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相依為命

從黑暗中醒來仍是黑暗，雲西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感到渾身劇痛…至于懷中的人…人…人呢？！！他使勁推開壓在身側的碎石塊，顧不上左臂傳來的絲絲刺痛焦急地往上看去。

一個孤獨的黑色身影坐在離他不遠的廢墟之中，髒到發灰的小手中緊緊捏着一縷紅發…

“…修…”不敢靠近又不得不靠近…雲西借着從碎裂石板縫隙中透來的月光仔細地看了一遍他全身，還好…沒有缺胳膊少腿。

“…嘶…”低頭看向自己血肉模糊的雙手，雲西苦笑着随意在破了個大洞的褲腿上抹了抹。修小小的身影背對着他倔強地坐着，繞到身側才發現他在哭…無聲地流淚，眼睛裏卻什麽都沒有…

之後的一個小時修依然維持着原先姿勢，沒有動沒有說話也沒有搭理雲西。雲西的心帶着一點刺痛強迫自己去思考目前不得不考慮的問題。他們必須盡快從這裏出去，如果被熟悉的人發現…會死的…

左手臂骨裂，右腿胫骨輕微骨折，雲西索性撕裂褲腿用布條綁住一塊長條木片，他用幾乎快發麻的手掌在廢墟裏翻找着，總算找到了2瓶水和一塊面包，還有一把只有6發子彈的小型□□，把所有家當用身上脫下的T恤包好，雲西默默走回修的身邊。

“…走吧，不活下去就沒法為她報仇，你也不想讓他們白死吧…”狠心說出口的話帶着泣血般的疼痛，雲西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表情是哭還是笑。

修面無表情地錯開雲西伸來的手，用力推開上方的石板往外走了出去。他們警惕地左右觀望了下，按肚子的饑餓程度來看現在應該是第二天深夜，無法在9區繼續待下去的他們必須找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躲藏起來，而這樣的地方目前只有一個，就是花街。

他們的運氣還算不錯，一路往南都沒有碰到人，但是為了以防萬一修選擇的是一條曲折前進的道路，他們在密集的垃圾山區域尋找方向并逐漸往花街靠近，2個小時後當他們就要筋疲力盡之時終于看見了花街入口…

快速閃身進入，夜晚的花街十分熱鬧，他們借着矮小的身形躲進了離入口不遠的一處狹窄小巷。修先鑽了進去然後雲西用各種垃圾堵住入口，只能容納小孩子身體的寬度不怕有大人會鑽進來，當被汗浸濕的後背貼在冰涼牆面上雲西才意識到他們暫時得救了…

轉頭看向抱着雙腿面對着牆一言不發的修，雲西強迫自己咽下口中又泛上的腥味，他抖着冰冷的手從衣服紮成的包裹裏拿出一瓶水和面包，擰開瓶蓋然後戳了戳修的後背說。

“…喝水，吃點東西…”

啪、嚓，面包被打飛出去彈到牆面又掉在地上，真正讓雲西心疼的是那瓶水，即使他及時接住了瓶子仍被撒出去接近一半。。

“你…”極為沙啞的聲線中帶出哽咽，緊繃了整夜的情緒仿佛如這瓶被打開的水一般滿溢出來。滾燙的淚珠一滴滴落下，雲西不敢哭得大聲，他擰緊瓶蓋直起身爬着去撿那塊掉在地上變得更髒的面包…兩行熱淚順着尖尖的下巴滴落，黑乎乎的小臉上露出了兩道明顯被沖刷出的白痕。

他沒有責備修，因為即使後者再不理智、再任性，他也沒有權利在修剛剛失去母親的檔口狠心責備他，但是現實的無力和殘酷正一點點侵蝕着雲西，他不知道自己能堅持多久…如果他也死去，這個世界就會留下修一個人，孤單的…絕望的…就像他前世一樣。

“…雲西…”看見雲西哭的那刻修後悔了，在他剛醒來的時候整雙眼都是紅的，心裏只有一個念頭就是殺、殺、殺！但當他看見雲西抱着自己昏迷的樣子時清醒了過來…随後無盡的悔恨和失去席拉的痛苦漫天蓋地般包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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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西…對不起…嗚…”看見對方小心翼翼地撿起髒得發黑的面包重新放在自己手心，修一邊小聲地喊着對方的名字一邊擡起小手給他擦掉如同怎麽也止不住的淚水。

“雲西…嗝…席拉…嗝…已經死了，你…嗝…不要離開我…“把頭埋在對方赤-裸單薄的胸膛，修小聲哭到不停抽噎，鼻尖裏滿是雙方身上并不好聞的味道，但溫暖的體溫卻是真實的，他不由自主收緊了手臂。

“…呃。“從耳邊傳來的悶哼讓修緊張地忽然擡起頭結果撞上了雲西的下巴。

“呼…呼…”小心并讨好地給雲西吹了吹，修放松手中力道輕聲問道。

“雲西…還疼嗎？”修愧疚地看着雲西綁上木片的小腿，他的皮膚好涼…這一路他就是這麽光着走在自己身後，我真是個混蛋…

修懊惱地脫下身上黑色T恤強硬地套在雲西身上，他顫抖着輕輕撫摸雲西消瘦的臉龐，在他要拒絕的時候堅定地搖了搖頭。

“我身體很健康，雲西…你不能有事。”

“…修…我沒事。”沒有錯過對方眼瞳中的那抹脆弱，雲西不敢在這時再有一絲刺激到他，再次拿起手中只剩一半的水遞到修面前，這次男孩很乖地用手擰開小口地喝了一口然後遞回到他嘴邊。雲西抿了一小口，混合着從嗓子眼湧上的鮮血又咽了回去。昨天那場爆炸可能讓他身體裏面受傷了…現在暫時還不能告訴修…

“雲西…雲西…雲西…”整整一晚雲西都在修的懷裏眯着眼半睡半醒，每當對方喊他的名字他就應一聲，直到天将黎明時他才合眼沉沉睡去，在這個狹窄到即使孩童亦伸展不開的小巷子裏，兩個瘦弱的身影互相依偎互相取暖。

修再次醒來已經日頭高照，流星街初夏毒辣的陽光從上方直直打在他的臉上，街外一晚的喧嚣也已大多歸于平靜，修睜開略帶模糊的雙眼，他低頭先是看見雲西灰黑髒污的額頭，用手替他擦了擦…忽然看見一絲從他嘴角流出的血水…

“雲西！雲西！！”雲西被使勁晃醒，他噗地吐出一口深色的血，然後咳着對面色煞白的修說。

“咳…我沒事…修…我沒事，只是內髒有點受損…咳咳…”再被晃下去沒事也得有事了，雲西難受地撫了撫胸口。

“雲西…嗚…”哭包修強忍住淚意，他抖着手在對方背後輕輕拍了拍生怕雲西在下一刻就吐血昏迷了。

“餓了吧？吃點東西吧…”兩天的空腹讓胃有些抽筋，雲西從衣服包裏掏出昨晚那塊又黑又硬的面包，然後用藏在側腹的匕首輕輕刮去表面的污垢遞到修的眼前。

“幸好我還帶着刀，以後只能靠我們自己了，修。”雲西又黑又髒的小臉上帶着溫柔，藍色的桃花眼亮亮的充滿了信任，就是這種包容的溫柔在未來一次又一次把修從絕望和崩潰之中拉了出來。

“嗯！”把面包掰成兩半，一半遞還給雲西另一半用牙齒狠狠撕咬，生存的壓力迫使他們咽下口中又酸又臭的食物，只有先活下去才會有未來，他們發誓…絕不會倒在這裏。

吃完飯喝完水，手裏還攥着僅剩一瓶的生命之水，沒有時間給修和雲西懷念故人，他們打算趁着大部分人還沒有起床先在這附近探探地形。□□不是靜音的，安靜的白天無法使用，修的握力和臂力都比雲西要大，因此他把匕首給了雲西。兩人沒有從巷口出去，而是往後退到牆底然後借着把手指深深扣入牆體的力氣爬上後方的牆頭。

雲西沒有修那麽好的體力，他擡頭看着修牢牢扒在牆頭害怕他不小心就會摔下來。過了幾十秒修低頭朝他做了一個安全的手勢然後松開手往下輕身一躍，良好的身體彈性和強壯的腿部肌肉讓他落地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修湊近雲西耳邊用兩個人才聽得見的聲音說。

“後面的房子不大只有3間屋子，應該只住了一到兩個人，我們再觀察幾天。”雲西明白修是看中了這個地方，他們2個已有5歲，但他天生個頭比較矮小，因此只有比他高半個頭的修還能出去裝一下7歲少年，因此他們決定先想辦法解決溫飽問題再慢慢收集情報。

雲西跟在修後面快速從躲藏的巷口竄入斜對面的一個巷口，先前說過花街沒有垃圾堆，因此這裏并不是很利于躲藏，幸好七拐八扭的小巷特別多，但沒有走過不會知道會不會是個死胡同。因此這整整一天他們圍繞着外圍的區域在這些巷弄裏鑽來鑽去熟悉地形。

能在花街待下去的人至少是比外面那些過得要好的多，至少在他們有充分價值的時候溫飽和穿暖從來不是要考慮的問題，因此在探查地形時當他們發現有一個老婦在門口用刷子洗土豆時，趁她彎腰的瞬間修用石子用力打在籃筐一角，又圓又大的土豆頓時滾落一地，那個老婦見了急忙追着去撿，他們趁機跑上前偷了好幾個抱在懷裏然後轉身拼命跑出這個巷口，躲在一棟房子的陰影背後也不管皮上的污泥用牙啃了就吃起來。

“呸…這東西生的原來是甜的。”許是餓狠了，修三五口就解決了手裏那個巨大的生土豆，就連雲西也嘎吱嘎吱吃得很香。

“雲西…”吃飽後修懶懶地依在雲西肩上不想動，明明是比他還高的個子卻總喜歡和對方撒嬌，這當然也和後者的縱容不無關系。

“可惜…要是學會了念就好了。”雲西感嘆着喃喃自語，自然開念需要花許多時間和精力，雖然他和修已經很努力但上天仍沒有給他們太多時間。

“我們會學會的，也會強大起來。”修的眼神無比堅定，雲西安慰地笑了笑。

在找到更好的躲藏點為止他們在夜幕落下之前又回到了那個狹窄昏暗的小巷子，只有這種成年人完全無法進來的地方才能讓這兩個剛失去親人的小家夥們感到一點點安心。

“雲西…”修的睡眠很不好，晚上總是驚醒，每次醒來全身是汗，抓着他的手用力到像恨不得把他捏斷…即使這樣雲西也沒有放開，他放松全身讓對方待在自己最脆弱的頸邊，哪怕這個距離危險到可能一口就能咬斷喉嚨他也沒有推開修不安發抖的手。

作者有話要說：

雲西是個讓人心疼的孩子……西索嘛=V=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