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1)
這葉少, 名叫葉淮,年輕時在學校是個有名的富二代,由于家庭原因, 只對外宣稱是房地産起家的, 但實際他吃的時皇糧,也不好太過于宣揚, 免得将來作死把父親給拖下水。
末世來臨,他父親一躍枝頭,與旁人組建基地,成為基地三把手以後,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他也跟着不愁吃喝,有女人樂意送上門求庇護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沒想到他老子有一天看他驕奢淫逸不求上進的模樣, 恨鐵不成鋼道:“我怎麽生了你這麽個狗兒子, 你看人家他們, 自己都出去接任務, 看看你,你是不是我親生的!”
于是, 他帶着自己女人浩浩湯湯的從基地走了出來。
基本上神擋殺神佛擋殺佛,沒有一個攔路虎,正巧緣分到了,他竟然見到了末世前自己的偶像!!!
他的偶像能說會唱,還能打拳,一手兩個不是問題, 人美心善,他曾因病吃藥長得這麽一副肥頭大耳的模樣,天知道他剛進大學時,還曾經一度是學院裏的院草,不算纖細的骨架在經過三年的摧殘,已經堕落成了一個人見人憎的富二代。
女神給他簽了名以後,還一副沒有回過神來的樣子,他笑呵呵的邀請到:“要不要去我那坐坐?請你下館子。”
王貞:“可以啊,不過我們倆現在有事,你要是真心實意想請我,那過幾天等我們不忙了,再來約個時間見面,你覺得怎麽樣?”
“沒問題。”
“不過……”王貞淡淡一笑,“這女的跟你多久了?”
“不到十天。”
王貞點點頭,真心實意道:“我覺得我朋友說得挺好,你見偶像吧,得把自己收拾收拾,不能太邋遢對吧,起碼得先把你眼角下的黑眼圈去掉,希望到時候見面呢,能給彼此留下一個不錯的印象。”
“沒問題!”葉淮滿口承認。
他是真的成了個胖子,臉肉嘟嘟的,平時穿衣服遮了腰,不然沒事時洗澡,那覺得跟懷胎五月的肚子差不多了。
王貞說得有道理。
于是葉淮轉頭回去,給自己拾掇拾掇了一番,等他老子葉豪回來了,見他奮力的做着一字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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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豁,天陽打西邊出來了?寶貝兒子也知道自己胖乎乎的不好找女朋友?”
葉淮怒瞪着他:“說什麽呢老爸!我……我只是想鍛煉身體罷了!”
葉豪老态龍鐘,眼神卻透着一股子精明:“我可是聽人說,你在出基地的路上遇見之前電視上的那個偶像了?怎麽樣?長的好不好看?”
葉淮一想到願望成真,臉上不由得露出興奮的笑容:“我偶像當然是好看的!她比我見過的那些女人都好看!!她身邊的那個小姐姐也特別好看!不分上下!”
葉豪錘他胸口:“臭小子,有了偶像忘了爹,看你什麽時候才能長大,之前那些人都說你太蠢了,我生的兒子需要她們置喙?”
葉豪又與他閑聊了會兒,從外面進來一個男人,畢恭畢敬道:“老大,顏封找你有事商議。”
顏封,基地的一把手,軍轉商,有一定的威懾力。
葉豪半眯着狐貍眼,道:“他能找我有什麽事?”
“老爸,人找你有事呗肯定,不然誰沒事勞煩您大駕出去對不對?可能是那邊的糧食不夠了,要開倉放糧。”
葉豪其他沒什麽,種植養殖這塊有一手。
基地裏養殖了許多竹鼠繁殖能力還不錯,一年兩到三窩,目前只産了兩胎還在成長。基地裏喂了豬,一年半載出一欄,得要飼料喂養,基地裏沒飼料,就只能天天找人去外面割豬草來喂,又怕遇見喪屍,于是特意讓曹貳那邊拿了個異能者,專門守護那兩個割豬草的兄弟。
正所謂,為了吃的煞費苦心。
這顏封沒事除了找他拿糧食,平時基本就不怎麽交流,他跟葉豪這個大老粗不一樣,儒雅面皮白淨,手段卻比他還要厲害三分,葉豪對于他,是從來沒有交心過的,防人之心不可無。
古來訓導。
破天荒的,今天叫人請他過去,一般不是小事。
他理了理衣服,讓自己看上去沒有那麽油光滿面,才跟着人往外走了。
走之前還鼓勵自己寶貝兒子:“加油!等你瘦下來,老爸就給你找個媳婦成家!”
末世了,媳婦也不能落下,光炮友像什麽事啊,現在醫療也沒那麽發達,光看臉,要是有個什麽病,這也看不出來。
葉淮又開始練他的人魚線了。
即使現在看起來更像一個球。
生命不息,運動不止!
葉豪跟着顏封的人轉了好幾個圈,才終于到達了目的地。
亭臺樓榭。
下面水波青蓮,随風搖曳。
顏封就坐在上面,身邊還有兩個女人。
葉豪眉頭微皺,很快放松下來,輕松的上了階梯。
“小老弟啊,今天怎麽有時間請我來喝茶啊?”
顏封面色平靜,眼神趨于沉穩。
“葉先生,你來了?”
葉豪腳步踩在地磚上,踏踏作響:“那可不,你一差人叫我,我馬不停蹄剛回家還沒來得及喝口水,就來了,老弟有沒有給準備好茶啊,我也是很喜歡喝茶的。”
顏封微微一笑,古井無波:“自然。”
旁邊那兩個女人,長相皆萬一挑一,一個明豔大氣規規矩矩的站在旁邊,雙手環抱;一個氣質疏離冷淡,不顯山不漏水,放肆的輕倚靠在亭柱邊,眼神往池塘中看去,松松散散的,慵懶又風情。
從葉豪斜側角度瞟過去時,只能看見她微垂着眼,勾起的嘴角弧度,以及精致、修長細膩的脖頸。
葉豪不動聲色的将餘光收回來,笑着跟小老弟聊天。
顏封擡了擡下颚,示意王貞說。
“不等曹貳?”
“跟曹貳簡單的聊了下,他今天去處理事情了。”
葉豪這才點點頭。
王貞聲音清脆悅耳,“是這樣的,之前我們接了任務,跟顧卿一起出去時,在離這邊有幾十公裏的商圈大樓,遇到了喪屍潮。”
葉豪的笑容沒了,他眼神如針刺般一下掃了過去:“喪屍潮?”
“嗯?喪屍潮??”
趙韞玉踩在荷葉上,腳下輕點着水,她腳下落處,不見漣漪綻開,她微擡着頭,與上方的顧卿對視。
顧卿笑意盎然。
就在剛剛,她說服了趙韞玉給她跳支舞。
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反正也只能她看見。
這種只有她能看見的場景,給了她莫大的吸引、誘惑,仿佛讓她胸腔都被一股暖意給充實了,滿足又竊喜的窺探着,将趙韞玉的身體從裏到外看了個通透。
趙韞玉一襲紅衣,身姿挺拔俏立,她頭上并未佩戴任何首飾,唯餘腰間一塊淡綠色玉珏,滿頭青絲如瀑,半垂腰間,無風自動;溫柔秀眉、隽永雅致,出塵絕豔,唇不點而豔,眉不畫而翠,盈盈水光氤氲着霧氣,在池塘上翩翩起舞。
腰身靈動柔軟,輕擡足尖,一回眸一彎腰一聲輕笑。
翩若驚鴻,婉若游龍。
她一動,仿佛自帶bgm,琴弦輕挑,低吟輕和。
這是,顧卿第一次見她跳舞的模樣。
那甚至比她當年,還要跳的更為靈動飄逸柔美。
這支舞,是她教給她的。
《驚鴻舞》,現代失傳,古籍記載是唐代宮廷舞蹈,其實不是,是兩套完全不同的動作,琴音。這曲子、動作一伸手一轉身,都是她當年為了讨好驸馬,廢寝忘食花了半年時間,才從舞娘那邊學來的,每一個動作,經由她親手設計,先讓舞娘學會了一個動作不落,一次次不厭其煩的交給她,再讓她學會跳給驸馬看。
驸馬一直對她冷淡,從未碰過她的身體,連最初的洞房花燭,也未曾留下落紅。驸馬貼心得很,特意劃傷了自己的手腕滴在了白帕上面,等第二天天亮了,嬷嬷進來收走。
顧卿神情恍惚了那麽一瞬,再眨眼時,趙韞玉已經不見了。
她瞳孔猝然睜大,驚懼在眼底劃過。
“顧卿,”王貞推了推她的肩膀,笑道,“發什麽呆呢?顏大哥問你話呢。”
顧卿太陽穴隐隐發疼。
她閉了閉眼,再睜開時,一片清明。
顏封笑容微斂。
“你我倒是頭一次見,之前曹貳跟我說有個陰陽眼的女孩子是異能者,那時就想見見你了。”
顧卿散漫的笑道:“我之榮幸。”
顏封凝視她許久,半響道:“我以前還找你看過風水,忘了”
顧卿攤了攤手:“找我看風水的多了去了,我要是每個人都記住的話,腦子的容量都肯定爆棚。”
顏封無奈:“幾年沒見,你還是老樣子。”
顧卿對他沒什麽印象,但在這一來一回間,王貞倒是好奇的問:“你還會看風水啊?”
顧卿:“糊口糊口,不足為奇。”
葉豪早已離開,此時亭子裏就三個人。
顏封、王貞、顧卿。
顏封溫和道:“我覺得我們還挺有緣分的,你我她三人,都是單字。”
王貞哈哈一笑:“說不定往上幾輩,還沾親帶故呢。”
顏封沉吟:“說的也是。你們打算還接任務嗎?”
顧卿攔着王貞接下來的話,先開口道:“外面這麽危險,先把獎勵提出來才對。”
顏封先是一愣,随後暢快的笑起來:“行,這次任務完成,獎勵一只雞,一塊臘肉,就像殺豬時拼下來的那種。”
顧卿跟他讨價還價了許久,終于敲定了獎勵後,顏封道:“這次,是讓你們去一處軍工廠,裏面有東西需要拿出來,到時候任務獎勵單獨去曹貳那裏領,如果可以的話,你們也能接獵殺二級晶核喪屍的任務。”
顏封認識她,自然知道她的能力幾斤幾兩,這種條件一提,也是為了先讓她去看看什麽情況,如果放在其他異能者身上,顏封還不是很放心。
顧卿是個女人,但能力不可小觑。
末世前,顏封就親眼見過她的能力。
那時,他也是震驚的,震驚中将這個女人身份拔高到了一定地位。
不然這次也不會這麽開口。
“二十公裏外,有一處軍用基地。”顏封說,“你們先去那裏找到一個東西,待會我給你們地圖,你們按照地圖上的找到軍工廠,地圖上會有你們的任務所在,如果還有時間和精力,當然也歡迎去獵殺二級喪屍。”
顧卿說二級喪屍的事情還得想想,軍工廠的任務可以接。
顏封并沒有顯出很意外的情緒,依舊笑道。
“我在這裏,恭祝你們大獲成功。”
兩人離開了亭子,踏出門,王貞已經麻木了。
“你……你打算他獵殺二級喪屍?!卧槽,你不知道一級喪屍滿地跑,都不容易對付,上次我倆差點就給交代在那了,這次你你你……”
王貞痛心疾首。
顧卿笑道:“那麽可怕?”
王貞嚴肅着臉:“真的,你沒看到那商圈大街上烏壓壓的喪屍嗎?那麽多,一人一口唾沫就給你變異了,到時候你後悔都來不及。”
顧卿拍了拍她的肩膀。
“沒事,我心裏有數。”
王貞俏臉發白。
“你可得想好,獎勵是不錯,但前提是你有命才能拿。”
顧卿點點頭,随後若有所思道:“既然要出門的話,我們得準備好吃的保存體力。”
“你想幹什麽?”
顧卿狡黠一笑:“拜會拜會你那個小粉絲啊~”
王貞:“……那什麽,之前我真的是開玩笑的。”
顧卿哥倆好的挽住她的肩膀:“沒事沒事,就是去看看,你都說了,此行危險極大,要是回不來,人家小粉絲可得難過死,萬一想不開陪着你去了,那得多罪過是不是?”
王貞:“我覺得也是,走吧!”
顧卿悶笑:“腹黑!我不說你也會提的吧對吧對吧對吧?”
王貞:“沒有。”
“表裏不一。”
顧卿評價道。
葉家大院。
院子裏,一個長相肅穆冷酷的男人,正在輕聲呵斥。
“俯卧撐要往下面摁一點,你這做的軟綿綿的,遇到喪屍了,直接就挂了知不知道?!”
另外一個男人弱弱道:“但是……但是我胳膊要廢了……等不到喪屍,我就得死在這你信不信?”
“你偶像來了。”
“!!!”
葉淮精神意志頓時強大了起來,他咬着牙硬挺着,終于堅持了兩秒。
他這是下意識的動作,連保镖都有些不可置信,保镖也沒想到自己福至心靈脫口的偶像居然能達到這種境地來,而且……這真的,是無心之語。
葉淮的意志力還是很強大的,至少堅持到了王貞從門外敲門而進,就在這短短不到十秒鐘的時間,他額頭大滴汗水噼裏啪啦浸入堅硬的地上,彙聚成了小小的一灘。
肉眼可見,他的額角青筋鼓起,撐到了葉淮走近,終于忍不住了啪叽一下跟地板來了個親密無間的接觸。
半個小時後。
葉淮腦袋上貼了個雲南白藥創口貼,鼻子上也有一個。
他破相了。
在偶像面前,他破相了。
真是一個令人悲傷的問題。
顧卿忍着笑:“沒事沒事,減肥嘛,強身健體,常有的事,過段時間就好了,沒事沒事,你還是挺帥的一個帥比。”
葉淮僵着臉挺顧卿在那叨逼叨的,他目光有點閃爍,不敢看王貞。
王貞嚴肅道:“沒事,偶像不嫌棄你。加油減肥鍛煉身體,半年後還是一個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小帥哥。”
顧卿:看岔了看岔了,原來是個彩虹屁選手。
葉淮這才松了口氣,沒有維持那依然哭喪的臉。
“我……我就是怕你不喜歡……你說我肥頭大耳,其實我,我以前還是一個清清瘦瘦的男生的。”
顧卿:“……”
尼瑪,顧卿內心刷屏過無數個小數點。
…………
妖豔賤貨裝清純小男生。
這她招架不住,等着王貞出招吧。
王貞扯了扯嘴角,極力忍住內心的無語,道:“等你瘦下來了,就是個清瘦的小夥子,堅持吧,堅持就是力量。”
顧卿仿佛看見王貞腦殼上冒着紅專紅專的光,上面寫着:施主,苦海無涯,回頭是岸。
經王貞這麽一說,葉淮才算是徹底的松了口氣。
很難想象,驕奢淫逸的富二代,為了得到偶像的一句認可,寧願做着一些費時費力,還差點吐得半死,能讓自己渾身酸軟的事情。
顧卿由衷的敬佩這樣的努力大手,真的。
像她聽課都心浮氣躁的,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最後,顧卿和王貞在葉家大院吃了頓好的,拜別葉淮時,葉淮從旁邊的管家手裏拎着重重一口袋食物,對着王貞認真道:“你看你,偶像,比以前瘦了,記得好好‘保重自己’。”
說完他退一軟差點直接跪了。
王貞:“我受不起這麽大禮。”
葉淮苦笑:“不好意思,是我太沒用了。”
顧卿在遠處等,幾分鐘後,王貞出來了。
如釋重負。
顧卿張了張口,發現自己沒什麽話可以說。
“這就是偶像的力量麽?”
王貞聽見了她的喃喃自語,深嘆一口氣:“哪有什麽偶像不偶像的,我不過一個演電影的演員而已,哪有那麽大的力量,無非是他看見我了,覺得可能跟想象中見面的方式和場景不太一樣,有點接受不了。”
“感覺他有點強迫症。”
“???”
顧卿:“果然不愧是大佬啊,火眼金睛,怪說不得你在娛樂圈也能順風順水。”
王貞謙虛一笑:“沒有沒有,彼此彼此。”
“你打算什麽時候出基地?”
“過兩天吧。”
顧卿伸了伸懶腰,摸着自己飽飽的肚子,道:“我這兩天有點事,可能你不怎麽見得到我。”
“沒事。”
顧卿跟她道別以後,一個人回了住處。
她以為趙韞玉回來了,但是沒有。
這是這半個月之內,顧卿第一次跟她分開,還不知所措,莫名其妙。
顧卿房間裏堆了一些零食,她就坐在椅子上,看着玻璃窗外,那有些荒蕪的草地。
雜草叢生。
顧卿撕開薯片袋子,一邊嘎崩嘎蹦吃,一邊思考着自己的計劃。
趙韞玉不能離開她太久。
至少結契以後,最多五個小時。
她從顏封那裏去了葉家大院,吃了個飯回來左右不過三個小時的時間,如果再過兩個小時沒出現的話……
她應該怎麽做?
這,沒人能說清楚。
顧卿垂着眼,薯片被吃了大半。
這些零食,都是趙韞玉給她的。
現在人卻不見了。
顧卿吸了口氣,放下零食袋子,去洗了把臉。
終于能稍微冷靜下來,她開始仔仔細細的想見到趙韞玉的這段時間以來,對方是否有哪裏不對勁的情況?
但是她在腦海中搜索了半天,也沒能找到任何不對勁的地方。
除了迫切的想跟她上本壘。
是她自己想要的,還是不得不如此做?
顧卿微微眯起眼睛,思考良久。
回憶如千絲萬縷,複雜淩亂,這其中的每一分都是需要人整理出來,規規矩矩,像碼頭一箱箱的東西,整齊、均衡。
顧卿順着記憶回流,終于在某個極小的角落中,牽出那一絲絲的不确定以及古怪。
譬如:最開始第一次見面。
對方就算被她給禁锢住,但擡手就能把一只喪屍啪叽打到牆上到後面差點直接在基地外面的草地上幹柴烈火,這确實有點不同尋常。
作為一只鬼,還是一只深不可測的女鬼,怎麽可能這麽輕易的讓人給抱住,還有這樣那樣糾纏不清?
有可能……趙韞玉對待每一個人都這樣?
不得不說,顧卿是越想越歪。
難道她饑渴到了這種程度???
顧卿咬着牙,用力的捏了下椅子。
捏的手疼。
算了,你不氣我不氣,氣壞身體誰樂意?
沒人樂意,自己吃虧。
傍晚,趙韞玉出現了。
她憑空出現的。
她換了身衣服,現在是純白的衣袍,逶迤曳地,行走間,衣裙翻飛。
她頭上也插了個發簪,翠綠色的,斜斜的插在盤好的頭發上,流蘇在空氣中飄飄然,仿佛自己被塵埃封閉多年的積灰都在這簡短的時間內,被溫柔的一一掃去。
她化了點妝。
紅唇看上去依舊鮮豔如血,但此時已經沒有那麽突兀了。
她臉上還抹了點淡淡的腮紅。
人比花嬌,別樣顏色。
上了妝的她,跟平時素顏的差別還挺大。
趙韞玉穿着一雙琉璃鞋,鞋上繡着花,她逐漸走到床邊,趁着人還沒醒時,掀開床被,将自己埋了進去。
顧卿迷迷糊糊間感覺到一陣涼意。
仿佛被一只巨大的蟒蛇給纏上了,它張開血盆大口,眼中紅光閃爍,哈喇子一地,森白獠牙鋒利無比,将不知所措的顧卿給纏繞在身體當中,一步步的絞住,用力擠壓她的身體,骨頭仿佛都在蹦蹦蹦的發出脆響。
顧卿:“……我日!”
她在睡夢中忍不住爆了口粗,緊接着她大吼一聲:“這是老子的夢!你想吃我?那不成,得上稅。”
蟒蛇并沒有聽懂她的意思,而是湊着巨大的腦袋靠近她的頭部,幽幽紅光,瞳孔極大。
它的瞳孔中倒影着顧卿的臉,顧卿強撐着沒在它面前露怯,腦子中飛速轉過了許多念頭。
“這是夢這是夢!”顧卿一聲聲念叨着,仿佛這樣便能催眠自己,現在處于極其危險的境地當中,要是不在想辦法,她可能就成了捉鬼師當中,唯一是在睡夢中被搞死的大師。
顧卿呼吸急促,面色潮紅。
她緊緊的盯着這只蟒蛇,渾身絲毫動彈不得。
完了。
她看着蟒蛇張大嘴巴,露出牙齒。
顧卿不忍看自己葬身蛇口的最後慘狀,只能英勇就義,表現出一副大不了老子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捉鬼師很少做夢。
夢中總會帶給她許多啓發。
然而她師傅曾經說過,有一種夢,是可以殺人的。
于睡夢中慘死。
顧卿年少時,就做過許多夢,夢裏有個男人身影不斷走動,末了,又化成纖細的姑娘,着紅裙,溫柔如水,眉眼如畫。
那可能是顧卿這輩子,見過的最美麗的姑娘。
顧卿在上初中時,在班上所有男生都在看島國的各種女演員的激烈動作戲,有時還悄悄邀請女生跟她們一起看。
顧卿長得漂亮,自然也成了這些人眼中的熱門人選。
當時她并不清楚這個是什麽玩意,只看見兩個赤身裸體的身體,糾纏着翻來覆去。
那時候,她才隐約感覺到自己是不喜歡男人的。
就像,不喜歡芹菜那樣。
不碰,不想,不念。
“顧卿顧卿,你過來~~”
初中小男生笑嘻嘻的朝顧卿招手,“給你看個好東西。”
說罷,從手機中點開一個視頻,猝不及防的出現在顧卿的視線範圍內。
那時一種很奇怪的狀态卻說不出來的惡心。
當場,顧卿就背身過去嘔了出來。
那個小男生沒想到她的反應這麽大,居然直接當着她的面吐了,這件事被班主任知道後,把他家長請到學校美名其曰談心。
初中時,每周回去一次。
然後小男生回去就被一頓削,削得兩天沒能下得了床。
被他老子拎着去登門道歉。
那時候,一切都還沒變。
顧卿還沒被開天眼,見不到那些東西,她的師傅也尚在人間。
師傅名義上是她爸,為人還算不錯,請父子倆吃了個飯,然後笑着坐下來,沒說話。
顧卿不知道她師傅到底多牛逼,只知道那個小男生的父親一個勁的道歉說自己孩子不懂事巴拉巴拉。
等他們回去以後,顧卿才好奇道:“師傅,為什麽他們那麽怕你?”
師傅摸了摸她的頭:“因為師傅牛逼啊~牛逼到了一種程度,就不太在乎那些什麽規矩、禮儀和想法,想做就做,多簡單?”
顧卿不知道的是,出了這事,那個小男生,他的父親,被上頭警告了。
除了道歉,別無他法。
這樣一來,那些班上喜歡報團欺負人的女生也歇了心思。
可能是人被逼到了絕境,反而還會想起以前那些可能早就忘記的事情,并沒有完全忘記,而是被封鎖在某個角落中等待将來有一日,徹底的掀開。
顧卿劇烈的喘息着。
她睜大雙眼,面色微微蒼白。
面目猙獰的蟒蛇腦袋正逐步耳朵,毫無退縮的朝她靠近。
就在顧卿閉眼等死時,她醒了。
醒時還有點茫然。
一個腦袋在她面前,頭發上還有根翠綠色的簪子,流蘇微風浮動時,飄來一股淡淡的清香味道,她的嘴上傳來淡淡的,溫熱的觸感。
像是嘴唇。
那麽溫柔又珍視着。
顧卿沒有推開她,而是憋了口氣一言不發的望着天花板。
趙韞玉輕輕說:“抱歉,我消失得可能有點久了。”
她的聲音一如既往,像帶了點安眠藥的效果。
浮躁的人心都能被她輕而易舉的扶貧。
毫無怨言。
顧卿深深的吸了口氣,推開她,自己從床上爬起來,去上了個廁所。
廁所有塊鏡子,顧卿低頭給自己捧了把冷水澆在臉上,之後擡頭。
鏡子裏的人也擡頭。
顧卿臉色紅潤,眼底水光彌漫。
她的嘴唇好像是被親腫了一般,紅的出奇。
那可能在睡夢中碰見的那條巨蟒,就是趙韞玉的身體。
剛醒來時,她發現趙韞玉将她抱得很緊,緊到她有一點無所是從,然而從內心又升起一抹極度空虛的感覺。
就好像,某個地方缺了一樣東西。
顧卿摸了摸胸口,現在正跳得很厲害。
她會像夢裏那樣,殺了自己麽?
顧卿無從得知。
鏡子裏的她,眼神放空了幾秒,幾秒後,她随手拿過旁邊的帕子擦了擦臉。
出了洗手間,趙韞玉坐在椅子上,輕輕搖晃着。
她那雙琉璃鞋,精致小巧,一身白衣如天山雪蓮,沐浴着幹淨,清冷的香味,那可能是她簪子的香,隐隐約約的。
顧卿吸了口氣,朝她走了過去,随意道:“什麽時候回來的?”
“在你睡得比較死的時候。”
顧卿無所謂一笑:“我做夢了。”
“捉鬼師不是很少做夢麽?”
趙韞玉将小巧的兩只腳給提溜上椅子,用裙子給遮蓋住,然後盤着,作出一副我正在修煉的表情。
她這個表情特別可愛。
顧卿忍不住rua了下她的腦袋,她今天梳的頭發,樣式獨特,一根簪子固定了大部分,後面的青絲随意的披散在肩膀,順而滑,清幽無比。
順便,她的鎖骨也漏了點出來。
膚白貌美,說的就是這種人了。
“捉鬼師啊,确實挺少做夢的。”顧卿拉過旁邊的板凳,跟她一起坐着。
“不過一旦做夢,夢到的都是比較有用的消息,有些夢,可以預知未來,有些夢,可以回到過去。你猜,我夢到了什麽?”
“我倆結婚?”趙韞玉不确定道。
“錯了。”顧卿搖頭,“我夢見,我們第一次見面。你還記得嗎?”
“那時候我們倆針鋒相對的,恍如彼此之間都是仇敵一般,沒想到一個月不到,我們關系竟然發展的如此之快,都談情說愛了,下一步是準備聘禮。”
“以前我老家吧,結個婚必須得有三件套,現在車啊房啊股份啊,那些東西其實都沒什麽用,該結婚的還是結婚,不管對方家庭咋地,該離婚的離婚。”
“還是軍婚比較好,國家認定,不能輕易離婚,出軌了也有國家給你安排後面的事情。”
“你說,”顧卿似笑非笑,“什麽婚姻比較穩固?”
“情投意合吧。”
顧卿嘴角笑容加深,“錯了。”
趙韞玉:“那是什麽?”
顧卿猛地撲了上去。
椅子承受不住這股巨大的沖力翻船了。
顧卿壓着趙韞玉柔軟的身體,笑着輕聲問:“你覺得是什麽?”
趙韞玉似乎有點體會到了。
她看着上方泰山壓頂的顧卿,面上浮起一絲俏皮的笑容。
“性生活呀。”她說。
顧卿點點頭:“确實的,那你覺得,什麽樣的性生活比較合适夫妻兩人?像是那種一周一次或者一個月一次,半年一次?這些都是可以看得出夫妻感情如何的,還有就是她們的工作,如果太累,是沒有什麽性質來搞這些。”
“要是将來我們結婚了。”顧卿靠近她,呼吸噴在了她的下颚,說,“你覺得一周幾次比較好?”
趙韞玉臉頰微微發紅。
“我覺得一天一次比較好。”
顧卿感慨道:“你真不害臊,是不是做鬼做久了,就都這樣,直白?”
趙韞玉小聲說:“不是的,只有我而已,我可以保護你的。”
顧卿心領神會:“那我過兩天要出任務,你要不要陪着我?”
“好啊。”
“但是呢……”顧卿話鋒一轉,“你覺得你做鬼的時候自不自由?”
“還行。”
“那,想不想感受一下,用正常人的身體,去接觸這個世界,去吃好吃的,美味的,用最柔軟的棉被,用最合适的化妝品?”
趙韞玉紅着臉:“想。”
顧卿狡詐一笑:“那……想不想跟我共用一個身體?”
趙韞玉面頰爆紅。
顧卿噗嗤一笑:“問你嘛,想不想?”
她看見趙韞玉有些羞澀的,輕輕的點了點頭:“想。”
顧卿輕嘆道:“我也想,想了很久了。”
趙韞玉迷茫的看着她。
顧卿摸了摸她的臉,果然如想象中那般順滑。
她雙手撐在趙韞玉的腰間,起身。
随後也把趙韞玉給拉起來了。
“想的話,要不要提前感受一下?”
趙韞玉眨了眨眼:“可以嗎?”
顧卿笑道:“當然。”
她看着趙韞玉信賴、依戀的靠近她,眨眼間,消失在空氣中,進入了她的身體。
少頃,顧卿失去了自己身體的掌控能力。
她意識還是清醒的。
她從瞳孔中向外看出去時,身形走動,先是有點遲疑的走進了浴室。之後她對着鏡子摸了摸臉,輕聲說:“顧卿,顧卿。”
“我在。”
趙韞玉松了口氣,笑道:“在就好。”
顧卿的意識從她腦海中傳了出去。
“去吃點零食,我有點餓了。”
“你現在還能感受到身體的狀況嗎?”
顧卿忍不住笑:“我又沒死,為什麽感受不到?”
聽到自己的聲音,自說自話,還是非常奇妙的。
特別是,這個聲音從她嘴裏說出,仿佛是含了蜜糖般,甜美又溫柔。
趙韞玉自從上了她的身,周身氣質陡然一變。
原本有些玩世不恭的,直接變得沉穩了些許。
但對于趙韞玉來說,這些都是一種僞裝。
僞裝到極致,那就是把這些當成真的來對待,就跟真實發生過、存在過一樣。
趙韞玉打開了零食。
這次是麻花。
上面的芝麻噴香,一打開包裝袋,那種味道散發在房間內,不算特別大。
她輕輕咬了一口。
咯嘣。
嚼了嚼。
說不上來是什麽味道,但意外的不錯。
趙韞玉忍不住想,原來顧卿吃的零食,是這個味道的。
很不錯,以後有機會,她也要吃。
吃過顧卿吃的每一種食物,經歷過她所經歷的每一件事,這自然是極好的。
她有點開心。
顧卿說:“好吃嗎?”
趙韞玉用力的點頭:“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