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綁架(上)

醒時四周一片漆黑,空氣較為潮濕,還散發着濃重的裝修後的甲醛味。許蘇眼睛被蒙,感覺出自己手腳被捆,使勁掙了掙,未果,還綁得挺死。他迅速鎮定下來,思考自己眼下的處境。對方沒有直接把他扔河裏喂魚,應該不是單純想要害命,如此勞師動衆地綁架是要勒索還是尋仇,他一時還想不明白。

正胡想着,聽見有人下樓的聲音。許蘇停止掙動,趕緊裝睡,想先探探對方的底,再考慮下一步如何自救。

他聽見一個人說,這麽一天一針,等傅雲憲回來的時候,這小子肯定已經廢了。

他聽見另一個人說,這麽純的4號就給他用,可惜了。

一聽這話,許蘇整個人都懵了,像腦殼遭到鈍器重擊,還不止一下,攪得腦漿腦仁全都糊作了一團。

4號,4號海洛因。許蘇對這玩意兒再熟悉不過。當年的許文軍為了買點“零包”無所不用其極,偷拐搶騙,壞事做絕,好好的一個家不再是家,而是無盡深淵,無底黑洞,是他跟他媽終身的夢魇。

許蘇怕,怕得手足冰涼,呼吸停滞。

他不怕死,但怕生不如死。

黑暗中綁匪已經來到他的身邊,擡腳就踹:“別裝死了。”

這一腳正中腸胃,喉嚨口湧上酸水,許蘇疼得一下蜷縮起來。另一個綁匪蹲下身體,拍了拍他的臉說:“你配合一點,就不會出人命。我們也是聽吩咐辦事,不想要你命,也不想打你臉,這麽細皮嫩肉的,打壞了傅雲憲得多心疼。”

如此危險絕望的情境下,一連聽了兩遍傅雲憲的名字,許蘇反倒突然清醒起來。純的4號海洛因市價不菲,對方此舉顯然不為謀財為尋仇,目标卻不是自己,而是傅雲憲。

許蘇跟了傅雲憲這麽些年,碰見這樣的事情還是頭一遭。傅大律師多年來周旋各方勢力之中,平步青雲路,從來不曾失手。許蘇擔心,繼而內疚,蔣振興案将傅雲憲推至風口浪尖,興許就是接了這個案子才得罪了哪方勢力,而說到底,還得怪他對當年的大哥念念不忘。

綁匪普通話都不标準,不像S市本地人,倒像來自中國更南部的城市。許蘇蒙着眼睛,耳朵反倒靈敏,他聽出這兩人說話時嗓音嘶啞,痰音濃重,像是咽炎患者。燙吸海洛因者,支氣管和咽部易受侵害,許文軍死前,那嗓子也跟破鑼一樣。

他簡單地判斷,這兩人都是瘾君子,還是聽人指使的小喽喽。

綁匪們沒有堵他的嘴,可見關他的這個地方相當隐秘,即使他大喊大叫也不會引來救援。許蘇聽出來人只有兩個,人數上沒占大便宜,可他四肢都被牢牢捆綁,人又處于偏僻地方,想靠武力解決眼下困境,應該是不可能的。

許蘇倒不怕自己扛不住,大不了就趁對方給自己打針時拼個魚死網破,反正賤命一條,抵死不會重蹈親爹的覆轍。但他眼下不能硬來,至少得在硬來之前先知會傅雲憲一聲,人在異地辦案,務必提防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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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既是瘾君子,又是小喽喽,那毒資多半是個棘手問題。有錢能使鬼推磨,這個時候拿錢來說話,大約才是最妥當的。

許蘇對綁匪說,願意拿錢換自己一條清清白白的命,百來萬的不是問題。

綁匪嫌許蘇寒碜,知道他住的地方就跟貧民窟沒區別,不信他兜裏能有百來萬,又下死腳踹他:“你哪有錢?”

“我沒有錢,但傅雲憲有錢……”許蘇被對方踹得滿地打滾,掙紮着從地上起來,臉朝聲音方向,他說,“我參加《緣來是你》小有名氣,廣告收入不少……還有你們都知道我跟了傅雲憲那麽些年,他有錢又大方,我都存着……我願意拿錢贖命,你們打我媽的電話,讓我跟她說兩句,告訴她我存錢的地方……”

意料中的拳腳沒落下來,綁匪可能心動了。

許蘇一氣兒說了好多,真把自己當嬌滴滴的金絲雀,管那倆綁匪叫親哥哥、親大爺,然後端正跪好,聽天由命。

最後綁匪丢下一句:“敢耍花腔就弄死你。”

許蘇的算盤撥得叮當直響,對方是聽上頭的命令要整傅雲憲,但他們不會知道蘇安娜這後半輩子,一遇上錢的事情立馬就會去找那位大律師。往好了想,傅大律師人脈通天,不費吹灰之力就能解決這些喽喽,把他救出去,往差了算,就算人在W市的傅雲憲來不及趕來救他,至少這通電話能給他提個醒。

然而綁匪剛說出“你兒子被我們綁了”,還沒來得及把電話遞給許蘇,蘇安娜罵出一聲“想殺就殺了吧”就挂了電話,還直截了當地把號碼拉進了黑名單。

接到綁匪電話時,蘇安娜正跟劉梅幾個在麻将桌上厮殺。劉梅剛糊了一副牌,她兩眼放光枕戈坐甲,一心只想翻盤,哪有工夫跟人扯皮,甚至沒想過打個電話向兒子确認一下。蘇安娜一邊摸牌,一邊罵罵咧咧:“我們蘇蘇跟着傅雲憲在外面開庭呢,臭不要臉的還想騙我?”

有個不常一起搓麻的女人問:“傅雲憲這名字挺耳熟的,哪兒聽過?”

“傅雲憲你都不認識啊?中國最有名的大律師啊!”蘇安娜一驚一乍,扔出一張北風,又撚撚手指,笑得宛如豆蔻少女般爛漫,“特別有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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