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節

那天助理把他送到校門口,熬了通宵的廣告拍攝他累得要死,一路迷迷糊糊朝着教學樓走,沒想半路遇到一條半人高的德牧,迎面就把他撲倒在地。

寧遠一點沒防備,被摔下去的瞬間胳膊就擦破了,那狗家夥幾十斤重,壓人身上不是蓋的。

寧遠都沒能叫出聲來,他自己是喜歡大型犬的,要不是居無定所四處漂泊,他肯定也養只狗了,當時驚吓是有的,但也就一瞬間,過了那個點心裏大概知道這狗撲上來的時候沒咬他,估計也不會怎麽樣。他倒是淡定下來,但是旁邊來來往往的人可不淡定。

這大狗也沒攻擊他,把他撲倒在地嗅嗅這嗅嗅那,趴着他一個勁地舔。有人反應過來,混亂中他看到有個人想過來拉那狗身上的鏈子,估計是人多了起來,那狗也急了,開始吠起來,它不叫還好,一叫就吓人了。

寧遠記得當時遠遠地就聽到驚懼一聲驚懼的“寧遠”,那聲也不知是緊張的還是怎麽,略略有點變了調,然後就見一個年輕男子跑了過來。寧遠已經不記得他長什麽樣子,但當時那人皺着眉頭,不顧周圍人的勸阻,非要過來幫他倒是給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好在狗主人很快就找過來了,喊了一聲那狗的名字,就搖搖尾巴撲他主子去了。

狗主人一個勁的道歉,等他處理完回來想跟那年輕男子道個謝,才發現人早不見了。

這事沒曝出去,也就小圈子裏知道,寧遠現在能當趣事說出來,一是惦記如此一個無畏勇敢而稀有的男粉,二是必須得拿出點平常粉絲拿不到的情報來保證自己有內部消息的設定。結果這搜腸刮肚的想半天,全是小白菜知道的。

小白菜鐵定的真粉,比真金還真!

寧遠這邊問小白菜怎麽知道的,那邊到第二天都沒有回答。他也不是真想追着這個問題問,也就順口一問,但看對方這逃避的樣子倒讓他有點好奇。

不過他的心思很快也不在這事上了。

老班六十大壽辦酒席的日子馬上要到了。

班長在群裏天天發消息,再三囑咐一個都不能少。

大家倒是滿口答應,就是都來@他做啥。

寧遠保證完了這個又要向那個保證,只盼着這日子馬上到,還他個言出必踐的清白。

日子過的的确也快。

老班大壽前一天寧遠緊趕慢趕把自己這兩天的戲份先搞定了,打算跟導演請個兩天的假,誰知當天晚上趕工收工的晚,大夥都累得不行了。寧遠想,那從這邊過去只要個把小時,禮品禮金早都讓助理準備好,他也就去個人的事,便決定第二天再過去。

沒想第二天就出了差錯。

程鑰出發的時候雨很大,他家在城南,老班定的酒店在城東,過去還真不短的路程。

老爸昨天去了外地,原本打算早上回來的,但這會估計也被困住了,今兒是沒法送他了,他也不會開車。這遙遠的距離讓老媽十足不放心,幾次三番都想出口說句別去得了。

程鑰如何不知道他媽的想法,只是,他真的想去。

他叫了車,好幾分鐘才有人接單,程鑰給老媽看,車就在樓下。

老媽憂心忡忡放人下樓,跟着他到門口,看他撐着把格紋傘飛快地跑進雨裏,開車門、關車門、離開。

這模樣,就跟當年高考完他不顧家裏意見非要去A市一個人闖蕩一般。

雨下很大。車窗沒關緊,雨水順着窗沿滑進來,打濕了程鑰的襯衣袖子。

藍色的棉質襯衣暈開一團,濕的很不含蓄。

程鑰關緊窗戶,坐到另一邊去,找出衛生紙來慢吞吞的吸水,只是勞忙半晌也是徒勞。看着那一團濕跡,程鑰放棄了掙紮。

車子開了一個多小時才到目的地。

下車的時候外面的水已經漫上來,盡管做了準備,從下車的地方到飯店門口,程鑰還是濕了小半截褲子。

他被今天的天氣磨的沒脾氣,總歸是沒有個好形象了。

大廳裏有主人家在迎賓登記。

程鑰看了眼自己濕漉漉的褲子,嘆口氣過去登記。

認出他的人是班長。

“程鑰?你家夥這幾年可從來不露面的啊,聽許雲說要不是偶遇上,說不定這回你又來不了!”

班長這話說的不留情面,程鑰無話可說,只能象征性地搖搖頭,雖然班長說的的确是實話。

“來,過去怎麽我就不跟你計較了,反正今天是要讨回來的!”班長還是給了個臺階,程鑰點頭,笑笑沒開口。

登記名字随了禮,他便去了二樓大廳。幾十張大圓桌被劃分了好幾個區域,老班帶了那麽多屆學生,來的弟子可不在少數,今兒的陣仗可見一斑。

他們那一屆在靠牆的一列,分到了四張大圓桌,算是老班帶的班級裏今天來的最齊全的。

程鑰找了位置坐下,陸陸續續一直有人進場,原本稀稀拉拉的餐桌漸漸坐滿了人。

有人認出程鑰,但都是點頭之交,一笑而過,各自去跟昔日好友插科打诨。

程鑰原本砰砰砰劇烈跳動的心漸漸冷靜,一下一下,緩慢而有力,比之先前,總是缺了點什麽東西。

落座的人越來越多,那個人始終沒來。

程鑰只覺得濕透的褲腳越發涼,失望的情緒像是今天的大雨,無聲地潑灑下來。

失望的不只是他。大廳裏半數女性生物都難掩沮喪。

寧遠的缺席,傷的可不止一撥人的心。

司儀把話筒遞給老班,老班推遲不過,只能站起來發表講話。他個子不高,戴着黑邊眼鏡,大腹便便,又總是笑眯眯的樣子,光是樣貌就很得學生歡心。

老班教歷史的,說起話來慢條斯理又有理有據,引經據典,久沒聽過老班上課的弟子們都感慨起來。

程鑰費力的聽着,只覺得上一次聽老班講話可真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

但他還記得那個坐在他後排聽音樂的少年,午休時候曾經微微笑着分享耳機給他,聽他說,裏面放的是他最喜歡的歌。

只是他至今也不知道那是首什麽歌。好像就是那一天他才開始接受,那只喪失聽力的左耳真的一點聲音也聽不到了。

直到班長的聲音傳來,程鑰才意識到流程已經進行到班級送祝福了。

“我們班今天來齊了,哦不對,還有一個下大雨堵路上了,”哄笑聲響起,班長笑罵,“我知道你們很多人都盼着呢,這天公不作美不是,咱們寧遠寧大明星還得要會兒才到,啥啥就不信了?我給你們聽聽語音啊……”

程鑰有一瞬間的頭腦空白,反應過來卻擔心那時好時壞的耳朵這時候會突然不靈光,心上擔憂,然而身子卻不由自主坐直,已然是恻然傾聽的模樣。

很安靜,大家雖在笑,卻都不再說話。

“班長,我堵路上了,你跟我向老班打個遲到,我一會自罰三杯!”

是寧遠的聲音。帶着懊惱,卻又聽不出幾分真切的着急,漫不經心又不讓人讨厭。

大廳再次爆發出笑鬧聲,程鑰緊繃的肌肉放松下來。他心砰砰直跳,說不清是高興還是緊張,他食不知味,不知道這個遲到有多久。

飯吃到一半的時候大廳門開了。

來人穿黑色休閑褲,白色T恤,一雙長腿格外矚目。他跨進門時摘下了口罩,尚還挂在一側耳朵上,就毫不吝惜地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吃喝正是興頭上,只有靠近的幾桌人注意到,小範圍地發出騷動。

寧遠張望一圈,朝着老班那桌走去。

程鑰遙遙盯着那人越走越近,又慢慢遠去,繼而低下頭,盯着飯桌,越發沒有食欲。

他們這桌,隔壁那桌,隔壁隔壁那桌,聊的都是寧遠。

他耳力不佳,醫生建議不要再用助聽器後更是常常出現失音的情況,但今日卻難得沒有出差錯,聽得一清二楚,竟讓他覺出些聒噪來。

真是久違的感覺。

他沒有胃口,索性拿出手機擺弄。有幾條新短信,無非是提醒他搶博的。他匆匆看過,只去寧遠那條博留了評論,然後去微信通知水軍才發現那邊也有好幾條未讀訊息。

是寧遠家腦殘粉。

——我家愛豆被困路上了!

——該死的大雨,我家愛豆都要遲到了!

——據說新滬高速發生車禍了!阿門,趕緊通車啊!

——終于通了!希望愛豆早點到!

他看完之後心情兀地好轉,簡直莫名其妙。

是啊,還有好多人,好多人還在看不到他的地方,他還有什麽不滿足。

——他到了哦~

程鑰坦然回了信息,言語間委婉地透露出知情人的身份。

實在太高興了。

在腦殘粉面前,冷靜如他也忍不住想要小小地炫耀一下。

那邊沒有回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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