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1)
風靜了。
周遭吵嚷的聲音徹底變為虛無, 樹梢上葉片錯落有致的隐射在月色鋪滿的草地上,一片空茫,天際線那邊巨大的圓月高空半懸, 星星也未敢與它争輝。
顧卿躺在草地上, 被她捏着下颚微微擡起頭,修長的脖頸在銀白月色下, 隐約洩出三分如絲綢綿帛般溫潤的微光。
從遠處看,就好像是她自己主動擡起頭,盯着上空的月亮,眼睛一眨不眨, 睫毛纖長微微上挑, 盡數閃耀着的星河都映照在她狡黠又明媚的眼底,旖旎而深邃如濃厚的黑洞, 仿佛頃刻間便能将趙韞玉給吸進去。
趙韞玉的動作似乎帶了點脅迫的意味, 她那溫柔而半帶強勢的動作即将化為毀天滅地的力量, 将顧卿不算厚實的衣服給撕開、撕裂, 連扣子也會成為她手中的犧牲品,散落在草地上, 不見聲響。
窸窸窣窣的蟲鳴,遠處蒼穹山飛翔的鳥兒,盤旋在上空,翅膀煽動的每一道極其微小的頻率都化為一段悠揚、絕美的旋律,在夜色中,輕輕合唱着。
顧卿臉上并未出現有什麽緊張之類的情緒, 她半帶笑容道:“你在生氣?”
“以前啊,”她輕輕哼了一首不知名的調子,微微嘆息道,“以前讓你弄,你不弄,現在好了吧,你還能當衆扒了我的衣服,霸王硬上弓不成?”
趙韞玉親了親她的鼻尖,并未作答,而是從她身上翻身而下,躺在她的肩膀側邊,規規矩矩的睡着,手卻毫不客氣的将顧卿手腕給握住。
“他看你的眼神我不喜歡。”
“我不是拒絕了?”
顧卿側過頭,瞧着她微蹙的秀眉:“現在的你像是要收拾他一頓的樣子。”
“說起來,你這麽随便跟我上床,不怕将來你夫君知道了揍你?到時候我可按不住她的棺材板。”
趙韞玉噗嗤笑了下:“死了,都成灰了怎麽從墳墓裏爬起來揍我?就算我紅杏出牆,也與她毫無幹系。”
她自然是get到了顧卿的梗,只是一時沒忍住笑了出聲,她很少笑得這麽開懷,素常她只是微微抿着嘴,或者勾起嘴角象征性的笑一下,雖說達不到深處,但表面上看去似乎是那麽一回事,标志性的溫柔笑容。
“能跟我說說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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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卿突襲問,“我很好奇你們當時是怎麽生活的,她肯定降不住你,不然怎麽養成你這種對誰都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她是不是恨不得把手心裏的所有東西都交到你手上?古有褒姒一笑傾人城,妲己回眸步生輝,今有博君一笑只為開懷。”
趙韞玉陷入了追思,她的确記不太起那個女人的名字和臉了。
那時她附身在一位男人身上,男人最初只是一個清苦書生,熟讀詩書飽腹經綸,頭懸梁錐刺股,一朝進了金銮殿,從此飛黃騰達,在京城立足綽綽有餘。她只覺好玩,先是像人間那樣,置了個宅子,請了寫丫頭嬷嬷在府院打掃管事。
古人四喜:久旱逢甘雨,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
她占了最重要的一。
權勢的滋味令人着迷。
皇帝看她如此勤勉認真,于是旨意一下,将自己的女兒下嫁于她。
趙韞玉知事起,世道并不盛行男風,所謂娈寵不過是粗鄙行徑,她并不喜歡女人,但因自己同是女人,很是能将心比心。
于是與妻子琴瑟和鳴,相敬如賓,卻并不碰她。
外界瘋傳公主不得夫君寵,連男童也生不出來,漸漸的,她名聲壞了。
後來……
趙韞玉的臉色白了白。
一股從心髒突如其來的疼痛如萬般針紮,讓她緊蹙眉梢,輕咬着後牙槽,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這種疼痛,自從遇見顧卿以後,就再未感受到了,勉強能讓她稍微模糊一點的神志清醒片刻,在清醒間,她仿佛再一次見到了那個女人。
巧笑嫣兮,美目盼兮。
那時她還不懂得,用何種方式來對待喜歡自己的人,就碰上了安穩幾十年後,這個國家難得一見,一見必殺的浩劫。
——國亡了。
公主死了。
趙韞玉輕輕吸着氣。
一切過眼雲煙,她連對方的模樣都記不清了。
顧卿摸了摸她冰涼涼的手,問:“你在想什麽?”
顧卿的手很溫暖。
能暖進她的身體,在冰冷的體內制造出一股熱流,流遍全身。
明明她都沒有身體了,為什麽此時卻像還是正常人那樣,感受到人類的體溫?
趙韞玉想不明白。
顧卿轉過身,将她的身體牢牢扣住。
“你的身體告訴我,你很冷。”她笑着耳語道,“你既然想跟我上床,這麽簡單就随了你的意可不行,古代八擡大轎,十裏紅妝,現代鑽石戒指,車房存款,你看你有什麽,先攢着,攢夠了,到時候再跟我說這些。”
“那你想要什麽?”
趙韞玉問,“末世鑽石不值錢了,食物更值錢,難道你想讓我搜羅全國的食物擺滿你的房間?裝也裝不下啊。”
“不,”顧卿微垂着眼,神秘一笑,“我不需要這些東西,我想讓你,乖乖的呆在我的身邊,哪也不許去,去了,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如情侶間的耳語溫存濃厚,聽上去如此美妙。
趙韞玉答應了。
她的時間不多,但足夠能陪着一個人類度過餘生。
顧卿把芥子中的一枚銀黑素戒當着她的面給她戴在了無名指上,低頭是親吻半是玩笑的說:“這可是你說的。”
“嗯。”
第二天,基地的人出來了。
他帶來了好消息。
就是這一批來的幸存者身邊都未曾攜帶病毒。
彼此之間的吸氣聲深可見聞,有人狂喜:“那我們是不是可以進基地了。”
基地出來的人,今天多了兩個。
“是的,但是我們現在需要登記花名冊,順便注冊一下,你們一組裏多少人,将來做任務,是否要同行,如果同行,任務難度系數加大,一定要考慮好。”
“異能者排這邊!中間站着擁有糧食的人,旁邊站普通人。”
“叫張三對吧?有身份證嗎?”
對方撓了撓腦袋:“身份證在路上丢了,有吃的嗎?”
“一根巧克力算不算?”
張三有些舍不得的,從自己兜裏,拿出一張紙,紙中包裹着十塊錢的那種巧克力。
基地工作人員嘴角抽了抽:“算,不過分配的房子要簡陋很多。”
簡陋很多的意思是,只有那麽一小塊地方,就跟以前學校裏,還沒有徹底穩定下來的學校,一間宿舍能住十幾個的那種差不多。
如果想要獲得更大更好更奢華的房間,那就只有努力的做任務。
任務完成,會有獎勵。
獎勵水、食物,房子皆有可能。
任務危險級越大,則獎勵越大。
按照喪屍人頭算,能證明人頭的,只有晶核。
顧卿站在最後面,還沒想明白自己應該排哪。
她跟許費翔一行人已經算是徹底的掰了,昨晚還那麽打他的臉,自然不可能跟他們一塊登記。
然而作為一名獨身女性,如果自己能力不強悍到足以讓人注目,或者身邊沒有一個強大的男人,那很有可能一進基地就被人垂涎,被人盯上的可能性非常之大。
許費翔昨晚的那番話,真實性還是很高的。
特別是他有朋友在基地內部,懂得知道的,自然比其他人更多一些。
為了自己安全考慮,顧卿毅然決然的選擇了異能者的排位。
這一批,異能者很少。
只有那麽一個。
那就是——顧卿。
周遭打量的目光紛紛傳來,二妞、許費翔、一路上以來的童目,還有之前只有點面之交的女人。
那個女人長得頗似某位明星,膚白貌美,胸大腰細,也不知她是怎麽一個人來的,身邊竟然沒有同行的人。
昨晚遇見顧卿,對方也似乎非常驚訝。
她以為自己夠特立獨行了,沒想到還有個人,居然能夠拒絕別人,一個男人,看上去不太好惹的男人,他的邀約而選擇獨立自主的進行生存。
嗯,很了不起。
于是互相介紹了下自己的名字後,離開。
顧卿對她并沒有什麽惡感。
也許她對于女孩子,手段都是比較溫和的。
趙韞玉靠在牆邊,默默的打量着她跟別人的相處情況。
嗯,碰手了,還說話了。
怎麽解決這個人呢?
看上去顧卿還挺欣賞的樣子,等她出去接任務,再解決掉。
女人姓王,王貞。
王貞在那邊眨眼:你居然是異能者,怪說不得能單打獨鬥。
顧卿眨了回去:我是個僞的。
王貞并未有那個雷達能詳細心有靈犀的感受到顧卿的意思,她面上有些崇拜:你真厲害!以後接任務需要一塊嗎?
顧卿瞥了眼那邊毫不知情的趙韞玉,微勾起嘴角,連連眨了兩下眼睛,算是同意了。
多一個不多,算是照應。
反正能不能在一塊接任務,還不一定呢。
她來這個基地,最主要的是找人。
基地工作人員激動的問她:“你是不是吃過晶核了?”
他壓低了聲音問的。
顧卿一腦子問號:“???”
工作人員又重複了下:“就是那個白白的六棱形的晶體,形狀還挺漂亮的,你吃了嗎?”
顧卿沉默片刻:“我沒有。”
工作人員眼前一亮:“那你就是自帶的異能?哇哦,末世之前有的還是末世之後覺醒的?”
“末世之前。”
工作人員驚喜的盯着她:“看不出來啊,你還深藏不露。”
顧卿:“這個……我得提前跟你說一下。”
工作人員狐疑:“什麽?”
顧卿咳了咳,她彎下腰,輕聲說了句:“我是陰陽眼,能看見鬼。”
工作人員:“…………”
衆人:卧槽???這樣也可以?
工作人員不知道怎麽給她安排,最後只能将報告往上面遞,先暫時給她安排了單人間,還送上了水。
進入基地以後,七彎八拐,最終将房子定下來,工作人員說等待第二天的接見。
同時隐晦的提醒她:“弄虛作假,是會被趕出去的。”
顧卿神情并無異樣。
送走了工作人員,顧卿啪叽一聲倒在床上。
幹淨的床啊~~~
幹淨溫暖的棉被。
這麽久了,顧卿還是第一次睡上這麽好的床,真的快感動哭了。
她揉了揉眉心,正巧牆上還有個小鐘表。
現在是中午12點,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趙韞玉坐在旁邊的凳子上,手撐着下巴問:“你不是要找人麽?什麽時候找?”
顧卿深深呼氣,吐氣:“來了這,先把逼格給艹好,不然人家覺得你沒兩下子不放在眼裏。”
“打算怎麽艹?”
顧卿眼珠子動了動:“山人自有妙計,等着吧。”
趙韞玉笑了下。
霎時,床上多了一個人。
柔軟的被褥未曾塌陷下去,顧卿深深的望了一眼她,道:“你還有機會成為人嗎?”
趙韞玉環抱着她的腰:“沒有了。”
“為何?”
她輕輕嗅着屬于顧卿的那股香味,道:“唯一能容納我魂體的人,化成灰了。”
“那如果有機會,可以再世為人,你願不願意擁有?”
“睡吧。”趙韞玉道,“夢裏什麽都有。”
顧卿莞爾一笑:“我還沒洗澡呢,睡什麽睡?要不要一起來個鴛鴦浴啊?”
趙韞玉發現顧卿這個人吧,油嘴滑舌,還特愛調戲她,一旦她主動靠近吧,人家端若君子,柳下惠,仿佛是她急色一般,俗不可耐。
但既然是顧卿主動邀請的,豈有不應之理?
房間不大,但好歹裏面還有一件純白床單,于是顧卿先檢查了下這裏面有沒有攝像頭,檢查完了以後打開浴室接好水。
是淋浴噴頭。
顧卿脫了外套,直接就着溫熱的不算燙的水清洗了下身體。
趙韞玉的魂體受不到熱水的沖擊。
滴滴熱水噴濺出來,從她的身體重穿過。
她伸出手,愣了下。
還是不行。
已經不知道多久了,她感受不到這些東西,唯一一次,那已經是不知多少年以前的事情了,那時候還沒有燈,只有刺眼的煤油燈、宣紙,狼毫,沒有所謂的鋼筆、簽字筆等等,也沒有如A4紙一般好用。
但是,是她能自己親自接觸到的。
火焰是溫暖的,還能傷人。
如今除了結契後的顧卿可以擁抱,這個世界,再也沒有什麽值得留戀。
顧卿用沾着熱水的手往她臉上澆了澆。
奇怪的來了,那些水珠仿佛有了靈性一般,直接觸到了趙韞玉的身體,剛剛還穿透的水如同粘上去似的,從她眼角、鼻尖、嘴唇一直滑下,最後滑進了她的紅衣裙裏,肉眼可見,領口那邊濕了大塊。
沒過幾秒,自己蒸發在空氣中,形成水霧四散開來,成為半封閉空間內的制熱因子。
顧卿臉頰紅紅的。
素日趙韞玉一副蒼白的臉經過這麽一澆,陡然明豔了幾分,更襯得紅唇如血,膚若凝脂。
顧卿給她擦了擦臉:“鬼是不是天生就是蒼白的?”
趙韞玉淡淡一笑:“沒有。”
只是她的修為出了點問題。
顧卿又給自己洗了個頭發,浴室這裏是沒有洗發水的,于是她從自己裝法器的那個袋子拿出洗發露清洗幹淨後,又拿了個吹風機吹。
趙韞玉笑道:“你怎麽那麽多東西?”
顧卿低着頭,血液往腦殼上湧:“出門在外嗎,誰不帶點需要用的,我以前得了這個東西時,就一直很喜歡往裏面裝,恨不得把所有的東西都裝進來,但很可惜的是,這是不可能的。”
“能給我看看嗎?”
顧卿低聲笑道:“成我媳婦了才能看,你現在不能。”
趙韞玉并未在這個話題上多聊。
等顧卿吹了頭發以後,趙韞玉給她拿了點吃的。
顧卿咬着幹脆方便面說:“你哪裏還有多少食物?”
“……”趙韞玉內視了自己的芥子,她為了把這些東西明标碼價,還把那些架子都一起裝進來了,占了芥子空間整整一大半。
她斟酌着說:“你一個人的話,大概能夠吃十年。”
整天沒命吃的那種。
顧卿陷入沉默。
“不會過期嗎?”
“你的那個會過期?”
顧卿一臉深沉的搖頭:“不過期,但是時間久了,心裏總感覺不是滋味。”
“那你打算去接任務?”
“其實我打算去研究研究那個所謂的晶核。”顧卿摸了摸差不多幹了的頭發,放下吹風機道,“喪屍真的在進化?”
“我不是一直跟你在一塊的麽?”
顧卿嘿嘿嘿笑:“話說做鬼有沒有比較好玩的娛樂場所,整天不動,不覺得無聊麽?”
趙韞玉:“打坐修行功法。”
顧卿嚅嗫:“這跟道士有何不同?”
“大概除了一個禁欲,一個不禁欲?”
顧卿:“…………”
顧卿頭一次感覺自己的舌燦蓮花完全失效了。
以往都是她噎別人,什麽時候趙韞玉也學的這樣?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她應該好好反省反省自己以前是不是給別人造成了太大的壓力。
“說起來,這麽多,我還沒問過你。”趙韞玉在她躺下以後,說,“你的那些師兄弟呢?”
顧卿失笑:“哪有師兄弟?茅山的名號差不多都快沒了。”
“全茅山,早就消失在了歷史長河中,以前教我的師傅,百年過去,從小,我是在山裏長大的,後來他一去世,就剩下了我一個人,我爸媽把我接出去後沒多久也雙雙離世,這顧家,就剩我一個獨苗苗。”
顧卿揉了揉她柔軟的發絲,說:“你高興不,以後除了我,沒人能降得住你。”
趙韞玉悵然:“都死了啊。”
顧卿半開玩笑道:“我倒是見過不少神棍,她說我是天煞孤星的命,克夫克師克親,這三樣,我感覺快一語成谶了。要真将來跟你在一起了……”
她感慨道:“以後都沒人繼承我的手藝,要是将來,又出現鬼了怎麽辦?這一行,要沒落了。”
“其實我早知道那個人是神棍。”
“那個人騙了許多人的錢,明明是胡亂說一通的,偏偏卻可笑的應驗了。”
她伸了伸懶腰:“随便吧,反正都死了。”
趙韞玉輕輕靠在她的腰上:“沒事,我能看到你死。”
“哼,說什麽胡話?!”顧卿不滿,“天天把死挂在嘴邊,是不是就想等我死了,你就找個人嫁出去,這樣兩全了,既沒有嫁給我,也不會耽誤你的前程,多好啊。”
趙韞玉無奈。
“整天瞎想什麽呢。”
“哎,”顧卿用手搓了搓她的肩膀,“問你個事呗。”
“像你這樣的鬼,應該算是什麽級別的?我也不算一個特別差的捉鬼師吧,怎麽就弄不過你。”
“怎麽?”
顧卿眨了眨眼:“将來在床上,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呢。”
“想提前感受下?”
顧卿微微笑了起來:“正好。”
猝然間,她身體猛地凝滞住。
除了呼吸,再無其他地方可以動彈。
連眼睛都不能眨一下。
卧槽!!!
顧卿快給她點贊了。
這什麽東西這麽厲害?
普通的鬼可是不行的。
除非……
她眼神微眯出一絲鋒利的弧度。
除非她比厲鬼還要上一層。
這樣的話,一來她的計劃不再那麽好執行,而來……想教訓教訓這個人,那可能有點難度。
在床上,要是她用這個法子,顧卿就玩球了,就跟那什麽一樣,任君品嘗,還不帶反抗的。
“怎麽樣?”顧卿聽見趙韞玉笑着說,“有何感想?”
顧卿身體放松下來,懶洋洋道:“半斤八兩,不過如此。”
就算她再慫,嘴皮子可不能慫。
賴以生存的家夥什。
趙韞玉淺淺一笑。
第二天,帶他來的那個基地內部的工作人員敲了敲門。
顧卿打開。
“弄好了?”
“住的可還舒服?”
“還行還行,将就将就。”
工作人員嘴角抽了抽:“跟我走一趟吧,老大找你。”
所謂的這個老大就是,基地的二把手。
——末世前是保镖。
為人精悍,見之一面則被他的氣質所吸引,第一眼不是看臉,而是他巨長巨長的腿!
黑衣凜冽,神情肅然。
他的肌肉膨脹,卻收斂得非常好,襯衣紐扣,遮住了他的那一身肌肉。
顧卿毫不懷疑,他一定是有着八塊腹肌的男人。
“聽說你是異能者?”
二把手口中叼了根雪茄,“陰陽眼?”
顧卿正準備開口說話。
“說之前,一定好好好想一下怎麽回答。”
二把手道:“給你一次機會,你可以選擇坦白,坦白之後不追究你的謊言,那間房也是你的了,如果選擇持續進行,後果将難以預料。”
雪茄的煙味并不大,更多的是被他吸進肺腑。
都說抽煙的男人一嘴大黃牙,但在他的身上仿佛不存在,雪白的牙齒輕咬着雪茄頭,從鼻中發出的冷哼不足為奇。
他待人一向如此,不管普通人還是異能者。
基地目前也有十多個異能者,基本全是喝了晶核的水變異的。
他們留守在基地,在二把手手下做事。
接了任務的人負責把晶核拿回來兌換東西。
基地有個廣袤大街,那邊很多買賣場所,應有盡有。
糧食是最難買的,同時也是最受歡迎的。
二把手還在引導她:“如果是真的,我們這邊會為你提供食物,以後你就可以不用外出接任務了。”
顧卿微微一笑:“不用,我喜歡刺激的。”
“按照基地的說法,我确實是異能者。”
她緩緩道:“只不過我這個比較特殊,是陰陽眼。”
顧卿朝他走進幾步:“你想試試麽?”
二把手眉毛微挑,一副我倒要看開你玩什麽把戲的樣子。
“試試又何妨?”
“行,沒問題。”
顧卿問:“你末世前,有沒有過什麽遺憾。”
二把手拿着雪茄,神情不變:“有倒是有,就是,你問這個有什麽關系呢?”
顧卿謙虛道:“我可以幫你一把,開個天眼。”
二把手見顧卿越來越神神叨叨,忍不住道:“開天眼?”
“嗯,是的,幫活人開天眼。”
“不過……這樣的弊端就是,我可能會折壽兩年。”
“但是我還是願意展現出我的實力來的。”
二把手身着黑衣,他從口中拿出雪茄,對着顧卿點了點頭。
“我妻子去世得早,能讓我見見麽?”
顧卿微微勾起嘴角:“我只能引來你最想見到的人,至于那個人……是不是您妻子,那我就說不準了。”
顧卿咬了下食指,在半空中畫了一道符,從裏向外的退了出去,那股氣流從她前方,穿透二把手的身體,轉瞬間回收到他體內。
那可能是短短十秒鐘不到的時間。
二把手的眼神變了幾變,狐疑、茫然、不敢置信、狂喜這幾種情緒不斷轉變,最後彙聚成一種釋然。
他可能上了一座刀山血海的樣子。
額頭沁出了密密的汗。’
顧卿等他差不多緩過來以後,比剛剛稍微多了那麽點和善。
“雖說雞肋。”二把手沉默片刻,啞聲道,“總好比過無。”
顧卿不知道他看到了什麽,但總歸他的心願。
“那您看?”
“我會找人給你換個更好的房間,每天兩餐,一瓶礦泉水。”
“謝謝!”
“還沒問您怎麽稱呼啊?”
“免貴姓曹,曹貳。”
“曹大哥!”顧卿搓了搓手,“我能求你個事不?”
“你說。”
“我想找個人。”
“名字,性別。”
“洛冰,女。”
半個小時後,手下進了正廳。
“報告老大,沒有這個名字。”
顧卿有些失望:“那好吧,如果有緣再見。”
“是你什麽人?”
“我高中一閨密。”
“你……”二把手道,“看上去剛畢業不久?大學生?”
顧卿害羞道:“我畢業大半年了。”
二把手點點頭:“你家裏是不是有礦?”
“談何說起?”
“把你養的很漂亮。”
顧卿鎮定一笑:“那是自然。”
曹貳道:“你先走吧,我想休息會兒。”
“好嘞!”
等顧卿走出大廳,才發覺自己背心微微濕潤。
“怎麽,怕了?”
趙韞玉笑道,“昨天跟我保證的就是這個?”
“不是……”顧卿認真道,“你行不行,我會看相。”
趙韞玉好奇道:“看相?”
顧卿點了點頭,她朝天望了下。
一望無垠。
“水至清,則無魚。”
“他最近有血光之災,印堂發黑。”
趙韞玉:“我覺得比起你口中的神棍,你更像一點。”
顧卿忍笑:“那可不成,我是最後一代捉鬼師,我才不去繼承那勞什子的神棍,多丢逼格啊。”
“那你知道你自己最近情況如何麽?”
顧卿從兜裏拿出一塊鏡子,端詳許久道:“知道,我面若桃花,眉眼含情,說明最近命犯桃花,極有可能演變為桃花煞。”
“是不是,那朵桃花是你?”
趙韞玉:“……是我多嘴了。”
“別介!”顧卿認真道,“我說真的,你最近可千萬不能離開,要是破了我的勢,這輩子,你可能就永遠見不着我了。”
“這從何說起?”
“我即将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不能殺人。也不能殺喪屍。”
顧卿坦白道,“我需要你護法。”
“破了會如何?”
“七竅流血而亡,不帶番茄醬的。”
趙韞玉牽着她的手:“那,你這是把命交給我了”
“算是吧。”顧卿勉為其難的承認道。
“好。”
曹貳最近确實心神不太寧。
他發現自己口幹舌燥,極為動怒。
有天晚上,他站在門口,吹着涼風,第二天感冒了。
“阿嚏!”他一個大男人,怎麽會生這種娘們唧唧的病?!
作為一個強悍的基地二把手,末世前統領數十個保镖的男人,是不會生病的。
但病來如山倒,最終還是躺在床上癱了幾天,三把手專門揪着一個醫生進來。
“看,看是怎麽回事!”
三把手發怒摔房間杯子,“治不好,我送你去外面喂喪屍!”
醫生唯唯諾諾:“是,好的先生,您讓我給他看看。”
醫生掀開曹貳的眼睛,看了半天,道:“這是感冒了啊,我回去開點九九九感冒林顆粒,保證藥到病除,兩天內活蹦亂跳。”
三把手松了口氣,把人送出去後,對着床上挺屍的曹貳說:“二哥別怕,小病,待會我讓人給你送藥過來,明後天就好了,別擔心。”
曹貳虛弱的擡了擡眼:“好。”
下午三把手派人把藥弄好了送過來,西藥的味道不算大,還有點甜甜的。
曹貳剛準備喝上一口,就發現那人目光炯炯,可能是察覺到他的不自在以後,瞬間眼睛移向別處,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
明明非常正常,但此時此刻,曹貳看着手中的那碗黑乎乎的西藥,詭異的陷入沉默。
“你先出去吧,這個……”曹貳嘶啞道,“有點燙,讓我給它冷一下,待會喝,你進來收走就是了。”
“好的老大!”
曹貳盯着他出去的背影,難得遲疑了下,從胸口處的一個袋子中,拿了一疊銀針口袋。
他拿了一根針,試探着放入藥水中。
針在短暫的時間裏,就這麽當着曹貳的面,黑了。
比針更黑的是曹貳的臉。
他突然想到顧卿臨走時,給他的那個意味深長的暗示。
原來如此!
看來這個神神叨叨的顧卿确實是有兩把刷子的。
于是他将碗裏的藥給倒在了旁邊裝可口可樂的水瓶中,在塗了點藥水在追擊嘴邊,朝外喊了聲就躺在床上轉身背着大門呼呼大睡。
那人拿起碗,看見睡得香的二把手曹貳,嘴角微微勾起着退後,關上門。
“枝丫——”
曹貳從杯子中虛掩的地方拿出鏡子。
看來……是有些人看他不順眼。
曹貳呼出一口濁氣。
兩天後,曹貳病完全好了。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他神采奕奕推開大門,看見階梯下面,一些人站在那裏,其中,他看見了微微笑着嘴唇微動的顧卿。
顧卿察覺到他的視線,擡起頭一看。
四目相對。
顧卿淡淡一笑,點頭示意。
她知道!
曹貳不動聲色的巡視了周圍一圈。
這件事,不能張揚,他心裏有數就行了。
“非常感謝大家的關心!”曹貳爽朗道,“該出來見見太陽了,最近有沒有發生什麽事情?”
這廊下的都是幸存者。
今天聚在這裏,有個原因也是這樣的。
前幾天,有兩個異能者吵架了。
因為顧卿的事情。
兩個人都互相覺得對方配不上顧卿,紛紛大打出手,讓對方都挂了彩。
顧卿望天望地,就是不往上面去。
說桃花就桃花,真實一張開了光的嘴。
就是這個桃花煞……
顧卿暫時還沒想明白。
曹貳調節了兩個異能者,三言兩語就給說通了,散會沒多久,曹貳叫住顧卿。
“有想法去廣袤大街去看看麽?”
“卻之不恭。”
曹貳一邊跟她走,一邊介紹:“這裏巴拉巴拉,那裏巴拉巴拉。”
顧卿一邊點頭稱是,一邊給趙韞玉抛媚眼。
你看,我魅力大吧。
趙韞玉:“……”記在小本本上。
廣袤大街并不遠,十多分鐘的路程便到了。
一條街往過去,買家賣家齊聚一堂。
那地上擺放着的都是一些玉珏啊,鑽石啊等等,在末世前可以說算得上是奢侈品的東西,在末世,分文不值。
有些人為了得到點糧食,把家裏的鍋碗瓢盆都給賣了出去。
“有沒有喜歡的?”曹貳問,“有就買上。”
“我沒有糧食啊——”顧卿蒙了下,“不是随便看看?”
“來都來了,帶點東西回去。”
“行吧。”
顧卿點了點頭,把自己剛才看好,心水的玉佩、鑽石、珍珠等等,全部打包了。
曹貳留下了飯票。
對方感激涕零。
曹貳走在顧卿的身邊,問道:“這些都是個不值錢的小玩意,你要是喜歡,等我以後搜羅給你看。”
顧卿笑得快合不攏嘴:“沒必要沒必要,我只是買來看玩的。”
她收了一個渾身通透發綠的手镯,想着回去等她施個術法戴在趙韞玉的手腕上。
“謝謝你之前的提醒。”曹貳道,“不然我死都被蒙在鼓裏。”
顧卿擺了擺手:“曹大哥,我可什麽都沒做,不要把這個功給按在我腦袋上,要是被人知道了,還以為我被您怎麽樣了。”
曹貳說:“你之前問我還有沒有遺憾,當時我并沒想到你的良苦用心,很抱歉。”
“沒事!”顧卿斬釘截鐵,“為人民,哦不,為曹大哥服務!”
“房子還住的習慣嗎?”
顧卿道:“還可以,晚上怎麽翻身都翻不下床,唯一有點不自在的就是,不能刷手機了,哎。”
“你說這什麽時候才能好啊。焦灼。”
“會有那麽一天的。”曹貳說,“不遠的将來。”
“但願吧。”
“好了,曹大哥送到這裏,我先告辭了,明天我會接一下任務出門。”
曹貳疑惑道:“不是,異能者是可以不用接任務?”
顧卿清了清嗓子,道:“我比較喜歡刺激,不喜歡太過安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