻是無比的真實。”
“你待我從未仁慈,卻奢望我對你心軟,憑什麽?池睿川,你不過是仗着我喜歡你。”
岑楚前腳離開,林升後腳就進來。
“醒了啊,感覺怎麽樣?”
“沒感覺。”
林升啧一聲,讓護士給他量體溫。
“這賭氣也不是這麽個賭法,人踹你你就不會說句話?傷口裂成那樣,換個痛覺神經敏感點的都能當場暈過去,你竟然能忍那麽久,池總,我是真佩服您啊。”
池睿川面無表情:“你是有什麽特殊愛好嗎,專挑有老公的人相親。”
林升:“……”
護士:“……”
林升一臉尴尬,護士低頭開溜,還體貼地将門關嚴實了。
“池睿川你故意的是吧!我不過和他吃了頓飯別的什麽都沒幹,你他媽至于嗎!”林升憋屈得不行,差點沒揪下一撮頭發,“我也想知道為什麽我所有的相親對象都是……都是……算了這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的形象!形象你知道嗎!”
池睿川皺眉:“你好吵。”
“我……”林升深深吸了口氣,降低音量,咬牙微笑,“我千辛萬苦建立的完美形象被你一句話摧毀,我還不能說了?”
池睿川拿出水銀體溫計,放床頭櫃上:“心情不好,你走吧,我要睡了。”
“真巧,我心情也不好,池睿川我告訴你,這次沒個半年你休想出院!”林升上前拿過體溫計,舉高了看,38.7℃,林升皺眉,“岑楚呢?”
“走了。”
“把他叫來。”見池睿川看他,林升耐着性子給他解釋,“你這得吊水,身邊沒個人看着怎麽行。”
“我自己能行。”
“你不行。”
池睿川一個眼刀過去。
林升舉手做投降狀:“好好好,行行行。”
雖然被池睿川敗壞了形象,也并不是太喜歡看岑楚和池睿川在他面前膩歪,但好歹是相識多年的朋友,林升氣歸氣,該打的電話還是要打。
總不能還請護工。這都成這樣了,身邊一個關心的人都沒有。
他都看不下去。
岑媽媽從外面回來,看見岑楚在廚房裏忙活,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走過去,問:“幹什麽呢你?”
岑楚将泡好的香菇木耳和紅棗一起放入魚湯裏,說:“煲湯。”
“哎喲,我兒子真行啊。”岑媽媽笑問,“什麽時候學會的?”
岑楚也笑:“剛剛。”
岑媽媽覺出不對:“這湯給誰喝的?”
岑楚說:“等下送醫院去。”
岑媽媽看了岑楚一眼,試探着問:“醫生?”
岑楚笑着點頭。
岑媽媽暗暗松了口氣,高興地拍拍岑楚手臂:“醫生好啊,我見過那小夥子,長得可精神,濃眉大眼的,脾氣也好,足足甩了那誰誰十八條街!”
岑楚又點頭:“是啊,真好。”
濃眉大眼脾氣好的林醫生回到辦公室,剛坐下,張嘴連打三個噴嚏。皺眉揉了揉鼻子,聽見敲門聲,含着一泡眼淚擡頭看去,見是岑楚,忙站起身:“來了啊。”
岑楚進去,将手裏的保溫桶放桌上:“林醫生辛苦了啊,給你帶了湯。”
林升眼睛一亮,興奮地搓搓手:“你也太客氣了。”
岑楚客氣地朝他笑笑:“黑魚火腿湯,趁熱喝。”
正要打開保溫桶蓋的林醫生:“……”
五分鐘後,林醫生提着保溫桶進了池睿川的單人病房。
親自動手盛了碗湯,遞過去,一臉生無可戀:“黑魚火腿湯,補血收傷口的,營養價值豐富,味道鮮美不油膩,喝,趕緊趁熱喝。”
池睿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