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二十六、發糖
電梯門打開, 白五葉與站在裏面的人無意中四目相對，皆愣了愣。對于白五葉而言，那是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 但不知為何, 他的心口像預知了什麽般泛起綿密的刺痛。
那人穿着簡約時尚的休閑服，手裏提着副網球拍, 好像剛剛運動回來，白皙臉龐還透着劇烈運動後的紅暈。看到門開, 他正要走出來, 卻在目光與白五葉對上的剎那停下動作。
仿佛看到什麽可怕的東西, 他愕然瞪大眼，險些連球拍也拿不穩。
然而與他的驚駭相比，白五葉的反應卻只是淡淡移開視線, 随意地問道：“你要出來嗎？”
那人張了張嘴，好像想說話，可是見他神色冷淡，像面對再普通不過的陌生人, 已經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沉默地走出電梯，目送他進去, 按下按鈕，門再次關上。
呆呆盯着不斷旁邊下降的鮮紅數字，青年緊緊攥住球拍手柄，用力到手背青筋暴突, 薄薄的光滑指甲近乎開裂。驀地，他不知想到什麽，一拳砸在牆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在他因陷入回憶而被某種情緒支配時，身後不遠處，秦展白環胸倚牆而立，冷冷注視他所在的方向，良久才露出一抹極淡漠的笑。
而這些，白五葉都不知道。
他乘電梯下樓，跟門衛問了路便從後門出去。沿着街道向東走上幾百米就是公交站，附近高樓林立，各種風格迥異的奢侈品店絡繹不絕，把小小的站臺襯得毫不起眼。
拉緊大衣迎着風口在長椅上坐下，白五葉探頭往左右看了看，一輛又一輛豪華跑車駛過，公交車卻連個影都沒有，不禁後悔起剛剛拒絕秦展白送他的提議來。
算了，反正回家也沒事，就在這兒等一會兒吧。
白五葉把拉鏈拉上，又裹緊圍巾，戴上耳機，任由寒風凜冽，他自巋然不動。
登錄微博，白五葉先看了下艾特消息，發現天歌官博已經發布了同人歌的公告。底下評論一反被某些群體攪得烏煙瘴氣的常态，出乎意料的和諧。不過小萌新們可能會被蒙過去，卻蒙不了他。這評論數多得不正常，能有此和睦場景，他家吃瓜團絕對是控過場的。
粉絲們的理智與機智一直是白五葉既自豪又無奈的地方。自豪在于她們不但能保護他和自己，還可以贏得真正的吃瓜路人的好感。無奈在于，評論區這麽和諧，別說親自下場，他就連圍觀一下撕逼都不成，少了好多樂趣。
沒有撕逼的飯圈是不完整的！不過換個角度想想，遺憾也是美，更何況看不到撕逼也算不上遺憾，反而在很多人眼中是求之不得的事。
刷了刷評論，白五葉沒有回複，頂多遇到覺得有趣的評論就點個贊。當他點到第二十個贊時，手機忽然響了，恰好公交車也來了，于是他一邊用凍得冰涼的手指按下接聽鍵一邊投幣上車。
“你好，請問是哪位？”號碼很陌生，估計不是熟人，所以他習慣性用上禮儀措詞。
“你好，請問是隽言嗎？我是網劇‘滄海迢’的官博管理者。”那邊傳來少女軟軟的聲音，所說的內容卻讓他一怔。
滄海迢是……啊！差點忘了，滄海迢是買了他那首戰歌裏插戲腔的風起雲動的網劇。
“是，我是隽言。”白五葉抓着扶手找了個位置坐下，“請問有什麽事嗎？難道是風起雲動有需要調整的地方？”
“不是不是，您誤會了。冒昧打擾您，其實是因為滄海迢今日官宣加發布首款預告，想請您幫忙轉發宣傳。本來我是打算私信您，不過您好像不看私信，所以才給您打了電話。”
那邊一口一個敬稱，聽得白五葉無比別扭，卻也不好糾正，只得說道：“好的好的，我知道了，官宣的時候艾特我一下，我會轉發的。”
“是，謝謝您，打擾了，我這就去發微博。”少女柔軟的聲線因染上喜悅而變得輕快不少。
挂斷電話，白五葉靠在椅背上搓了搓凍得發僵的手，暗暗後悔出門前沒戴手套。他轉頭看向窗外，天空陰沉沉，雲層很厚，色調也十分晦暗，看了讓人的心情也跟着壓抑起來。
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的冷。白五葉在心裏想。
坐公交車回到家，中途還轉了兩次，被凍得哆哆嗦嗦的白五葉一進門就直奔自己溫暖而柔軟的床，連大衣也不脫直接跳到床上，拉過被子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咪嗚……”
原本安安靜靜躺在被子底下的三只貓被他掀了出去，皆沖他投去憤怒的目光，秋天還拿尾巴甩了他一下。
“抱歉抱歉，爸爸沒看到你們。”白五葉摸着後腦勺傻笑兩聲，手一探将三只貓都攏到懷中，把冰涼的手放到它們軟軟的毛毛裏，“來給爸爸暖暖手，今天可真冷啊……”
“咪嗷……”銀星抖抖耳朵，洩憤似的扒着他的手輕輕咬了兩口。
裹緊自己的小被子，順帶抱着自家貓暖手，等冰涼的身體慢慢回暖，白五葉才拿起手機登微博準備看看滄海迢官博發沒發官宣。運氣不錯，他的時間掐得正好，一上去就收到了滄海迢官博的艾特，顯示時間是在23秒前。
點進那條艾特消息，白五葉看也沒看，也不評論，直接轉發點贊，然後就想退出。不過可能是手指還僵着不夠靈活，按退出鍵時不小心在屏幕上滑了一下，點開了微博裏的秒拍視頻，也就是滄海迢的首款預告。
畫面未出，由白五葉演唱的主題曲恢宏肅穆的前奏就已響起，伴随着節奏感強烈的曲調，一縷摻雜着金光的墨跡在屏幕中暈開，宛如有人執筆書寫，筆鋒一氣呵成地勾勒出三個大字——滄海迢。
他忽然有了興趣，耐心往下看。
片頭的劇名逐漸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幕幕看起來頗為恢宏大氣的畫面。穿着獸皮衣穿梭于密林高山間的人類、蒼莽古林與原始巨獸，交織成古老而兇蠻的氛圍，殺氣與血腥之氣撲面而來。
旁的不說，單是這氣氛營造，滄海迢就做得遠遠比某些所謂的斥巨資大IP好上許多。
看完預告片，白五葉對這部劇生出幾分興趣，特意上網查了下相關訊息，這才知道滄海迢也是由網絡小說改編而來。原著不怎麽出名，但豆瓣評分居然在8分以上，如此高的評分突然讓他有了看文的欲+望。
滄海迢講的是一個出身原始部落的少年因父母背叛而被連坐趕出部落，在危機重重的莽荒古林中歷盡艱辛，最終成長為強者的故事。故事結構嚴謹，脈絡清晰，文筆也不錯，其中幾段有關感情的描述更是細膩生動，非常精彩。只是由于題材太冷所以不火，屬于叫好不叫座的類型。
白五葉粗略看了介紹，又見預告下評論區裏的原著黨說拍得很還原，也升起了追劇的想法。不過照官博的說法，這部劇可能要到明年三月份才能正式播出，他還有得等呢。
算了，先做正事吧。
放下手機，白五葉把床頭櫃上的筆電撈到懷裏放在腿上，打開pre繼續剪他上次剪到一半就被其他事打斷的二七同人視頻。這是他第一次剪腐向cp，希望能發揮正常吧。
……
何予傾是Eternal公司一名實習生，而且還是在首席珠寶設計師手下工作。年僅二十歲的他能打敗那麽多競争者脫穎而出，不可謂不出色，尤其是在他的家境一般，幾乎沒有人可以給他提供任何幫助的情況下。
在外人眼中，他是帝都大學設計專業的高材生，是不遜色于任何一位成名已久的學長的天才。長相清俊，成績優秀，他的人生注定不會平庸。然而無人知曉的是，原本他最該去的不是設計專業，而是中文專業。
初中時，何予傾是校內有名的才子，小小年紀便斬獲無數寫作相關類獎項，那既是他的長處，也是他的愛好。甚至他已經規劃好自己未來的道路，那就是成為作家，最高追求是諾貝爾文學獎。
可初二發生的那件事，卻讓他徹底扭轉了想法。
他喜歡上了一個男生。對，就是白五葉。
何予傾出身書香門第，父母親族皆是傳統文人，才将他培養成滿身書卷氣的才子，對他寄予厚望，所以他怎麽能背上同性戀之名？那不僅會讓他的人生染上污點，更會使家人蒙羞，這是他萬萬不能接受的。
正因如此，即便得知白五葉喜歡自己時，何予傾心裏是如此高興，卻不得不做出厭惡反感的模樣，和其他同學一起用鄙夷的眼光看他。哪怕再想回應他的感情，哪怕無比清楚這樣會給他帶去多少傷害，何予傾也只能懦弱地裝作不知道，若無其事地度過每一天。
不過，那時的他其實并不太了解白五葉的心情。雖然被同學和老師們排斥孤立着，他卻總是一副淡泊随和的樣子。無論同學們刻意刁難他或是用惡毒的語言嘲諷他，他也總是很平靜地面對，從未露出過難受、憤怒、怨怼之類的情緒，就好像他接收外界惡意的神經天生遲鈍一般。若不是他的成績快速下滑，以至于初三被分到年級最差的班級，何予傾差點就要以為，他真的不在乎這些。
直到後來，何予傾才知道，白五葉初二時經歷的除了班裏同學的惡意之外，還遭受了父母離異的打擊。
他是以什麽樣的心情度過那一年的？
何予傾不知道。他只知道愧疚和後悔如潮水般向他湧來，恨不得能穿越回到那一年，就算依然不敢回應他，至少不要和其他人一起傷害他，至少能看出他平靜面容下巨大的悲傷。然而很多事過去了就是過去了，他沒有彌補的機會，白五葉也不稀罕。
因為這件事，何予傾消沉了很久，最終放棄了自己寫作的夢想，不顧家人阻攔選擇就讀帝都大學設計專業，甚至從家裏搬了出來，借住在到帝都來做生意的叔叔家中。只有沉浸在設計珠寶、衣服中時，他才能獲得短暫的心靈寧靜。卻沒想到，自己還有重新遇見白五葉這一天。
但是……他已經把自己忘了吧？
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何予傾黯淡了眼眸呆呆望着窗外陰沉壓抑的天空。那大片大片灰黑的雲彩宛如此刻蒙在他心頭的陰霾，沉重得讓他喘不過氣來。
這場重逢究竟會帶來什麽結果？是如同街上擦肩而過的路人一般驚鴻一瞥，還是延續當年的悲哀？不過這次，承受悲哀的人就會是他了吧。
……
下午三點，白五葉如有神助地剪完了本以為會很艱難的二七同人視頻。看着那八分鐘的時長，他自己都被吓到了。
二七同框攏共就十六分鐘，雖說他添了私設用了其他素材，但是八分鐘也未免太長了。話說他是怎麽剪出來的？都剪了什麽玩意兒？
導出視頻看了兩遍，白五葉看得十分糾結，沒想到他還有被自己的剪輯繞進去的一天。
事實上這個視頻全程回憶殺，講的是千帆過盡之後軒轅涵重回故人舊居，望着滿室寂靜感嘆物是人非的事。整體有些像二坑的隔岸桃花，不過沒有那麽悲傷，更多的是淡淡的懷念與悵然。
原本僅僅如此也就罷了，不就是回憶殺嗎？不就是虐嗎？哪只二七狗沒被虐過？隔岸桃花被譽為最虐同人歌，播放量不也輝煌至極地擺在那兒嗎？可問題是結尾那幾十秒裏，白五葉腦子一抽居然剪出了“故人歸來”的感覺，素材雖然用的是軒轅涵回憶中游學歸國與軒轅雅在城門處相遇的場景，卻真的有“久別重逢”的意味。
其實這十幾秒，你可以将其當做是軒轅涵的回想、幻覺，也可以當做軒轅雅真的回來了，算是半開放性結局。但是搞得這麽不清不楚，估計他家粉絲又該哀嚎他日常坑粉了。
猶豫了很久，白五葉最後還是沒删掉這段，強行假裝一波HE，就當給被虐得心痛欲裂的二七黨們發糖了。
這麽想着，他先将視頻上傳b站，等審核通過再轉發到微博，并十分臉大地打了一句話：二七糖，不甜不要錢！
視頻發上去之後，白五葉暗搓搓抱着坐等粉絲們的反應，沒想到等來的第一條評論居然來自秦展白。
展白：嗯，二哥說的是，很甜，我信了。
白五葉瞪着那條評論幾秒，很快回他一句：你個老男人喊誰哥呢！
也就這一來一往的功夫，粉絲們炸窩了。
——卧槽有生之年！男神發二七糖了，延展互動了，今天是什麽日子！？
——我的天！展白大佬喊男神二哥！意思是他們自己也承認了二七的cp配對嗎？
——剛剛看完視頻的我一臉懵逼，發生了什麽？
——啊啊啊啊啊啊啊！繼官方發糧之後正主也出來發糖了，開心！
——我不管！我就當他們是二七的現實轉世了！這顆糖我吃得心甘情願，就算裏面有毒！
——我……我入坑還不行嗎？
——我萌的cp世界第一甜！
——二七與延展雙雙發糖，就問你們怕不怕！
——不怕，這樣的糖請務必多來一點！
——你們都在關注發糖，難道只有我注意到展白大佬寵溺的口吻和男神撒嬌似的語氣嗎？
——你不是一個人！
——男神你視頻剪的真好，我都看哭了……事先聲明，我不站真人，真的，信我！
——不多說了，容我下樓跑個馬拉松。
有白五葉這個剪刀手大神創作的視頻，加上合作過許多二七同人的兩人難得一見的互動，原本安安靜靜地安利和觀望的二七粉炸了，相關微博在半小時內血洗天歌廣場，甚至驚動了官博，官博還轉發了白五葉的視頻。
二七粉向來理智，幾乎将“圈地自萌”四個字發揮到極致，像今天這樣瘋狂刷屏還是頭一次。但并未因此而惹得劇粉們反感，反倒引起了他們的注意，讓他們懷着好奇之心戳入視頻，想看看她們如此瘋狂的原因。然後在八分鐘後，捧着“麻麻我要入坑了”的糾結心情出來。
不不不！他們不想萌cp！他們真的只想好好看劇舔顏啊！隽言真是太可怕了，怎麽能把視頻剪得這麽好QAQ
不過這些劇粉不知道的是，寒涼粉裏有一小撮人比他們更糾結，而且這些人大部分都是寒涼cp的産糧大神。
所謂大神，必定是至少在某一個方面做得出類拔萃的人，不過這樣的人一般喜好變化得快，也就是喜歡“爬牆”。每個大神最少都有兩個以上的牆頭，寒涼粉裏的大神當然也不例外。
之前白五葉跟秦展白合作的Cosplay照片出來時，這些人就隐隐有了爬牆跡象，有幾個直接就給二七畫了同人圖，還因此被那些nc粉噴過。後來官方宣布明年三月與b站的聯動活動後，為了本命，她們勉強爬了回來，也都在安安心心準備産糧應援的事了。
誰知白五葉又突然搞事，不但剪了個讓她們看了也忍不住想入坑的視頻，還親自下場給延展cp發糖。不！那不是給延展cp發的糖！在她們眼裏發的就是二七糖啊！
某寒涼大神：瑪德，我現在滿腦子都是二七二七二七，根本不想畫寒涼了怎麽辦？隽言大佬你太過分了QAQ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