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京城外國語大學

“周思恬,有你的包裹!這是郵寄單,你可以拿着單子去郵局領取。”課間時候,生活委員給她将郵寄單遞了過來。

周思恬一看寄件地址就猜測應該是她媽寄過來的。

中午的時候,周思恬去郵局将包裹給領了回來。

她一回到,宿舍裏所有舍友都圍了過來。

大學兩年,她們外地的或多或少都收到過家裏的包裹,唯獨周思恬沒有收到過。加上前段時間剛開學不久,她就請了一個星期的假回家,回學校後就找領導改了姓,大家心裏都有所猜測。

後來周思恬就改姓的事提了一嘴,不過沒提她親媽被拐十八年的事,只說親媽和她爸前些年就分開了。因為某些緣故,需要重新分配兩個孩子的歸屬權。她跟着她媽,弟弟跟爸爸。

看周思恬眉眼間都是溫柔,舍友好奇地問,“哇,好大一包,誰寄來的啊?”

“這是我姥姥和我親媽寄來的。”

舍友哦了一聲,心裏頭想着,這親媽和後媽果然不一樣。

“快打開瞧瞧是啥?”

周思恬依言打開,裏面最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封信,她先拿走放好;再一看,包裹裏最明顯的就是那四罐辣椒醬,邊上都貼了字寫明了口味;另外還有一大袋紅薯幹和一件藏青色繡花邊夾襖。

周思恬先将紅薯幹抓了兩大把出來分給舍友們吃。

大學兩年,她們宿舍的人相處都還算和睦。以前她們老家寄來包裹,她們都會拿出一些和舍友分享。而她後媽沒有給她寄過,總吃人家的她也不好意思,所以她也會偶爾在周末的時候去供銷買些糖餅瓜子之類的小零嘴回來一起分着吃,也算是禮尚往來。

“這紅薯幹味道不錯,顯然是經過三蒸三曬的。”

“是呀,又甜又軟又糯,真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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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那四罐辣椒醬,感覺放了好多材料啊,光看着,就好吃。”

大家說歸說,但都很自覺地不去打開。

周思恬直接打開了一瓶,倒了一些出來。蓋子一打開,那香辣味又霸道又勾人。

大家各自拿了筷子試味,一個個不由得閉上了眼,感覺肉醬在嘴巴裏爆炸的感覺。

“果然如想象中美味。”

“這醬味道好正宗啊。”

“這味道太下飯了,每頓飯給我來兩勺,我不打菜也可以。”

“我只要一勺,就能吃掉兩個大饅頭!”

大家本就剛吃了午飯,湊了會熱鬧,就各自看書的看書休息的休息去了。

剩下周思恬一個人的時候,她将信拿了出來,拆開,發現裏面的信分別疊成了兩份。打開一看才知道她媽和姥姥分別都寫了信給她。她先取了她姥姥寫的那份細細研讀。

她姥姥的信寫得比較詳細,帶着老人的叨唠,開頭主要是詢問她在學校過得好不好,有沒有缺啥,接着便是敘述她回校的這段時間家裏發生的事。對于她親媽的選擇,她姥姥的遺憾和欣慰都在信裏傾訴了出來。周思恬才知道原來她回校之後家裏的日子真有點波瀾壯闊啊。

她媽的信就很簡潔幹練了,信的開頭也是對她的關心,接着則略說了一些家裏的變化,後面就是簡述她自己的工作計劃了。周徽嵐還寫到了自己的困惑,她想購買一些生物學的書籍,在儀水縣這邊的新華書店竟然沒有找到相關的專業書籍,她列了幾本書的書名,讓她得空的時候幫她去書店看看有沒有賣。

周思恬将這事暗暗放在了心上。連抽了兩個周末跑書店,只找到了兩本相對初級的書,她都買下來了,準備看看能買到幾本,然後統一寄回去。其他的書,她拿了借書證在他們學校的圖書館又找到兩本,她給借了一本出來。她的圖書證一次只能借兩本書,她打算将一本的名額給她媽長期占領,借到的書就寄回去,等她媽看完了再寄回來,她再拿來還上。這樣既不妨礙她看書,也沒耽擱她媽的事。

周思恬轉而想到,她弟弟那邊也可以複制這樣的方法嘛,而且京城大學的圖書館藏書更豐富一些呢。

不過這是後話了。

傍晚放學的時候,周思恬看着三罐未開封的香辣肉醬,想到在京城大學的弟弟,她取了其中兩罐,又拿了一部分紅薯幹,直奔京城大學男生宿舍區。

周思恬來到宿舍樓下,給宿管阿姨登記好了來訪信息就上樓去了。

鐘國棟就住在六樓六零一,此時他正和舍友們在聊天。

“國棟國棟,最新一期的黑板報出來了,聽說是學委排版你負責文字譽寫的?”

“這期的板報很出色,國棟你的字寫得太好了。”

“想不到你如此多才多藝,會下棋、會口琴、字寫得好,一點也不像農村出身的孩子。”

“他确實不像是農村出身的,比如我和藍天才是根正苗紅的農村出身,光考上京大都費了我們九牛二虎之力了,哪還有那個金錢和精力去學習什麽才藝啊。”

“國棟的家境挺好的,父母都是有正經單位的人。他媽媽我開學的時候有幸見過,是一位特別優雅的女士。”

舍友們的誇贊讓鐘國棟腼腆地笑了,“我媽本身就是個很優秀的人,打小在學習上對我們幾個孩子都很嚴格。”

“國棟,你有個好媽媽。”

鐘國棟煞有介事地點點頭,是的,他有一個好媽媽,将他培養得如此優秀。

“我媽就不行了,啥也不會,我一回家只求她少念叨我幾句就謝天謝地了。”

她剛想敲門,裏面的閑談聲就傳了出來。随着談話的深入,她神情從最開始的與有榮焉變成笑容漸漸消失。不用想,鐘國棟和他舍友口中的媽媽必是她後媽韓姨無疑。

鐘國棟竟然沒有讓舍友們知道他們親媽的存在?她看了看自己手裏提的東西,深吸了一口氣,伸手敲門。

“誰啊?來了。”離門最近的藍天将門一拉,發現門外站了個陌生的美女!

“啊啊啊——”驚叫聲驚起一灘鷗鷺。

“姐?”鐘國棟正好看到周思恬了。

周思恬進去和他舍友打了個打掃後,就示意他陪她到校園操場上走走。

這是自他們在大興村一別之後再次見面,這段時間鐘國棟一回到學校就投入到繁忙的學習之中,原想着等忙過了這一陣,他就去外國語大學見見他姐的,沒料到他姐今天親自來了。

“這段時間你在學校的生活怎麽樣?有沒有什麽困難之類的?”周思恬一邊走一邊問。

“我這段時間在學校裏挺好的,除了忙了點之外,姐,你今兒怎麽有空過來?”

“今天收到姥姥姥爺和咱媽寄來的信了,就決定過來看看你。”

鐘國棟哦了一聲,反應平淡。

“姥姥在信中和我說了一些近段時間家裏發生的事……咱媽收到縣公安局的邀請,差點就成了一名編制的公安探員,但她拒絕了。”周思恬和他說這些,目的就是為了告訴他,您瞧,其實咱親媽也是很優秀的,不比韓姨差的,在同學舍友跟前你真不必羞于啓齒。

鐘國棟一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就她那樣還能收到縣公安局遞來的橄榄枝?太不可思議了。後面他姐說她拒絕了,鐘國棟心想,她一定是覺得自己無法勝任,怕去了丢人,所以才拒絕的,一定是這樣的。

“……後來姥姥家的菊花出口日本了,以後家裏的菊花都将由咱們省的外經貿合作廳統一收購。咱媽回來後,幫姥爺侍弄藥田可精心了。姥姥說了,那片藥田的菊花才長得那麽好的,這裏面也有咱媽的功勞。而且家裏的菊花能出口,也是她積極争取來的。聽姥姥說,咱們正在努力運作稻米,想将大興村稻米的名氣打起來……”周思恬絮絮叨叨的。

鐘國棟聽到後面都有點麻木了,他說不清心裏是什麽滋味。這真是一個三十八歲被拐賣到山村裏十八年的中年婦女能做出來的成績?

扪心自問,若說做出這樣成績的人是他爸還差不多。他見過的婦女大多都是窩裏橫,一到外面辦點事都慫得很。但他也知道這些事應該是真的,姐也不可能特意從外國語大學跑到他們學校就為了消遣他吧?

他最終只能含糊地說,“聽你這麽一說,她也是個挺優秀的人,你們能過得好,爸和我就能放心了。”

周思恬和鐘國棟在操場上轉了三圈,然後她就走了。

鐘國棟送她出了校門才折返。

回到宿舍,他一推開門,舍友全看過來了,其實是盯着他的手看,“國棟,你怎麽兩手空空地回來了?”

鐘國棟有些莫名,他出去是陪他姐走走,又不是去買東西,空着手回來不挺正常的嗎?

舍友捶胸頓足:

“我都看到了,兩大罐香辣肉醬,那顏色我一看就知道味道一定非常棒。現在香辣肉醬飛了,飛了啊。”

藍天推了推眼鏡,“我看到紅薯幹了。”

鐘國棟聽不懂,只覺得舍友們莫名其妙。

“國棟,你是不是惹你姐生氣了?”

“這話從何說起?”

“你姐這個時間點過來,手裏還拎着這些吃的,明顯是要給你的,但卻都沒給……”舍友給了他一個‘你懂的’的眼神。

鐘國棟想起他姐和他說這些,再結合舍友的猜測,他猜測他姐怕是聽到了他們宿舍的談話,一想到這個可能,鐘國棟心裏挺不是滋味。

他嘴硬地道,“你們想多了吧,我還真沒注意她手上拿東西了,搞不好那些都是她在供銷社給自己買的呢?”

“那樣包裝的罐子明顯就是老家寄來的啦,我大姨就是在供銷社工作的,那樣子罐裝的辣醬我都沒見過……”即使真是她在供銷社買的,至少也會分你這弟弟一些吧。

這時舍長沖說話的同學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別說了。

鐘國棟假裝沒有看到,轉身去了洗漱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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