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十五、戲精

将手頭該做的事做完，白五葉的悠閑日子也到頭了。

學校難得效率了一次，交換生名額名單在申請表提交一周半後便公布開來，白五葉和班長齊影赫然在列，這倒也沒有出乎衆人意料。交換生一确定，期末考馬上就接踵而至，古代文學的繁體古文默寫、古代漢語的“看圖識字”、英語的網絡試題等等，整整一周白五葉都沒能清閑下來。

他也不像以前一樣下課就直奔家了，每天出門前把貓糧貓砂準備好，便一直呆在學校，要麽上課，要麽自習室，要麽圖書館，不過晚上九點根本不打算回家。

原本以他的成績不需要這麽拼，但鑒于這次期中考試的成績直接影響到去L大交換時能否搶到自己心儀的專業，尤其是像他這種跨專業選擇的，對成績的要求就更高了，所以穩妥如他也不得不慎重行事。

一周的期中考在忙碌中度過。到第二周周三，成績公布，選課結束之後，選到公孫教授帶的哲學系心滿意足的白五葉和一幫打扮得人模狗樣的學校精英坐上直達L市L大的大巴，向着期待已久的方向前進。

大巴上，他與齊影坐一起。

估計是昨晚又熬夜肝游戲，齊影一上車便昏昏欲睡，靠着椅背頭一點一點，困得不行。白五葉瞟他一眼，開玩笑道：“你昨晚吃了幾次雞？”

“我沒吃雞，肝的陰陽師。”因為白五葉問的問題而來了些精神的齊影邊打哈欠邊回答，“十連抽抽出兩個SSR，一個大天狗一個酒吞，給他們打了半宿禦魂和覺醒材料，早上差點起不來。”

十連抽倆SSR？

“你手氣挺歐的。”暗暗佩服，一玩游戲就日常手殘的白五葉選擇倚着車窗轉頭看外邊兒景色，前面隐于樹林間的小石亭一閃而過，他忽然想起自己不久後要參與的Cosplay拍攝，随口問：“班長，你對Cosplay有興趣嗎？”

齊影的表情變成了▼_▼。

“怎麽？”從車窗反光裏看到他微妙的表情，白五葉奇怪地問。

“我很喜歡Cosplay。”齊影一本正經地道，并着重補充：“尤其是草爹和青爺，特別喜歡。”

“草……”白五葉一開始還沒能反應過來，直到從腦海中扒拉出那兩個略感熟悉的稱呼代表的人物才哭笑不得，“你個死宅！”

草爹和青爺是陰陽師裏的兩個式神，螢草與青行燈。

齊影嘴角一扯，還沒說什麽，一個大大的哈欠又出來了。

嫌棄地搖頭，白五葉伸手給他調整椅背：“行了你睡會兒，咱倆選的專業下午有三節課，你趁現在有時間多休息休息，免得課上犯困。”

“哦。”他毫不客氣地躺下去，裹緊自己的衣服，“到了叫我。”

白五葉“呵呵”一聲，轉頭繼續看風景。

不知從何時開始，他與班長竟然這麽熟悉了，雖然嘴上不說，但他還是挺高興的。

在學校裏有個熟人的感覺挺好的。

……

中午十一點剛過，載着白五葉等人的大巴停在L大北門門口。

此時正值L市雨季，天陰陰的下着小雨。雨絲接天，色澤空蒙，拉遠了眼中景致與實際景物的距離，增添幾許朦胧美感。

沿臺階而上便是一座古樸的無字碑，碑上光潔如新，細看卻能看到邊沿細小的破損與裂紋。無字碑後是頗有古典氣息的大門，門上挂了一排燈籠，在雨間風中輕輕搖曳，恍然間将他們帶回遙遠的模糊的歷史，盛唐夜歌，魏晉風流，很快卻又随時光洪流遠去。

入門，腳下踏的是碎石小徑，兩畔有青竹成林，繁花似錦，幽致雅靜的景色被柔美煙雨暈染出油畫般清淡素雅的色彩。轉過小路，很快，一潭清澈的湖水映入眼簾，湖面上蓮葉接天，殘荷聽雨，漣漪如弦圈圈蕩漾，美得如詩如畫。

湖畔有長亭短亭錯落，浮橋石橋倚岸。綠草如茵，垂柳若絲，天地間灰淡的色調越發襯得這副景象素淡清致，仿佛名家筆下的山水畫。

不愧是號稱古韻最濃的百年老校，一來便給了他們這麽大的下馬威。

“我覺得跟L大相比，咱學校就是暴發戶，一點底蘊都沒有的那種。”有個女生悄悄對自己的好友說道。

白五葉心裏很贊同這話，面上卻沒表現出來，畢竟這麽多人呢，得給自己學校留點面子，即使真的不行，氣勢也不能輸啊！

一班共有三個交換生，除白五葉和齊影外還有一個文藝氣質格外濃郁的男孩。他穿着白襯衫，長褲，戴了黑框眼鏡，一手撐傘一手拿着本《詩經原始》，配上俊朗的相貌和憂郁如詩人般的氣質，很是吸引了不少人的視線。

但真正了解他的白齊兩人卻遠遠走在他前面，拒絕與他有交流。

其實兩人都是大大咧咧的人，很少會讨厭什麽人。即便白五葉特別不爽自己的顏粉一邊舔自己顏一邊又無意識疏遠自己的行為，卻也沒真的生氣。但是這個男生，實在是他們例外中的例外。

此人姓和名雅俞，L市本地人，聽說要不是高考發揮失常，他本該是L大的學生。到了W大後，他也經常“不是我針對誰，我是說這個學校的人包括這個學校在內全是辣雞”的高冷模樣。上課不聽講卻能穩進前三，風雲榜雷打不動的第八，瞧不起白五葉和齊影，盡管他們的成績比自己出色。一門心思撲在文學上，唯一的目标就是盡早考上L大的研究生，好離這個連空氣都讓自己嫌棄不已的學校遠遠的。

偏偏就這樣學校裏那幫子女生還迷他迷得死去活來，天天遞情書送禮物給他占座，卻不知人家一邊施舍似的心安理得享受着她們的付出，一邊轉頭就對自己家裏人吐槽W大的女生如何如何花癡。

說白了不就是自以為是加戲精嗎？真以為自己有多了不起了？

都說直男看上白蓮花綠茶婊是神特麽眼瞎，可看上這種人的女生其實也應該去看看眼科。當然，這個時代顏即正義，可以理解。

這次到L大，和雅俞內心極其興奮，偏偏表面上還得端着，擺出憂郁詩人的架勢。白五葉和齊影實在不敢恭維，還是眼不見為淨的好。

“我們先到社科樓102找安主任簽名，拿宿舍鑰匙和課表。”齊影是負責人，在大家都看得差不多，驚訝情緒平複下來後擡高聲音說道，确保每一個人包括和雅俞也聽到了，才接着說：“中文系和哲學系下午都有三節課，具體是什麽課等拿到課表再說。我們第一天過來，記得不要遲到，給老師和同學一個好印象。晚上我們還要開個會講點注意事項，從明天起就能自由活動了。”

齊影話音剛落，那位戲精同學便因為他說話打斷自己思緒而不滿地看了過來，聲音冷淡中帶着幾許輕蔑：“這些在出發前我們就知道了，我們都是智商正常的人，不需要你再說一遍。”

“哦？”齊影淡淡瞥他，“那請問我們現在要去哪裏？”

戲精嘴一張，卻發現剛才自己沒聽他說話，頓時愣住了。

“果然是智商‘正常’的人。”齊影是出了名的毒舌和難對付，也沒給他留面子，當即便原話噎了回去。見隊伍裏幾個仰慕戲精已久的女生想開口，又不緊不慢地道：“要麽安靜跟我走，要麽自己拿地圖去找社科樓。友情提醒諸位，L大是W大的三倍，不懂路又等不到校車的話，你們可能要走斷腿才找得到。”

那幾個蠢蠢欲動的女生頓時閉嘴。

沒辦法，她們都是路癡，而且還沒有地圖，要是不跟着齊影，別說走斷腿，就是在L大繞個三天也不一定能找到社科樓。

因睡眠不足而有些煩躁的齊影把人收拾一頓後心情終于感覺恢複了一點，繼續大步走在最前面引路，地圖都不用看。

白五葉雙手 插兜悠哉游哉地跟在他身邊，壓低音量道：“你剛才那句可是得罪了不少人，其中還有幾個漂亮妹子，不心疼？”

“我不想跟傻子浪費時間，當然能簡潔就簡潔。”齊影說着，表情又變成了▼_▼，“至于妹子，我選擇草爹。”

“呵，”白五葉幹笑，“死宅。”

“略略略。”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聊着天往前走，途中經過一些古韻氣息濃厚的地方，比如湖邊的亭子時，齊影也會順應其他人的要求停下休息或者拍照。反正時間還早，既然他們不急，自己也不急。

“咱倆來拍張合照吧。”白五葉也是其中一員。

他興沖沖地拉着一臉無語的齊影走到浮橋上，身後是水天一色，言語空蒙的碧湖，兩岸有随風拂動的柔白蘆葦。兩個俊美少年勾肩搭背站在一起，一個笑容明燦，一個面露無奈，照片定格下的，是他們與整片天地最美好的時光。

齊影掃了眼手機屏幕，面無表情地吐槽：“直男拍照。”

白五葉指着照片上略微向後站的他，鄙夷回答：“直男心機。”

……

一段漫長的路在拍照和時不時的停駐欣賞風景中漸漸走完了。白五葉和齊影其實心裏都有些煩躁，這群人太能折騰了，到一個地方就要停下來拍照，說話聲音大得都打擾到其他正在認真做事的人尤不自知。尤其是那幾個女生，自拍得不要太開心，擺各種姿勢做各種表情，拍完還要商量該怎麽修圖然後商業互吹一番，簡直尴尬。

知道的他們是交換生，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是來旅游的，看得兩人不停在皺眉。相比之下，安靜裝逼的某人他們就覺得順眼多了。

看着面前高大簡約的現代化大樓，許多人還莫名覺得違和，不想進去，就想讓齊影一人把事情辦了東西拿了，他們想繼續去看風景。這回不用齊影開口，白五葉自己都受不了了。

“不想進去就外邊兒呆着，晚上跟你們的亭臺樓閣相擁而眠去。”雙手抱臂，他長眉微挑，氣勢淩人，“一路上磨磨唧唧那麽久還不夠？腦子被雨水沖走了吧？讓你們來當交換生是看風景來了？要不要給你們買張門票再去附近景點逛逛？”

有個女生聞言撇了撇嘴，不滿地道：“不行就不行，幹嘛說得那麽難聽？我們又不是讓你去，你激動什麽？”

白五葉低頭微微笑了，說出的話卻比刀子更鋒利尖銳：“我還有更難聽的，你想不想聽？一路走來，你們看到多少個L大的學生？人家在做什麽？在看書、在畫畫、在練習各種古典樂器。你們在幹嘛？在拍照，大聲說笑影響別人學習，像旅游團似的，你覺得就以你們這種素質，有資格當這個交換生嗎？人活着，心裏多少得有點b數，懂？”

那女生被說得臉上青一陣紅一陣，其他人也感到面上火辣辣的，想反駁卻又不知從何說起。白五葉的氣勢也是太煞人了，冷冷一眼掃過去，縱然他們有再多話也說不出口了。

“行了，都進去吧。”齊影打了個哈欠，“晚上會也別開了，注意事項我會發到群裏，到時自己看。拿了鑰匙和課表，你們愛幹嘛幹嘛去。不過做事之前要記住，你們代表的是W大的臉面，戲也不要太多，過猶不及。”

說完，他扯着白五葉的袖子拉他往裏走，其餘人面面相觑，也慌忙跟上。

一場不大不小的風波就此消彌。

但拿鑰匙時，又出了點小争執。

L大給他們這些交換生分配的是三人間，之前就已經分配好了，但戲精和雅俞同學卻不肯跟另外兩個男生住，嫌他們不愛幹淨還老玩兒游戲，非得自己住。負責的老師和那那兩個男生聽得臉都綠了，要不是影響不好，估計這貨已經被糊到牆上去了。

“這家夥不但是戲精，還是個事兒逼。”齊影有些咬牙切齒地道。

白五葉朝天花板翻了個白眼。雖然嘴上沒說，心裏的“卧槽”卻早已逆流成河。

想了想，他實在按捺不住內心熊熊燃燒的吐槽之魂，果斷發了條微博。

——我要向以前被我稱作戲精的人道歉，你們頂多是戲比平常人稍多，完全不到“精”的程度。今天我遇到的這個簡直就是把“戲”字刻在了每一條基因鏈上啊！在這裏我的奉勸各位粉絲，珍愛生命，遠離戲精，讓善良和溫柔淨化你們的心靈。

我們先表面上迎合他“是是是”，但其實我們心裏都知道他是個戲精.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