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顧無言的望着彼此,鄒茜無措的坐在那裏,張張嘴想要勸慰韋柏赫,可又尋不到半句可以表達她此刻心情的話來。她心裏比誰都清楚,以唐素素的身體,過不了秋天就會……

“素素!瞎說什麽呢?你不顧自己的身體,總得想想柏赫、想想我跟你爸兩個老的吧?你弟那個混小子,自打跑出去就沒再回來,都一兩年了還是音信全無。家裏就只剩下你是爸媽的仰仗,要是連你也……你自己說,讓我們兩個老的怎麽辦?讓柏赫怎麽辦?”聽着唐素素的洩氣話,唐奶奶又急又氣,差點就抹起了淚。

“媽,我……”面對母親的指責,唐素素泛着青色的臉上閃過愧疚,下意識的低聲回道,“柏赫可以送去他爸那裏,爸媽也可以跟着柏赫爸……”

“唐素素!”唐奶奶猛的大喝一聲,手中的大掃帚高高舉起,卻是怎麽也舍不得落在唐素素瘦弱的身軀上,“你……你是要氣死你媽嗎?那個負心漢是好東西嗎?把柏赫送過去,能有好日子過嗎?還有我跟你爸,我們就是老死窮死,也決計不要那男人的半分錢!”

“媽,咳咳……你先消消氣,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想着,柏赫爸不差錢,要是你們都過去,肯定能過點不愁吃喝的日子,咳咳……媽你也知道,我剩下的日子不多了。柏赫爸他……他是記着柏赫這個兒子的。兩年前我帶柏赫去A市找他的時候,他有親口說過想要把柏赫留在A市,還帶着柏赫去見過柏赫的爺爺奶奶……”如若可以,唐素素又何嘗想要再次去找韋書誠?可是她的身體日漸變差,父母和孩子都是她的心病,沒有交托之前,她……她死不瞑目!

“放他娘的狗/屁!他做夢!癡心妄想!”唐奶奶甚少罵人。然而提及韋書誠,唐奶奶只恨不得剝其皮、抽其筋,撕下那張僞善的臉面,挖出那人的心看看到底是不是黑的!

“柏赫……”擔憂的看着轉頭望向屋外,将手中的筆握得緊緊的韋柏赫,鄒茜輕輕喊出口。待到韋柏赫聞聲望過來,吶吶的将手中的作業遞了過去,“這道題,我不會做……”

“鄒茜,你是白癡嗎?兩位數的加法,你不會做?”手中的筆用力敲着鄒茜的暑假作業,韋柏赫的聲音很冷,語氣是前所未有的不耐,濃黑如墨的眼中甚至……帶着那麽一絲絲令人心悸的陰鸷。

“可我就是不會做嘛!柏赫你幫我算一下好不好?”沒有被韋柏赫的反應吓住,鄒茜眨眨眼,扮可愛的撒嬌道。

“鄒茜,你幹脆笨死好了!”韋柏赫的嘴裏不無嫌棄的嘟囔着,手中的筆卻是已經在草稿本上演算了起來,“加法,逢十進一;減法,不夠就借……”

不但耐心的講解加法運算,連減法也不忘提及……韋柏赫對她,真的很好,從小到大都是!但是這麽好的韋柏赫,為什麽就偏生要背負着如此沉重的出身?素素嬸子的身體熬不過秋天,韋柏赫的外公更是在兩年後被查出絕症……

老天爺真的很不公平!為什麽像韋書誠那樣的壞人可以在殘忍的傷害了別人之後,潇灑的拍拍屁股轉身離開,而且還能過上他們都望塵莫及的有錢生活?為什麽像素素嬸子和唐爺爺這樣的好人,卻命運多舛,得不到老天爺的垂青?

還有韋柏赫,韋柏赫的人生馬上就要遭遇重創,然後一路急轉直下的陷入絕境,最終不得不抛棄尊嚴的低下頭去求韋書誠……而曾經的她,只能默默的在一旁看着卻無能為力,黑夜裏偷偷哭紅了眼卻再也等不回韋柏赫的身影……

眼底止不住的酸澀,鄒茜越想越不甘心,思緒不自覺的飄走。如果,如果她有足夠的錢,如果她能幫着韋柏赫及時救治素素嬸子和唐爺爺,那麽韋柏赫是不是就可以不用走?是不是就能一直一直留在她身邊?是不是……

“鄒、茜!你到底做不做作業?不做就回你家去!我家不歡迎你!馬上離開!”手中的筆“啪”的一聲放下,韋柏赫冷着臉将鄒茜的暑假作業甩回鄒茜面前,指着門口趕起人來。

“柏赫,我不是……”鄒茜很想仔仔細細的跟韋柏赫解釋清楚她的心中所想,卻被院子裏突然傳來的重物砸在地上的聲音打斷。随即,鄒茜和韋柏赫同時聽見了唐奶奶那近乎凄厲的喊聲,“素素!”

☆、賺錢之初

唐素素的暈倒,在唐家刮起了一陣旋風,直把每個人的心都吹的拔涼拔涼的。看着一聲不吭的韋柏赫,看着愁的一籌莫展的唐奶奶,鄒茜咬咬牙,拽了拽韋柏赫:“跟我出去一下!”

韋柏赫沒有動,就好像沒有聽見鄒茜說話一般,定定的站在那裏。

“韋、柏、赫!我說,跟我出去一下!”拽着韋柏赫的力道加大,鄒茜面色堅定的湊到韋柏赫的耳邊,放重了語氣。

“柏赫,去吧!這兒有外婆看着,用不着你。”韋柏赫沒有被鄒茜的聲音震住,唐奶奶卻是望了過來。輕嘆一口氣,幫着鄒茜說道。

盡管唐奶奶開了口,韋柏赫依然屹立不動。看着這般固執模樣的韋柏赫,鄒茜心裏亦是滿滿的無奈,更多的卻是說不出的心疼。松開拽着韋柏赫的手,鄒茜壓低了聲音,以着只有兩人可以聽到的音量悄聲說道:“韋柏赫,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說!可以救你媽的!”

韋柏赫的眼珠動了動,随後,轉向了一臉神秘的鄒茜。即便不相信,可也還是抱着那麽一絲絲希望。韋柏赫最終,還是跟着鄒茜走了出去。

“素素嬸子的身體最好是盡快送去縣城的醫院,可是看病需要錢!很多很多的錢!所以韋柏赫,咱們去賺錢吧!”将韋柏赫引到唐家大門外,鄒茜左右環顧一圈,确定沒有第三個人可以聽到,這才小聲說道。

“怎麽賺?”韋柏赫的腦子比鄒茜靈光,錢的事他早就想過。但是……怎麽賺錢,卻是至關重要的問題!

“跟我來。”自方才就一直在腦子裏打轉轉的事,到了此刻終于有了用武之地。鄒茜一路小跑的帶着韋柏赫到了一片河溝處,指着泥土裏那一個又一個的小洞輕聲道,“咱們先逮蝦,還有荷塘裏的泥鳅、河裏的魚,然後弄去城裏的館子裏賣!找那種看上去最好的館子,肯定能賣出好價錢!”

“然後呢?”幾只蝦、幾條泥鳅,還有幾條魚,能賣多少錢?韋柏赫并沒有被鄒茜略帶興奮的語氣打動,态度冷淡的轉過身,意欲往回走。

“哎呀,你等等!”知道韋柏赫不好糊弄,可也沒想到韋柏赫連聽下去的欲/望都沒有。鄒茜連忙拉住韋柏赫,迅速的道出了真正的計劃,“然後咱們去城裏找個小賣部,批發一箱冰棍。接着,咱們一道去隔壁那些村裏賣!反正先不來咱們靈泉村,沒人會認識咱倆。等咱們手頭賺了錢,就可以繼續其他的打算!一個暑假,就算不能将素素嬸子送去醫院,也足夠咱們為素素嬸子賺點藥錢了!”

鄒茜不是天才,賣冰棍的事也絕非她想出的點子。只因她多活了一世,知曉再過兩年,就會有那麽一兩個極具先見之明的人靠着賣冰棍發家。故而現時現刻,鄒茜搶先一步占了先機,就等着韋柏赫的配合!

“咱倆怎麽去城裏?又怎麽把冰棍弄去其他村?靠四條腿,還是四只胳膊?”鄒茜把事情想得很好,但卻忽視了最基本的難題。而極為明顯的,韋柏赫比她想得深遠,也更為仔細周全。

“啊?這個……”鄒茜張張嘴,又無力的閉上。好一會後,滿腔的熱情被迎頭一盆冷水澆熄,神情沮喪的垂下頭來。

韋柏赫本來還想誇贊鄒茜一下的,但是……盯着鄒茜頭頂的墨黑雙眼閃過很淺很淺的笑意,韋柏赫擡起手,輕輕拍了拍鄒茜的頭:“跟我來。”

場面倒轉過來,這一次,輪到鄒茜跟在韋柏赫的身後跑了。而兩人這次的目的地,則換成了靈泉村外最大的垃圾堆。

垃圾堆,顧名思義,很髒很亂的所在。鄒茜心有戚戚然的站在幾步遠的位置,搖搖頭,怎麽也不肯往上湊:“韋柏赫,你帶我來這裏做什麽?”

“尋寶!”冷冷的兩個字從韋柏赫的嘴裏蹦出來,生硬的刺骨,一丁點的說服力也沒有。

若是換了其他人說這話,鄒茜肯定會只當開玩笑逗她玩。但是韋柏赫……鄒茜縮縮脖子,想了想還是捂着鼻子走上前:“那你要找什麽?我幫你。”

“不用。你站在那邊看着!”頭也不回的丢下這麽一句話,韋柏赫面不改色的踩上了垃圾堆。随後,全然不顧垃圾堆的髒和臭,拿細白的雙手開始刨了起來。

“韋柏赫!”驚訝的看着這一幕,鄒茜倒吸一口氣,完全不敢置信的睜大眼。在她的記憶裏,韋柏赫最是愛幹淨的。身為女孩子的她,遠遠及不上韋柏赫。除了下地幹活以外,韋柏赫的衣服鞋子永遠都是最整潔的。可是現在……

“閉嘴!”皺着眉頭轉過臉來,韋柏赫的語氣染上了不耐煩,“你好吵!再叫,你就回去!”

捏着鼻子的手瞬間捂住了嘴巴,鄒茜用力搖搖頭,又大力點點頭,再不敢發出半點聲響。

鄒茜知道,韋柏赫此刻的心情肯定很差很差。可是她很想告訴韋柏赫,其實她可以代勞的!不管找什麽東西都行,她比他更适合幹這種事。然而她也很清楚,即便她說了,韋柏赫也不會讓她動手的!

這就是韋柏赫!哪怕面上再冷、嘴上再不耐煩,也決計不會真的傷害她,甚至不會準許她受半點髒、累,抑或苦!韋柏赫的心,在面對自己人的時候,向來很軟。無論對唐家人,還是對她,都很軟很軟……

夏日的太陽很毒,火辣辣的灼燒着大地,以及地面上的所有人和物。鄒茜就這樣頂着烈日的暴曬,汗流浃背的看着韋柏赫在垃圾堆裏翻找了好久好久。一樣又一樣的東西被丢下來,有大的、有小的,鄒茜仔仔細細的看了一個遍,卻一無所獲,腦中一片茫然。

就在鄒茜感覺她馬上就要暈過去的前一刻,韋柏赫終于停下了翻找的動作。也正是在韋柏赫轉過身從垃圾堆上跳下來的那一瞬間,鄒茜親眼看到了那抹彌足珍貴的燦爛到極致的笑容……

韋柏赫找的東西很多很雜,鄒茜就這樣安靜的陪在韋柏赫身邊,看着他敲敲打打,看着他将所有的東西拼湊到一起,看着……他化腐朽為神奇的變出了一輛很小很小的木板推車,然後是幾個大小不一完全算不得精致但絕對足夠盛裝不少蝦的竹簍,以及兩個被破麻袋兜住的陶制罐子……

“韋柏赫,你……”好厲害!真的好厲害!崇拜的看着正将各種顏色的破布條和有粗有細的短繩綁在一起,然後用來将竹簍和罐子捆在木板車上的韋柏赫,鄒茜連連點頭,早已激動的連贊賞的話也說不出口。不過滿滿的贊同和佩服,都在她通紅通紅的臉上彰顯的淋漓盡致。這麽多的東西,哪怕是兩人回各自家裏去拿,也不可能如此齊全的!

韋柏赫的動手能力較之鄒茜而言,實在是一個天一個地。兩人齊心合力的将辛辛苦苦折騰好的工具推到河溝旁藏好,然後……各回各家,吃了午飯再行動!

想要賺錢,就必須盡可能的抓多多的蝦、泥鳅,還有魚……反正兩人只要見到活的,都沒有放過。到最後,連青蛙都逮了不少。

對了,還有菱角,飄在河面上那一大片的水生植物,韋柏赫下河去撈,鄒茜便蹲在岸邊摘。水靈靈的野生菱角,一口咬下去,左右各兩半,鄒茜和韋柏赫一人嘴裏叼一半,脆甜脆甜的。

時間不多,好在兩人的手腳都很幹脆利落,大半個下午過去,兩人收獲頗豐,堪稱滿載而歸。

“韋柏赫,你說,咱們明早去城裏的事,要不要告訴我爸媽?”唐家肯定是不能說的。唐爺爺要下地幹活,唐奶奶要照顧唐素素,都是騰不出功夫的。不過鄒平和彭桂香的話,鄒茜相信,即便告訴了,也不怕挨罵。

“說!我今晚去你家住,咱們連夜去城裏,趕明天淩晨的早集!”靈泉村跟縣城距離甚遠,大清早起床出門肯定是來不及的。所以,必須連夜出發!但是從唐家走,于韋柏赫來說,并不現實。是以,不但必須要告訴鄒平和彭桂香,而且還必須拉攏兩人幫着他們一起隐瞞!

“去我家住是可以。不過連夜去城裏,我爸媽恐怕不會答應。”比劃了一下兩人的年齡,累得不輕的鄒茜索性一屁股坐在旁邊的草地上,一邊拿手扇着風一邊回道。

“我會去跟你爸媽說的!”鄒茜去說,鄒平和彭桂香肯定不會答應。但是他去說的話……韋柏赫有信心能說服這對老好人夫妻!

“那好吧!接下來的事,就交給你了。”鄒茜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出出主意、想想點子,她或許還行。至于其他,勢必要韋柏赫接手了。

“嗯。”仔細的将今天的收獲全部裝好綁結實,韋柏赫推着木板車,腳步緩慢卻堅定的朝着鄒茜家走了過去。而鄒茜,立刻爬起來追上去,幫着推起了車……

☆、家人

說服鄒平答應韋柏赫和鄒茜去縣城并不難,難的是如何讓鄒平答應韋柏赫和鄒茜獨自去縣城,而且還是連夜出發。畢竟韋柏赫和鄒茜只有八歲,又連夜沿着漆黑的山路走向縣城……想想都是不怎麽讓人放心的事。

然而出乎鄒茜所料之外的是,韋柏赫僅僅是釜底抽薪的在鄒平面前擺出了一句話,鄒平就點了頭。

“我需要賺足夠的錢給媽媽治病。”尚顯稚嫩的臉上透着不符合年紀的堅定,鄒平想不出任何反駁的理由。

輕嘆一口氣,交代兩個吃好晚飯的孩子立刻去洗澡并抓緊時間睡上一覺,鄒平便背着自家院子裏的竹簍跟彭桂香出了門。

“你們是說,柏赫和茜茜他們兩個想要自個賺錢給素素治病?”這種事怎麽可能瞞得住?怎麽可以瞞着家裏的長輩?鄒平和彭桂香沒有任何遲疑的去跟唐爺爺和唐奶奶提了此事。而聽完兩個孩子的打算,唐爺爺皺着眉頭久久沒有說話,唐奶奶的眼淚瞬間就流了下來。

“叔、嬸子,我是想着,今夜我陪兩個孩子一道上城裏,明天下午再回來。”靈泉村距離縣城太遠,他們只能靠兩條腿走。韋柏赫和鄒茜還是小孩子,四五個小時都不一定能走到。此般情況下,鄒平是肯定要跟着一塊去的。所以才答應了韋柏赫去縣城的要求,所以才特意過來跟唐爺爺和唐奶奶說一聲。

“這……”如果鄒平能跟去,自然是最好不過。可唐奶奶光是想想就心疼啊!大人們再苦再累都不要緊,說什麽也不能虧待孩子啊!

“去吧!”出聲打斷唐奶奶的話,唐爺爺站起身來,四下尋着工具,“我再去抓些黃鳝,最好能捉幾條蛇,趕在你們離開前送回來。”

“我和桂香也是這樣想的。說實話,我仔細瞅過了,別看兩個孩子人小,能耐倒不小。折騰了一整天,很有些收獲。等咱們再去捉些蝦啊泥鳅啊什麽的,指不定明早真能賣點錢回來。”鄒平拍了拍身後的簍子,語氣頗有些興奮和激動。孩子都能想到的事,他們做長輩的竟然一葉障目,沒有一個有這樣的先見之明?真是汗顏!

“那行,咱們一塊去!素素剛喝完藥睡下了,沒幾個小時醒不來。多一個人多一雙手,能抓多少是多少!”受到唐爺爺和鄒平的幹勁感染,唐奶奶一抹眼淚,大有豁出去的架勢。

于是這般,四個大人又抹黑去辛苦忙活了好幾個小時。許是心裏存着某種念想,四人的幹勁都很大,收獲也堪稱豐富。等到他們意猶未盡的搬着沉重的竹筐和竹簍回到鄒茜家,穿戴整齊醒過來的韋柏赫正跟鄒茜推着小推車往村外走呢!

“柏赫、茜茜,你倆等等!時間還早着呢,別急!”午夜十二點左右,彭桂香鑽進廚房,不一會兒就聽到了燒火做飯的聲響。

與此同時,院子裏的鄒平正光着膀子汗水淋漓的拿着刨子刨木頭:“你們倆的小推車是很棒,不過好像小了點。看咱的,保管給你們倆折騰一個大大的木板車出來!”

“爸爸,木板車大了,我跟韋柏赫推不動。”瞧着鄒平的動作,鄒茜小小聲的提醒道。她可是很滿意韋柏赫折騰出來的小推車呢!以她的身高,就只能推這種精致小巧還實用的!

“沒事。爸爸也陪你們倆去城裏!你們倆推小車,爸爸推大的,咱們把今天的收獲全部運到城裏,保管賺大錢!”不得不說,鄒平幹着一手絕佳的木頭活。沒多大一會功夫,木板車就差不多成形了。

鄒爺爺還沒過世的時候,是十裏八鄉有名的木匠。鄒家五個兒子中,只有老三鄒平繼承了他的手藝。可偏偏,最不得鄒奶奶喜歡的正是鄒平!唐奶奶每次念叨起這事,都忍不住撇着嘴悄聲嘀咕:鄒奶奶真正不喜歡的,說不定就是鄒爺爺!不然幹嘛變本加厲的讨厭鄒平這個兒子?

“爸爸,你也去?”之前沒聽出她爸有這意思啊!鄒茜不确定的望向韋柏赫,卻見韋柏赫正沉着小臉站在一邊,一動也不動的盯着韋平四人搬回來的大竹筐。

“爸爸當然要跟去!不然就你們兩個小孩子走夜路,爸爸哪裏放心?還有你媽媽,柏赫外公和外婆,咱們大家夥可都得擔心壞了!”鄒平一邊忙着手中的活計一邊跟鄒茜說道。

“可是你明明答應不跟唐爺爺和唐奶奶說的!爸爸你不守信用!說話不算話!”韋柏赫情緒低落的原因,鄒茜不用想也知道。方才看到唐爺爺和唐奶奶一起出現的時候,韋柏赫整個人都僵住了。盡管唐爺爺和唐奶奶放下竹筐就什麽也沒多說的回家了,可鄒茜就是知道,韋柏赫生氣了!

“茜茜,爸爸沒有說話不算話,也沒有不講信用。爸爸答應讓你和柏赫去城裏,到這一刻,都沒有改變。”手裏的釘子忽然就釘歪了方向,鄒平輕嘆一口氣,轉過頭語重心長的解釋道,“你和柏赫這麽小就知道幫家裏分擔,爸爸媽媽、還有柏赫外公外婆,都感到非常的驕傲和自豪。但凡你們倆已經十八歲,不,十五歲,哪怕十三四歲都行,我們當大人的肯定不會拘束着你們。因為那時候的柏赫已經是個小男子漢,可以保護自己,也能保護茜茜。可你們現在只有八歲,換了你們倆站在爸爸媽媽和外公外婆的立場,你們舍得自家的孩子大半夜的在漆黑的路上走好幾個小時?”

“就算是這樣,爸爸你不放心,跟我們一塊去就是。幹嘛非得告訴唐爺爺和唐奶奶啊?萬一讓素素嬸子知道了,她該多難過?”韋柏赫問不出口的這些話,鄒茜全部代勞了。

自家爸爸是個什麽樣的人,鄒茜比誰都清楚。問清楚了、解釋明白了,就不會留下隔閡。否則以後她再跟韋柏赫決定了什麽事,韋柏赫肯定不會再告訴她爸!這種場面,不是鄒茜想要看到的。她只希望,他們兩家人都能平平安安,然後和和□□的生活在一起,不要有分離、不要有死別……

“這你們倆就放心好了。爸爸媽媽去唐家的時候,是背着柏赫媽跟柏赫外公外婆說的這事。我們出門的時候,柏赫媽已經吃完藥睡下了。沒看見柏赫外公外婆剛剛走的那麽急嗎?就是為着不被柏赫媽發現!”說起唐素素,鄒平的注意力轉到了沉默不語的韋柏赫身上。

“柏赫,叔叔知道将這事告訴你外公外婆,你肯定不高興。但是你要知道,你是你外公外婆的命根子。你媽媽身體不好,你要是再有點閃失,你外公外婆會撐不住的!叔叔跟着你和茜茜一起去城裏,是對你外公外婆負責。将你的打算告訴你外公外婆,卻是對你負責。你們是一體的!一家人!叔叔這樣說,柏赫懂嗎?”鄒平沒有念過很多書,也不是很會講話。這些看似大道理的話語,還是他當初跟韋書誠交好的時候,被韋書誠熏陶出來的。

韋書誠是打大城市來的知識分子,見得多、懂得也多。那時候的韋書誠,風/流倜傥,學識淵博,是靈泉村有史以來最為有修養的人!這樣一位才高八鬥的青年才俊,為着美好的愛情娶了唐素素,最終紮根在了靈泉村。

那一年,多少姑娘芳心碎地,多少青年扼腕嘆息?然而誰又能想到,曾經那般備受矚目的愛情,有了轟轟烈烈的開始,卻終歸沒能逃脫現實的殘酷。韋書誠走了,丢下唐素素母子兩人,毅然決然的回了他的大城市。自此,再無音訊,不見歸來……

“叔叔,我懂!謝謝叔叔!這件事是我想的不夠周全,我錯了!”韋柏赫神色誠懇的道謝和認錯,喚回鄒平飄遠的心神,亦隔斷了那些不甚愉快的回憶和過往。

“沒,不是,不用謝,也不必道歉……”韋柏赫的神情太過認真,以至于鄒平忽然就有些慌亂,急忙又是擺手又是搖頭,加重了語氣肯定道,“柏赫很棒!超乎叔叔預期的優秀!咱們整個靈泉村,沒有哪個孩子能比得上柏赫的聰明懂事,真的!”

“爸爸!那我呢?”鄒茜不無哀怨的嗓音響起,眨巴着眼睛插着小蠻腰,不高興的瞅着鄒平。

“茜茜?嗯,那什麽,茜茜也很厲害,哈哈!”鄒平摸着後腦勺的笑了笑,怎麽聽怎麽像是敷衍。反正聽到他這麽說的鄒茜和韋柏赫,都是這麽覺得的。估摸着鄒平自個也覺得不大像回事,便停下幹笑,故作自然的扭過頭,繼續釘他的木板車去了。

鄒茜撅撅嘴,剛想說些什麽,無意間看到韋柏赫的嘴角翹了翹。仔細望過去,卻見韋柏赫偏過頭,背過身子去了。不過……也沒關系,只要确定了韋柏赫不再生氣,她受多少埋汰都行!

淩晨一點左右,鄒平三人整裝待發,啓程離開了靈泉村。一大兩小懷揣着幾根火柴和一小截蠟燭,借着皎潔的月光摸黑上了路。彭桂香特意烙了熱騰騰的餅給他們帶着,還準備了兩個裝的滿滿的水壺以防路上渴了找不到水喝。臨行前更是千叮咛萬囑咐兩個孩子要跟緊鄒平,千萬別走丢了。還有鄒平,賣不了錢不要緊,天大地大孩子最大,他們家和唐家的獨苗苗,就交到鄒平手上了……

☆、去縣城

靈泉村前往縣城的山路并不好走,然而鄒茜和韋柏赫都是興致沖沖,連帶鄒平臉上也浮現出溫暖的笑容:“你們兩個別光顧着興奮,多注意點腳下,小心摔着了。”

“知道了!”寂靜的夜裏,鄒茜清脆的嗓音格外清楚。韋柏赫也是輕輕“嗯”了一聲,煞是認真的點了點頭。

這兩個孩子,真的是父母的驕傲!懷着這樣的念頭,鄒平前所未有的豪雲壯志起來:“茜茜,爸爸以後一定努力賺錢,讓你過上可以騎着自行車去縣城的好生活!還有柏赫,叔叔答應你,一定幫你一起賺錢醫治你媽媽!這是男人之間的承諾,叔叔說到做到,絕不反悔!”

“爸爸,你真是偉大的好爸爸!”能不能騎着自行車去縣城,鄒茜并不在意。但如果她爸爸願意幫忙救治唐素素,鄒茜的眼中滿是感動,崇拜不已的歡呼道。

韋柏赫的身子僵了僵,推着小木車的雙手無意識的握緊:“謝謝叔叔!等我長大,一定報答叔叔!”

“不用不用。柏赫是叔叔看着長大的,又跟茜茜是好朋友,叔叔理當出一份力!”這就是老好人鄒平。明明毫無血緣親戚關系,明明自家也不是多麽富裕安康,但是,他真心實意的想要幫助唐家度過難關。再苦再累,也沒關系。

“爸爸,那你得好好賺錢才行啊!素素嬸子看病需要很多很多錢的!”鄒茜嘴上如是說着,心裏同時也正不斷的想着怎樣才能讓鄒平以最快的速度賺到錢。不但要賺到錢,而且必須是賺到大錢。只有這樣,才能從根本上幫唐家脫離苦難。

“茜茜說的對,爸爸得好好想想怎麽賺錢才行。”被鄒茜這麽一提醒,鄒平的腦子慢慢冷靜下來,“可是爸爸除了會種田,就只會一手木頭活,無濟于事啊……”

“等等!爸爸會木頭活,而且手藝還很精湛……”腦子裏飛快的閃過一抹精光,雖然轉瞬即逝,還是被鄒茜抓住了。笑眯眯的拍拍手,鄒茜昂起臉,大着膽子跟鄒平提議道,“不如,爸爸開始學做家具吧!不是咱們村裏那種簡陋的木頭床,是縣城裏賣的那種上了漆的漂亮家具!”

“咦?家具?可是爸爸不會那些花樣……”鄒平當然看過城裏賣的那種家具,一瞧就是他們消費不起的高檔貨。每次打家具店門口走過,鄒平都會下意識的加快腳步。至于走進去看看的念頭,他想都不敢想。

“所以爸爸才要去學嘛!反正那些家具也都是木頭做的,不就是多上了一層漆嗎?等爸爸學會了樣式,咱們就湊錢去買漆!等到刷好漆往那一擺,肯定不比城裏賣的差!”鄒平本來就是木活能手,只要有學習的機會,掌握那些樣式根本不是難題。更不要說前世的鄒茜在往後的那些年裏,見過比現在更精致的家具。說起花樣,鄒茜才是真正的藏寶庫!慢慢尋思着記憶裏的那些家具樣式,鄒茜越想越覺得,此計行得通。

“這……如果真能學會城裏的那些花樣,爸爸當然有自信能做的比那些賣的更好。只是,爸爸上哪去學那些花樣?”要是真能做出家具去賣,肯定比兩個孩子辛辛苦苦的抓蝦和泥鳅去城裏賣要來的好。因着不想讓兩個孩子以後再遭這些罪,鄒平心動了。

“爸爸,你忘了咱們現在正往哪裏走?”學花樣,當然是去城裏學。鄒茜不想當另類,便只有先把鄒平往家具店裏引了。

“可是茜茜,咱們又不買家具,就算去了城裏,也進不了那些店裏頭啊……”老實人說老實話,鄒平的心眼,着實敵不上重生過一次的鄒茜。

“叔叔,城裏沒有規定,不買家具就不準進家具店。再者,誰說咱們不買了?咱們只是想要多比較比較各種款式和價錢,綜合考慮之後再決定到底要不要下手買。至于最後還是沒有掏錢買,只因為那些家具全都入不了咱們的眼,咱們一個也瞧不上罷了。”韋柏赫的突然開口,贏得鄒茜的連連點頭。

而鄒平,傻愣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随即,張開嘴露出一口大白牙:“好你個小子!厲害,真是厲害!叔叔甘拜下風!”

“那麽,這件事就這樣定了!等咱們先去賣了這些東西拿到錢,再陪爸爸去家具店。之後,爸爸就仔仔細細的比較比較那些家具店的各種花樣。反正不用急,我跟韋柏赫還可以去別處玩玩。”韋柏赫沒有跟鄒平提賣冰棍的事,鄒茜更加不會多嘴。不是故意瞞着,只是不想橫生變故。

“行!那到時候爸爸去家具店學那些花樣,你和柏赫四處轉轉。不過,你倆都不能亂跑。萬一跑不見了,爸爸可不知道上哪找你倆去。”去家具店觀摩的事差不多就定下來了,然而鄒平還是忍不住不放心的叮囑道。

“好,知道了。我跟韋柏赫肯定不亂跑。”這麽簡單就搞定了老爸,鄒茜莞爾一笑,心裏松了一口氣。

山路難走,又過于遙遠。堅持走了三個小時之後,累得走不動的鄒茜為了不拖慢速度,只得乖乖坐上了鄒平推着的大木板車上。相較之下,一聲不吭推着小車的韋柏赫,盡管腳步開始放慢,但卻堅定如初,沒有喊過半聲苦和累……

淩晨六點左右,鄒茜三人順利的找到了一家裝修不錯的酒樓。在鄒茜軟着嗓音軟磨硬泡的跟廚房的大叔好一番交涉後,半個小時後,鄒茜的兜裏成功的多了一百塊錢。之于他們不算小的數目,足夠她和韋柏赫接下來的本金了。

“多虧唐爺爺抓的那幾條蛇和幾十條黃鳝!”離開酒樓之後,鄒茜故意湊到韋柏赫身邊,笑眯眯的說道。蝦和泥鳅自然抵不上蛇和黃鳝的稀奇,所以她才能厚着臉皮跟方才那位大叔讨價還價。

至于得來的錢,鄒茜沒說給鄒平收着,鄒平也沒開口要。鄒茜知道,她爸壓根就沒想過要這些錢。不光是她爸,就連她媽彭桂香,鄒茜也敢說,肯定是抱着一樣的想法!在他們一家三口的心中,唐家需要錢,這些錢全都是要給唐素素治病的!

“也多虧了咱家茜茜的伶牙俐齒。”拍拍鄒茜的頭,鄒平滿意的點點頭,憨厚的笑道。一百塊錢啊,他想都不敢想的數目來着。

正常來說,該是鄒平出面跟酒樓談價錢的。不過鄒茜的速度比鄒平快,不等鄒平開口,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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