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鐘國棟見了她,吶吶地喊了一聲,“媽。”然後就退到了他父親身邊。

鐘思恬看向她的目光難掩擔憂。

她昨天傍晚到家後,同樣被她父親找去談話,雖然他的話聽着都對,但她覺得她親媽不一定會答應,不是不滿意條件,而是……

反正她直覺就是這樣。

所以她有預感,想法截然相反的父母,今天會有一場大風暴。

這就是原主和鐘樹鴻所生的兒子?周徽嵐點了點頭,将視線從他身上收回。

“都坐吧。”

說着,她率先坐到主位上。今天的談話談的是她與鐘樹鴻以及孩子之間的事,他們家這邊由她出面,她不想事事都讓周父沖在前頭。

鐘樹鴻也跟着坐到了她的對面,其他人都各自找了坐位坐下。

鐘樹鴻的視線落在她身上,她今年穿的是一件碎花對襟掐腰上衫,底下配藏青色的直筒長褲,頭上綁了一根和衣裳同色的發帶,和她剛回來那天相比,真的好太多了。

鐘國棟好奇地往他親媽那邊偷偷看了兩眼,心想,不是說十八年來她過的很不好嗎?怎麽看着還可以啊,看起來雖然比不上他媽,但感覺比他二嬸她們這些農村婦女要好一點,哪裏可憐了?

鐘樹鴻清了清嗓子,“孩子們都依你的意思特意從京城趕回來了,你有什麽想法可以說出來。”

周徽嵐心裏翻了個白眼,她算是明白了,鐘樹鴻就是這麽一個人,在談判中習慣占據有利位置,她先他後,他就可以進可攻退可守。罷了,和這樣的人沒啥好計較的。況且他的打算是美好的,就一定能如願嗎?

“行,那就先來确定一件事。你我之間還有沒有可能複婚?”

鐘樹鴻心一緊,面上卻不動聲色,“你是怎麽想的?”

周徽嵐很确定鐘樹鴻并不想和她複婚,但他自己不說出來,難不成拒絕的話還要她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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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徽嵐的眼神落在兩個孩子身上,他不想背責是吧?她整個人往背後一靠,笑了,“我随你啊。”她在心裏呸了一聲,老娘才不會和你複婚呢。

她的笑,給人一種放肆的感覺。

反正她目前就一年近四十的單身無業婦女,鐘樹鴻不怕她纏上的話,盡管含糊其辭。

聞言李桂香驚訝,前些日子女兒可不是這麽說的。

周永善沖她微微搖了搖頭,示意她稍安勿躁,他相信女兒能處理好的。

韓惠竹心一沉,但随即她想起之前她爸交待的話。她爸說了,鐘樹鴻如果不想和她過,早在周惠蘭回來那天控訴她二哥之後就會和她攤牌了。既然他沒有,就證明他沒有那樣的想法,後面的事交給他來解決,她不要逼他。有了這番話打底,韓惠竹倒也能沉得住氣,面上卻是做出一副信任丈夫的樣子,深情地看着他。

鐘老太撇嘴,她想得倒美,就她那經歷,被賣給了一個邊遠山區的男人,落了兩胎,還給那男人生了一個兒子,還想和她兒子複婚?

韓惠竹縱然也有不足的地方,但至少她跟着她兒子的時候是黃花大閨女,至今都只有她兒子一個男人,人也能帶得出去,比她可強多了。

周郢這邊的周家人心情沉重,她的事附近幾個村子都傳遍了,同情歸同情,但沒有誰會覺得她還能和鐘樹鴻重新在一起的。

鐘樹鴻知道自己必須表明态度了,“惠蘭,我們之間是不可能再複婚的了,當年你的離開縱然是身不由己,但之後我們都各自重建了家庭,盡管現在你那個家庭破裂了,但我必須要對我現在的妻子以及後面的孩子負責。但基于以往的夫妻情分,以及看在兩個孩子的份上,我願意對你做出補償。”

周徽嵐決定聽聽他怎麽說,示意他說下去,“請繼續。”

“我決定将市區瀚海路一套兩居室的房子以及韓海名下一個位于儀水縣秀金路的鋪子過戶給你,再幫你找一份穩定的工作,最後讓兩孩子以後給你養老。”

這條件在場的人聽了,都覺得不錯,以他目前與周惠蘭的關系,能做到這點,非常不錯了。

只有他們一家子都沒為他抛出來的好處昏了頭。

周永善一聽就覺得不對,“等等,韓海的鋪子是怎麽回事?你拿韓海的東西來補償惠蘭?”

周徽嵐倒是明了,“鐘大部長是不是有什麽條件?”

她倒是敏銳!鐘樹鴻深吸一口氣,“是的,我希望為了兩個孩子,你能撤銷對韓海的控訴。”

周徽嵐諷刺地笑了,“鐘樹鴻,你以為一套房子、一個鋪子和一份工作,就能讓我私了,不再追究韓海的罪責?”

他估計只想着這件事被證實之後對他的影響吧,完全不在乎她以及他們一家子所受到的傷害以及對嚴懲兇手的渴望。

鐘樹鴻凝視着她。

他咨詢過相關辦案人士,人家說了,如果對方沒辦法進一步提供證據,這案子多半會停滞不前,然後有新的案子發生,警力又分布過去。多少案子就此被拖着,慢慢地被淹沒在海量的案件中,最終不了了之。

他嘆息着,眼神裏似乎在說你是鬥不過我的。

“鐘樹鴻,我拜托你做個人吧。”周永善氣極,“惠蘭和韓惠竹都是你的妻子,兩人同樣為你生了一子一女,不求你替惠蘭讨回公道,要求你做到兩不相幫,這不過分吧?”

“爸,正是我為惠蘭着想,這才是對她好的最好的方式。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只為出一口氣,值得嗎?”他知道她委屈,但傷害已經造成,倒不如實際一點。

周徽嵐嗤笑,“你以為你以為的就是你以為的嗎?你真要為我着想,就應該站在我的角度我的立場,來看看我最想要的是什麽。是,你說的房子鋪子工作我是‘需要’,但我最‘想要’的就是讓天理昭然,讓他自食惡果。為了得到這個結果,我寧願放棄你口中所說的一切。”

“算了,我和你說這些做什麽,你是完全的利己主義。”

“那你父母呢,不管嗎?就讓他們大熱的天在地裏勞作,只為多賺些錢,讓他們這樣為你操心操勞?”鐘樹鴻保持着溫和的語氣,但問出的話卻是犀利如刀,一般人怕是承受不了。

周徽嵐沒說話。

“你算哪根蔥?”李桂香悍然說道,“這是我們家的事,用不着你來管!”

“那孩子呢,你也不管嗎?将此事鬧得人盡皆知,讓周圍的人都知道他們母親被拐賣近二十年,你讓他們怎麽在同學朋友面前擡起頭來?”鐘樹鴻又問。

“鐘樹鴻,拜托你搞清楚,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不是別人,就是你的小舅子韓海,既得利者是你現在的妻子!而且他們生母的名聲早就被你妻子和他二哥敗壞殆盡了,我覺得生母被人陷害賣給人販子十八年總比生母抛夫棄子與人私奔好聽吧。這是兩個性質,一個主動,一個被動,而且也事關品性問題。生母的遭遇不好,但至少她是個好人。”

“哦,我知道了。”周徽嵐挑眉,“你是不想讓你後面的兩個孩子因此飽受流言蜚語的影響,才不願意真相被公布出來,所以寧願委屈國棟和思恬對嗎?不想讓你的小兒子小女兒吃他們吃過的苦,受他們受過的委屈。”

鐘國棟和鐘思恬看向他們爸爸,他們親媽這話縱然有挑拔的意味,但撇開她的目的不談,事實也有這個可能啊。

“你別無理取鬧挑拔離間行不行?”鐘樹鴻只覺得頭痛,他竟不知道前妻是個如此犀利之人。

“有理走遍天下,無理寸步難行。說不過我就說我無理取鬧?行了,你也別談給我什麽補償了,你的補償都是帶着附加條件的,我可領受不起。還有,我們今天談的是你和我之間以及孩子之間的事,不要将之與你的小舅子那事混為一談。”

“以後老了兩孩子都給你養老,難道你不該為他們做點事嗎?”鐘樹鴻質問她。

她揚起手,“我必須打斷你一下,我生下他們,并不是為了讓他們給我養老。我不需要他們給我養老。同樣,我們相認,也并不是圖這個目的。”

生孩子,她有想過,她生孩子絕對不是為了給自己養老,因為誰也不能保證自己的孩子長大後肯定會孝順,也不是為了傳宗接待,家裏沒有皇位可繼承。

她覺得她生孩子的時候,肯定是各種條件都成熟了,她才會迎接一個生命的到來,然後讓自己與他一起成長。讓生命變得完整,甚至是給自己一次重新活一次的機會。

她自己也會努力不成為孩子們的負擔。

如果沒有這一場穿越,她會在她已經規劃好的人生軌道上奔跑。

她此時說這話,在場的人許多都不信。

但一年之後,他們回想起今日的場景時,他們信了。

“說來說去,你就是在逃避責任。你說不需要他們養老,等你老了病了,他們能不管你嗎?這十八年來,你除了生了他們,後面直接缺席了他們成長的各個階段。養孩子不是那麽容易的,他們餓了冷了,你在哪?他們生病了,你在哪?”

鐘國鴻的話術确實厲害,“是,他們需要我的時候,我都不在,但你怎麽不想想,造成這種局面的人是誰?那樣的情況是我願意的嗎?”

“是,我知道你是委屈。但我不是提出來補償方案了嗎,你只需要做出一點點讓步,你就不能為了孩子忍一忍嗎?”鐘樹鴻将話題又繞了回來,繼續逼迫她。

周家這邊的人都聽明白了,說來說去,就是讓周惠蘭去派出所撤案呗!

“忍你媽逼!有完沒完,一個勁地說着這些車轱辘話。”周徽嵐忍不住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她居高臨下地看着鐘家一行人,“鐘樹鴻,你給我滾一邊去!我不想和你說話,更不需要向你妥協!我又沒打算和你複合過下去。你他媽算哪根蔥?老娘願意和你們這一家子人在這逼叨,完全是看在兩個孩子的份上,否則,你他媽立即給我滾出大興村!”

鐘樹鴻愕然。

其他人則是在最初的驚愕過後,然後有人憋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他們完全沒想到,鐘樹鴻一個市級大領導會被一個女人當面問候祖宗,不過他确實也該罵就對了。

鐘老太臉色很不好看,“罵啥子,還想不想解決問題了?”一個女人竟敢指着她兒子的鼻子大罵,沒老家太沒老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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