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如果不是姜卿臉頰緋紅, 一副準備了好久就為了今晚得到他的誇贊,神情期冀,眼眸深處忐忑、緊張、羞澀一覽無餘。

她是一國公主, 從小受盡寵愛, 皇帝心尖尖的女兒,就算她當初喜歡趙承歡, 但趙承歡不答應的話,皇帝也不會讓她嫁給自己受苦,他會讓自己的女兒嫁給喜歡她的人,盡管将來夫妻不和, 但也能過得比嫁給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好很多。

兩情相悅, 相知相許,婚後夫妻才能走得長遠, 相濡與沫攜手白頭, 當初的禦書房內, 他伏地認罰, 如果皇帝偏要将她嫁給趙承歡,趙承歡也不可能拒絕得了。

貴為金枝玉葉, 千金子軀,她卻願意為了所謂的另眼相待,去學習,去吃苦,折騰自己的身體,只為了他那一句好。

趙承歡覺得, 這句好應該說,而且要毫不猶豫的說出來。

蠻夷使者進京,欲求姜國榮昌公主為王妃。

趙承歡坐在下面席間陰影處,半阖着眼眸,不知怎麽想起了那雙明媚、狡黠的一雙眼眸,竟是生了恻隐之心。

這樣……

趙承歡恭敬的跪在地上,身姿挺拔,面容俊美,眉眼溫柔。

她應該就不用受離別之苦了。

趙承歡知道公主喜歡自己,但他卻不能給予她任何回應。

因為他的身體是個男人,物件什麽都不缺,但靈魂卻是個女人,本來來這世間一遭體味生活,卻不曾想陰差陽錯投生到了一個富賈之家的剛出生男嬰身上,自小對情愛一事極為冷淡。

他出生後,入了學堂調皮搗蛋惡作劇樣樣都來,先生驚為天人,直接上門告知他才疏學淺教不了這個神童,另請高人吧!

他父親護短得要命,覺得這教書先生給臉不要臉,一怒之下,直接讓人砸了他的學堂讓他卷起鋪蓋滾蛋。

結果沒成想,這個先生,背景是有點大的。

他從京城而來,曾經是某個異姓王府中的客卿,因王爺憐憫他年事已高特地準許他辭職回鄉,他致力于教書育人,因此擺了個學堂教書,附近的小孩子都在他那上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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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是第一年。

教書先生沒吃不了兜走,反倒是趙承歡家裏因此一事,家道中落。

王府那邊的人輕輕松松的就把他家給弄垮了,從此家徒四壁,樹倒猢狲散,奴仆散盡,小妾卷着值錢的銀子首飾跑路了。

就剩下一大籮筐不值錢的書擺在廚房竈臺邊,在晚一步,就得燒了幹淨。

趙承歡他爹中年踩了狗屎運發跡成為暴發戶,老年得子寵得無法無天,還因他得罪了大票人,晚年凄慘地很。

原本打算鹹魚一生的趙承歡見此情景,覺得還是自己成為富一代比較合适,夜裏他爹抓着他的手老淚縱橫,胖胖的老臉上盡是不甘心。

“承歡啊承歡!原本生你時,想你将來能夠承歡膝下與世無争,沒想到竟然落到了這個地步,只得辛苦我兒了,将趙家發揚光大的重擔就落在你身上了。”

說完,揮手讓他出去睡覺。

第二天,趙承歡拿來一個馍馍時,才發現他的身體已經僵硬了。

剛準備發奮圖強的趙承歡:“……”

算了,一個人也挺好的。

她以前學的那些東西,都是什麽最基本的女兒家的事務,像這樣努力學習考取功名還是頭一次,原本打算鹹魚一輩子的生活就泡湯了。

之前在學堂時只因想跟個普通頑童一樣生活,打打鬧鬧,沒成想竟然直接将她的鹹魚生活給打碎了,真是一個令人悲傷的故事。

索性她認真起來,天生過目不忘,舉一反三寫文章也極為出色仿佛标準答案,頭腦靈活。随着時間過去,她開始準備當年秋闱的鄉試。

大多數人都覺得她一個家道中落小年輕,沒幾把刷子,準備看她落榜的笑話,卻未曾料到放榜當日直接啪啪啪的打臉了,還打腫了。

只見上面鄉試的第一名解元,就是那個所有人都不看好全身上下只剩臉好的窮一代趙承歡。

此後,趙承歡便被官方給注意了。

當年他中解元時,年歲不過十五,在鄉裏一舉成名,官家賞賜不斷,特賜了一座宅子,名叫趙府,侍女仆人幾十個。

同時他以前的遭遇,也被人津津樂道。

成為了當年最紅火的育兒經。

“你看看那趙家小郎君,長得秀氣又好看,以前是那趙老爺的唯一兒子,當初得罪了教書先生一下家道中落,沒成想竟然如此争氣中了解元,一下成為舉人,從此吃穿不愁,你看看你錦衣玉食,寫得文章跟個雞抓的一樣,難道不應該好好的向他學習麽?”

少年滿臉憋屈:“爹爹!我才不是他!他克死了自己爹才得來的這滿身榮華,你看他下面肯定摔得很慘!”

第三年春闱,趙承歡也去了。

那年她十七歲,在衆人期待、厭惡、幸災樂禍的目光中,走進考場。

扶搖直上九萬裏,一遇風雲化成龍。

她在當年奪下了會元,再一次成為衆人當中的焦點,那些期望他落榜的人無一不惱羞成怒啪啪打臉。

他又參加了殿試,在金銮殿下與當朝皇帝遙遙對視。

少年春風得意,眉目如畫,謙虛謹慎。

皇帝提的問題,答得面面俱到。

又再一次成為了最年輕的狀元郎,天下皆知他才華橫溢舉世無雙。

她還在鄉下時,就聽聞榮昌公主一身榮寵,活潑可愛,皇帝自小讓她和太子一同上學,年紀輕輕,就成為了京城有名的才女,琴棋書畫無一不精無一不通。

但她此刻……卻為了讨好心上人,去學那些苦累活。

要說趙承歡心中沒有一絲觸動,那基本是不可能的。

但他知道,姜卿想跟她早早同房,給她生兒育女,給她培養下一代。

但奈何趙承歡最初只想把她脫離苦海,嫁來趙府也好比出塞和親好,她原本想着将來就算夫妻關系不和,那也可以和離,她連退路都想好了就是沒想到姜卿用情至深到這個地步,頗為棘手。

“那……夫君今晚可以同我就寝嗎?”

來了!果然來了!

趙承歡心中升起一絲果然如此的感覺,她又覺得有些荒謬。

兩個女人,生孩子?

這是她從未聽聞的事情。

她現在是男人不假,但她……對着女人硬不起來啊摔!

她原身本是大山當中的一縷游魂,因得了機緣入輪回沒忘卻前塵,但依然記得自己貌似從大山出現的那一刻,就在了。

她只能在大山裏生活,閑來無事看看被動物們銜回來的話本,大山裏有各種成不了精的動物,她頗感孤獨,于是偶然有一天,被突然闖進來的一個女人給帶了出去,結果剛出大山結界的那一刻……她輪回去了。

在眨眼,就成了懷胎十月的女人腹中小孩。

這……真是男默女淚。

趙承歡處理不來這些情情愛愛的事情,便只得暫時擱置。

她對着一臉期待的姜卿,狠了狠心,說:“為夫晚上有事,睡在書房,夫人先歇息吧,今天有其他王妃遞了請帖過來,邀你明天同去賞花,讓侍女明早提醒你,為夫之前在外地出公差時,曾得了一套世間少有的天蠶衣,頗為好看,你可以穿着出去,保證羨煞旁人。”

姜卿欲言又止。

趙承歡當作沒看見。

榮昌公主嫁與驸馬爺兩年,琴瑟和鳴,卻未誕下一男半女,市井傳聞……公主身體有問題。

流言四起,也不知從哪學來的,黃口小兒去上學時都能哼出了一首口水歌。

用詞無不惡意,無一不是諷刺堂堂公主跟個下不了蛋的公雞似的,占着茅坑不拉屎。

在那首歌還未徹底傳開的前夜。

長安,觀星臺。

今夜月色空明,微有些冷意。

漫天星光閃爍在觀星臺上空勤勤懇懇的挂着,月亮才剛剛升上天空,旁側的星星光輝閃耀,竟然可與月亮争輝,這樣的場景其實很常見。

欽天監眯着眼睛看了半天,見未曾有何異象因此打算讓人扶着下來時,蒼穹那邊幾不可聞的傳來咻的一聲。

一顆流星頓時從月亮下方劃過!

在流星離開的瞬間,那顆可與日月争輝的星辰陡然暗淡下去。

欽天監霎時臉色一片慘白。

那顆星……是姜卿的本星。

這兆頭不好,欽天監不敢有任何耽誤,快速的随着小太監一同進宮面見皇帝。

在他們剛走出不到百米的距離,天空中陡然飄來一片烏雲,徹底的将月亮以及暗淡的星星遮住了。

“哐!”

一道電光從欽天監眼中閃過。

小太監回頭一看,見他雙眼睜大,卻流出了血淚。

不到半柱香的時間,天空密密麻麻的下起了雨。

淅淅瀝瀝的雨中,皇帝心神不寧的站在禦書房的窗柩旁,眉目間浮現了一絲絲的焦躁。

他感覺……有什麽不好的事情,正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發生。

王公公從門口進來,“陛下,欽天監求見!”

“宣。”

欽天監顫顫巍巍的走了進來,跪在地上,渾身發抖。

他全身都被淋濕了,臉色竟不似活人的氣息,慘白哆嗦着說:“陛,陛下。”

皇帝沉着臉:“何事如此驚慌?!”

“今夜臣夜觀天象,”欽天監喘着粗氣,盡力壓制住那慌亂,“公主的本命星,沒了。”

第二天,那首童謠傳了滿京城,沸沸揚揚。

與此同時,皇帝早朝時,工部侍郎陳白從衆官當中站出,“陛下,南康河堤垮了兩座,沒關得住水,一夜之間淹死數萬人,他們都是在睡夢當中,被活生生的淹死的啊!”

“傷亡數萬人?可有具體數目?”

“目前報上來的人數,一萬三千人,傷亡還在增加。”

南康離長安數千裏,百姓十萬人左右。

傷亡還未來得及準确計量,粗略估計人數在一萬三千人,一夜之間,數萬人流離失所,屍橫遍野。

有一家三口全部淹死的,有只剩下老妪的,有妻子兒女慘被活生生淹死的。

乃姜國開國以來,最大的一次天災。

和衆多傷亡人數一起喧嚣塵上的,還有那首充滿惡意與詛咒的童瑤。

下了朝,姜黃在禦書房工部侍郎一臉奏折。

“你是怎麽辦事的!”

工部侍郎陳白苦笑,“臣年中時,曾派人去看了那河堤,回複一切完好無損,但卻沒想到這次的暴雨如此厲害。”

南康一夜河堤,百姓成了難民,皇帝震怒,特命趙無争先去治理水患,後面官員一路施粥救濟,分發棉被,如有貪污者,誅九族。

那段時間,彈劾趙無争草包的折子快堆滿了整個小山坡。

等姜皇徹底騰出手時,已經過去了大半個月,他每天焦頭爛額,只睡兩個時辰就又要上朝聽叨逼叨。

京中大亂。

謠言沸沸揚揚,已經從姜卿,轉移到了姜國皇帝身上。

姜國皇帝帝位來路不正,女兒生不出孩子!這就是懲罰!南康水災是天罰!

老天也對姜皇不滿意!

水災半個月都未曾治理好,是臣子渎職!

掀翻這姜國的統治!

姜皇當年并不是太子,太子另有其人,太子聰慧過人,有軍功在身,可最後在先皇駕崩之前,他死了。

死因未知。

然後,現任皇帝才成功上位。

謠言傳他親手毒殺了親哥哥,兄弟阋牆,殘忍無道。

所以天降懲罰。

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姜皇心力交瘁,足足的老了不止十歲。

跟了他幾十年的王公公心疼道:“陛下,您睡會兒,明天在處理處理這些事吧。”

姜皇疲憊的搖了搖頭:“召見……”

“榮昌公主到!”

榮昌,姜卿,他的女兒!

姜皇打起精神,看着面色蒼白的榮昌從門口進來,正欲跪下行禮。

“免禮,”姜皇匆匆的走過來,“皇兒不必行禮。”

他撐着笑容溫和的看着自己的女兒,道:“今天怎麽有時間來看父皇了?”

姜卿白着俏臉,拉開了左手手腕上的衣服,膚色瓷白矚目。

只見她手腕上,赫然林立着一小塊紅點!

——那是守宮砂!

姜皇猝然變色。

作者有話要說:待會在更新兩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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