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喪家之犬

流星街的4區、5區是垃圾的主要集中投放點，這裏的上空每天就如同這個城市的名字一般，各種不要的物品如流星般投放到此地，而居住在這裏的人們也如同流星一般，生命脆弱得轉眼即逝。

在雲西和修一起被邁克緊緊護在懷中往外逃命時，他根本沒有想過會親眼目睹夥伴的死亡，這是他第一次看見有人以如此慘烈的方式在他面前死去，而這一切的罪魁禍手不過是他和修那唯一一次偷跑出去任性所需要付出的代價。

第一個死去的是澤力，那個永遠憨厚笑着的胖青年，有着一頭柔軟而蓬松的天然卷發，聽席拉曾經說過當初她撿到澤力和奈奈時場面十分慘烈，澤力就像是一頭發瘋的野獸般護在奈奈身前，用他那強壯的身軀為她擋下一波又一波的攻擊，直到後背傷痕累累血肉模糊，直到奈奈焦急得快哭斷了氣他也沒有放手，只是因為有人想要把奈奈賣到9區去做妓-女。

1977年11月，倫納德夥同13區的部分人手在破曉前的黑夜裏突襲了席拉的基地，整整30個人幾乎完全包圍了他們院子，席拉有在睡夢中仍張開圓的習慣，因此在還有距離10米時她就一拳打破隔壁修和雲西卧室的牆把兩個小家夥扔給了沖進門內的邁克。

當邁克抱着被驚醒的兩人往外沖時，雲西第一眼看見的就是被一把長刀割去飛揚在空中的澤力頭顱，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睛中猶帶着擔心和恐慌。

“澤力！！！！啊啊啊——“身側傳來奈奈絕望的尖叫聲，漫天都是噴射而出的鮮血…

“倫、納、德！”勞爾手裏握着一把冰刃目眦欲裂地擋在跪于地上抱着澤力屍體緊緊不放的奈奈身前，表情兇狠得恨不得生啃身前人的血與肉。

“席拉，我不知道你居然還藏着兩個孩子。”倫納德表情鎮定地看着席拉和被護在邁克懷裏的兩個小孩，要不是這次從8區的集市裏收到線報，他不敢相信居然有人敢在他眼皮底下隐瞞了整整兩年。

“席拉.索戈爾小姐，流星街所有6歲以下的幼兒都必須交由13區保育所統一收容，我相信這個規定你不會不知道吧？”說話的是一個身穿黑色修女服的女人，她是13區區長的心腹之一名字叫娜莎。

兩撥人先是合夥偷襲席拉基地，一上來就殺了他們一人，現在才來和她‘說理’，這就是流星街先兵後理的打交道方式，簡單來說就是靠拳頭說話。

席拉知道今天無法善了了，她所能做的只有想辦法為剩下的人争取到更多逃跑的時間。來不及給他們悲痛的機會，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的明确目的…

第二個死的是奈奈，她是一個不會念的普通人，不是曾經沒有想過嘗試強制打開精孔，而是澤力始終提不起這麽做的勇氣。這些年來她努力提高自己的體力、靈敏度和攻擊力，甚至不惜在自己身上24小時綁着小型炸-彈，現在她知道…使用的時機到了…

“…你們都給我去死吧。”棕色眼眸中帶着刻骨的恨意，女孩瘦弱矮小的身軀憑着靈敏的動作快速沖進目标為倫納德的人群裏，在下一秒飛快引爆了藏于腹部的小型炸-彈。

很可惜倫納德身前有好幾個強化系的肉盾做保護，雖然炸傷炸死了幾個人但也只是阻隔了他們十幾秒，而在這個間隙邁克第一個抱着孩子往後側高聳的圍牆沖去，一拳轟出一個大洞随後席拉緊跟而上，勞爾墊後并在離開前又甩出一把飛刀。

三道身影在屋檐和巷弄的陰影裏不斷穿梭，身後是緊追不止的兩撥人馬。必須分開走！人多的那波必會認為小孩在分開的兩人組手裏，而實際上正相反，邁克獨自一人帶着兩個小家夥和席拉他們在一個路口分道揚镳，雖然冒險但現在的情況已經不容他們再多做細想。

“大姐，我們在這裏分開吧。”身後已經牢牢吸引住了倫納德和大批手下，勞爾看着13區那少數人追着邁克離開的方向而去，他和席拉用絕躲在某個房子後方的陰影處，四周都是搜查和喧鬧的聲音，不出意外的話很快幾秒之後敵方的圓就會掃到這裏。

Advertisement

“…勞爾。”此時任何言語都顯得蒼白，席拉含着淚拍了拍勞爾的肩膀，腦海中快速閃過這兩年間有關于這個青年的所有回憶，這個總是喜歡走路佝偻着背略帶痞氣的青年，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守護着所有人。

“如果活下來…就在說好的地方集合。”這是他們分開前的約定，勞爾看着席拉掏出具現化的銀色雙槍轉身離開，他帥氣地摸了下鼻子嘿嘿笑了幾聲，黑瘦的身影很快融入黑暗中消失不見。

席拉不斷地用雙槍發出念彈掃射着後方追擊的人群，就在她快要追上邁克的時候從後方忽然傳來一陣巨大騷亂，只見一朵銀白如雪的冰花在這個臨近寒冬的夜晚無聲綻放，銀色光輝幾乎照亮了半個夜空…随後一粒粒雪子緩緩從空中飄下，落在席拉如火的紅色長發之上…落在她留下兩行熱淚的悲傷臉龐…于是第三個死的…是勞爾，他用自爆換取了剩下人撤退的時間和生存下去的機會。

“席拉。”見慣生死的邁克早在倫納德帶人包圍他們基地時已經預見了這次必然的犧牲，但他仍為席拉感到擔心，他知道這個女人冰冷的外表下有一顆怎樣柔軟的心。

“…走。”沒有多餘的話，席拉流下的眼淚早已風幹，她帶着淩厲的眼神不停觀察着四周哪怕一絲風吹草動，不惜透支自身念力一路把圓開到最大往5區的方向拼命跑去。

倫納德的目的已經達到，本想一舉殲滅席拉等人沒想到對方手下那個黃毛小子居然有勇氣自爆，一條手臂的損失讓他不得不停下了追擊的腳步。接下去就讓13區那幫老太婆的手下去搞吧，說是合作他們也基本沒有出什麽力。

雲西拼命用小手捂住嘴才能不讓嘔吐物從嘴裏漏出來，用力睜大的眼眶內布滿血絲，他在邁克停下腳步時終于松開了自己和另一只捂在修嘴上的手。

“嘔…咳、咳咳…”眼淚和食物殘渣一同噴湧而出，雲西撕心裂肺地咳着，一路厮殺讓他身上也不免沾上了紅色和黃色的污物，停下來才感到死亡如此逼近，他不由雙手環抱咬緊牙關，牙齒不斷上下打顫發出铎铎的聲響，他無聲地流着淚…想要看向遠處，垃圾山的那頭再也沒有出現其他同伴的身影。

相比雲西的反應修卻詭異的安靜，他并不是第一次經歷這種事，當初席拉帶着他一路逃避追殺才不得不躲進流星街，後面整整一年裏幾乎每天都活在不殺人就會被殺的環境當中，所以他一直分外珍惜後面和夥伴們幸福相處的時間，可是…還是失去了。

“席拉…”默默走上前抱住她的手，就像每次失去同伴時那樣給與她支持和安慰。

他們四人躲進了一座垃圾山裏，這裏被一小夥人在底部很深的位置開辟出了一個洞，四周各種沉積多年的垃圾已經無比堅硬接近石化，在偶然的躲避中邁克發現了這裏，他和席拉一進來便殺光了裏面所有人…5、6個十歲左右的少年，沒有一個是念能力者，弱小得在他們面前不堪一擊。修怔怔地看着席拉和邁克動手，年幼的他沒有錯開視線，這是一場無聲而殘忍的屠殺…只是為了活下去。

“我去周圍轉一圈。”邁克扒開用垃圾遮擋的‘門’，在和席拉眼神的交彙中平靜地走了出去，順便把那幾具屍體也帶了出去。

“…席拉，他會出賣我們嗎。“修不顧臉上和手上的髒污，獨自走到蹲在一旁的席拉身邊用手拉了拉她的衣袖，銀色細長的雙眸中隐約閃過一絲憎恨和瘋狂。

“邁克不會的。”席拉早已變得粗糙的大手在兒子頭頂撫摸了一下，即使此刻幾乎被逼入絕境，她的雙眸中依然有着對同伴的信任和活下去的信心。

“…我知道了。”修抱着膝蓋坐回雲西身旁，微微傾身往他身上靠去好像這樣就能獲得力量，讓他相信可以活下去，相信現實帶來的不會是絕望。

雲西嘔吐過後一直陷入耳鳴和暈眩之中，雖然視線略有模糊但他仍看到了剛才發生的一切，他在修靠過來的那刻緊緊用手臂摟住他，明明是自己一直害怕得在發抖，但此時此刻他認為修比他更需要溫暖，他的眼睛太冷，裏面幾乎充滿了負面情緒和絕望。

事實說明邁克是可以信任的，他帶回的不僅是幾瓶幹淨的水，還有關于後續情況的消息。

“倫納德已經撤退，這裏是賽門的地盤他們進不來，13區的人還在外面搜捕，明天一早我們必須盡快離開這裏。”簡單描述了現在的大致情況，邁克用一塊小鐵片在地上畫了一個簡易的地圖，顯示出我們4人現在的位置正位于5區的邊界處。

如今往後是剛剛逃離的4區，往前是直屬于議會的10至12區，穿過這片區域就是9區以及相鄰的8區。沒有選擇了…只能前進不能後退。席拉把水先遞給兩個孩子，随後她帶着嚴肅的表情和邁克在旁邊讨論着接下來的逃亡和計劃。

“雲西…我冷。”明明身上還是溫熱的，但修卻喊着冷撲進了雲西的懷裏。雲西感到他伸來的手帶着粘膩的汗水和一絲顫抖，他嗯了一聲默默把它們放入懷中用體溫不斷溫暖着它們。

“雲西…席拉還在嗎？”用輕到只有兩人聽得見的聲音在對方耳邊說話，修顫動的睫毛下是帶着驚恐的雙眼。

“在，都在…”雲西的胃因嘔吐而絞痛着，他用好不容易恢複平靜的雙手平緩地一下又一下撫摸着修的後背，在對方整個晚上的反複詢問中一遍遍不耐其煩地回答着他的問題，回應着他的恐懼。

作者有話要說：

包子果然有愛，西大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