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過了好半響, 顧卿有些悶悶的聲音才從前面響起。

“沒誰。”

她帶着鼻音：“剛剛心梗了下。”

“要我揉揉嗎？”

“去你的。”顧卿反手往她腰上輕輕拍了下，“我很累，有什麽事明天再說。”

趙韞玉撐起身體關了燈, 稍微用了點力把顧卿給禁锢在懷中。

翌日, 顧卿一大早起來去菜市場逛。

這邊幸存者基地倒是國家掌控的，基本上能自給自足, 不需要像江城基地那樣，食物掌控在一個人的手中。

幸存者基地占據的地方風水不錯，也曾是古時戰場的後備方，相當于一個縮小版的國家的影子, 種菜養豬不僅是民間老百姓在做, 官方也在做，正所謂做人留一線, 當天道留一線的時候, 對于尚存的人類, 那就是絕地縫生。

江城基地那是畸形野蠻生長, 而幸存者基地經由官方指導，已經初具災後重建雛形, 只要接下來沒有高階喪屍進行掃蕩的話，可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擊殺全部喪屍，而重新建立起來末世前的規則。

就仿佛這末世從來沒有發生過似的。

然而不可能。

末世帶來的天災人禍，死傷慘重，存活幸存者不到1000萬, 還分布各地，等待着将來能夠清掃空投物資生存。

而他們現在，就到了緊要關頭，一刻也不能馬虎。

顧卿去菜市場兌換了一些菜和肉回來，都是新鮮的，又像往常一樣，去買了一些廚房用具。

雖說現在這些除了食物，已經不值錢了，但怎麽也得一筆不小的開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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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用的晶核兌換的。

趙韞玉面上的黑絲盡數掩蓋，實際內裏她暫時不知會如何，畢竟她用她的血澆灌而生骨肉，再加上當初那一次喪屍女嬰一咬，也變化了好半響，才在她心灰意冷中，獲得生機。

這次來基地，其一是送俞正信回來。

其二，她想看看官方什麽态度。

被咬之後還能跟往常一樣，沒什麽特別的變化，是否跟體質有關，還是說與喪屍有那麽些聯系？

在末世前，她跟洛冰一塊時，耳濡目染的東西不在少數，什麽各種掉崖奇遇，天道之子啊之類的奇遇小說手到拈來，如今這麽一攪和，她反而不覺得自己跟趙韞玉就是那書中所說的大運之人，勉強就是個路人甲，不慘和那些事情。

也不知道之前抽血了以後，會不會留下什麽隐患。

到時候不能跟洛冰她們相處太近，免得被波及才行。

人際關系顧卿平時就不怎麽愛搭理，洛冰又确實跟她關系不錯。

顧卿拎着食物一邊想着一邊回了宿舍，拿出鑰匙開了門，便見趙韞玉拴着圍裙，正在拖地。

她一愣：“你……”

這地不是昨天才拖麽？

這麽快髒了？

趙韞玉額前并未沁出汗水，她放下拖帕走來，接過顧卿手上拎着的菜，有意無意的瞥過她臉上的神情，極其鎮定，泰然自若。

“今天我下廚。”

顧卿渾身一顫，猛地升起一絲受寵若驚。

話一出口，再無拒絕的意思，顧卿啞聲中似有纏綿情意：“你這還是第一次，給我做飯。”

趙韞玉笑了下，反問：“當初我跟你在寺廟時，不是給你燒烤過麽，那不算？”

“不算。”

顧卿穩了穩心神：“你做吧，我給你打下手。”

“不用，”她拎着菜，往廚房走，“水涼，剛好我也感受不到，正好可以給你冬天沒洗衣機，洗衣服。”

顧卿有些局促的跑過去，紅着耳根：“沒必要的，我可以自己洗。”

況且作為茅山捉鬼師，她洗澡，那是基于對自身的尊重，現在水源不必以前，更是得節約。

趙韞玉空出一只手摸了摸她腦袋，簡短道：“無事。”

顧卿見自己拗不動她，只能作罷，想着能不能等到那時候，還不一定呢。

她算準了時間，差不多在下午，有人來敲門。

兩個人正吃着飯，顧卿率先起身，走過去打開門。

這次不是士兵來的。

是那個之前在集中營見過的将軍，獨身一人，着便服。

這才不過兩天而已。

顧卿不動聲色的迎了進來。

“可算是巧了，”江将軍笑道，“不知有沒有我那份。”

他笑起來，慈眉善目的，不見任何兇意，跟行軍打仗時，那感覺天差地別。

以前顧卿曾在電視上見過他。

威望極高，也許來這幸存者基地，指不定當初能夠安撫下這些普通百姓跟異能者，便是靠了這聲名與軍事力量。

确實不容小觑。

“自然是準備的，”顧卿臉上毫無異色，主動去拿了雙筷子，舀飯端了過來，順手去倒了杯熱開水，開水已經不算太燙，顧卿端過去時，正好看見趙韞玉半笑着跟将軍閑聊。

隐約間聽見幾個關鍵詞語。

“身份證”、“晶核”等等，見顧卿遞了碗筷過來，将軍絲毫不見外，直接夾起一片青菜放在嘴裏。

許多士兵身上的那股痞氣未退，而将軍身上，不知怎麽，反而有種儒雅的味道。

顧卿按耐住蠢蠢欲動的心，跟他拉了會家常，見他神色一肅，便開口問：“你們倆，以前可是親戚？”

“不是，”顧卿夾了根肉絲在嘴裏嚼着咽下去後，才說，“她跟我是情侶關系。”

将軍點頭，突然問：“有酒嗎？”

三個人坐在客廳，不覺擁擠，顧卿用餘光瞥了眼趙韞玉，見她面上神情毫無異常，便主動去拿了一瓶啤酒出來。

“晶核換的？”

“不是。”

将軍笑道：“不如跟我喝一杯？”

顧卿慢吞吞道：“我不善飲酒，阿玉代勞吧。”

趙韞玉聞言，點點頭道：“我以前出門應酬時，倒是經常跟那些朋友點酒喝。”

畢竟将軍比她倆大了幾十歲，顧卿也不好多勸酒，主要是他不通知便前來這裏，肯定不會說是想來感謝救下俞正信的命。

已經布置好了住處，也不會說突然變卦。

顧卿斂眉，當做什麽都沒發生。

趙韞玉以前不愧是做了狀元的人，跟将軍推杯換盞間，絲毫沒掉鏈子。

在過了十分鐘後，将軍也不拐彎抹角。。

“前兩天你們體檢。”他直言不諱道，“抽出的血一前一後，血型相似，實驗時，幾乎沒什麽阻礙便融合到一起。”

他面目清癯，眼神溫和。

“可否再讓我們抽一次？”

顧卿正準備說什麽，桌下的趙韞玉猛地按下她的手。

她微微一笑道：“由頭呢？”

将軍也不隐瞞，“我們在血裏，發現了一些不同尋常的東西，可能跟喪屍有點關系。”

他似乎并不怕顧卿跟趙韞玉突然發難。

這裏畢竟是幸存者基地。

而且，她們一看并不是那種窮兇惡極的人。

顧卿捕捉到敏感詞眼：“你們想做人體實驗？”

江将軍點頭便笑道：“拿人的身體做研究，我們也是得掂量一下，免得出現差錯的。”

“我們已經用了小白鼠研究了許多次。”

“無一次進展。”

顧卿不明白，他為什麽要說這些。

難道是覺得，她們這兩個人，左眼長着善良，右眼長着傻白甜？

“你不要覺得意外。”

“這件事，”江将軍道，“我與老将軍商量過了，人體實驗這東西，全憑個人自願，不會勉強。”

江城基地那邊早就開始做人體實驗了。

這是他們早就得知的事情，從那邊逃出來的異能者不過寥寥幾人，領導者陷入瘋狂，基地異能者人人自危，老大做到這一份上了，可真是獨一份。

好像研究出個什麽東西了。

“這是我們的誠意。”将軍拿出一紙合同，“如果你們同意的話，過兩天便可以簽字。”

顧卿不為所動。

“你不妨看看裏面的內容。”将軍站起身來，朝着兩人溫和的笑了下，“那邊還有點事，我先走了。”

顧卿推開門，送出去。

将軍跟她一起下了樓梯。

他沒帶兵随同。

等走到一處時，顧卿吸了口氣，“将軍。”

中年将軍止住腳步。

“我會好好看的。”

顧卿回了家，桌上不見人，想必應該是親自去洗碗了。

她拿起沙發旁邊的合同看。

第一條入目便是：解決黑戶口。

顧卿神情巨震，這波果然奔着趙韞玉來的，，她連忙接着下面看。

第二條：不會犧牲。

第三條：同性可結婚。

以下列了種種好處。

誘惑力是有的。

她算是看明白了，這是這位将軍，在拿自己的名譽和生命做堵住。

就跟那甲方乙方似的，分條列項，一點也不叫她們吃虧。

可能過兩天，還得有專門的作證。

等趙韞玉收拾好了，出來發現顧卿坐在沙發上發呆。

她許久未見顧卿發呆了。

臉上愁容不見，卻沒有絲毫高興的顏色。

“他沖你來的。”

“我知道。”

顧卿擡首：“你看了？”

“看了。”

“說來也奇怪。”顧卿緩了緩，竟笑起來。

“我們在江城基地那邊做任務出來見到二妞她們，當時他們是想要那個二級晶核的，你附身喪屍身上，跟許費翔打起來，我還戳瞎了一個男人的眼睛，後來，沒想到還是留着命回來了。”

不然，實在找不到江将軍這麽篤定的原因。

可能他也在賭。

那瞎子，回來報信了，自然那許費翔之前懷疑的說法，也一并告知。

剛剛她也只是一道靈光閃過，卻驀地将一切串聯通了。

就算俞正信是一個了不得的人兒子，也沒必要将軍親自前來照拂什麽，而他來了。

也不過幾天的時間。顧卿趁着她洗碗時，細細梳理了一通。

可見幸存者基地這邊，未必什麽都不清楚。

顧卿深吸了口氣，頓覺棘手。

“那你想怎麽樣？”

“這對我來說，非常有誘惑力。”

顧卿站起身，湊近她：“你怎麽看？”

最終還是要趙韞玉自己做決定。

“你很在乎光明正大的結婚領證？”

“自然。”

“那……萬一我死在了裏面呢？”

“你會舍不得我嗎？”

顧卿笑道：“胡說什麽，你死了我就給你殉情。”

趙韞玉沉思良久。

顧卿道：“待會你趁天黑，跑吧。”

趙韞玉：“？？？”

她一時驚愕住了。

顧卿從未在她面上看出這種情緒，那是關于她的。

她心情因為那股失落，有些壓抑，現下全好了。

她又說：“我也不知道這結局究竟能如何，反正他給了我兩天時間讓我考慮，自然是要利用起來。”

“你死了一次，我不想你在跟個孤魂野鬼似的，飄蕩着，只能碰我。”

今天來的江将軍，在她的意料之中。

前幾天眼睛就一直跳，果不其然，說曹操曹操便到了，還帶來一個驚天的大消息。

顧卿自從她被喪屍咬了以後，就有所察覺，只是沒想到這才來幸存者基地，屁股還沒坐熱，就得迅速作出決斷。

趙韞玉此刻沒說話。

她就那樣盯着顧卿半響，搖了搖頭。

“不走。沒用的。”

就算今天将軍不來，遲早有一天，她們在這幸存者基地一天，都會遇到這事，只是提早了而已。

“我感受不到痛覺。”趙韞玉眼帶笑意，“其實也算不得什麽人體實驗。”

顧卿搖頭。

“我知道你擔心，你有朋友，閨蜜。”

她似乎嘆息了一聲，仿佛又沒有。

“合同裏不是寫着的麽，不會讓我死。”

顧卿猛地一下紅了眼。

“你還記不記得，我以前跟你說的胸口悶疼。”

“記得。”

“我是鬼修。”趙韞玉道，“鬼修，修煉到極致後，天劫會來，你跟我，跟你朋友他們都不一樣的，你和我，是一類人。”

“剛剛在将軍說出口時，冥冥中能感覺到，我的天劫快到了。以前一直沒告訴你，是不想你太擔心。大道三千，留一線，卿卿，這是我的機會。”

顧卿頓了好久，聲音微啞：“萬一失敗了。”

“失敗了，你不是會招魂麽？到時候把我招回來。”

她面上不露任何情緒，指甲卻深深的陷進肉裏。

招魂術，只能用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