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兩人一同到宮中給皇帝謝恩。
“起來說話。”皇帝看了看面前的一對兒年輕璧人, 滿意地點點頭,對外甥道:“自己親自挑的王妃, 果然最般配。”
顧懷璋側頭看了看楊芙, 笑道:“謝陛下成全。”
“阿芙年紀尚輕, 凡事要多用心。”皇帝看了看單薄嬌小, 站在顧懷璋身側的女孩道:“郡王府的家業,也要能挑起來才是。”
楊芙并未和皇帝私下交談過, 看皇帝面容和善,輕輕開口道:“陛下所說,阿芙銘記在心。”
“臣日後會幫阿芙理清頭緒。”顧懷璋轉頭看看似有難色的楊芙, 又忍不住補充道:“本王沒什麽家業,阿芙莫要憂心。”
皇帝見此情景, 忍不住笑道:“旁人都愁家業不夠大, 你卻生怕王妃理家麻煩,若世人皆向你這般,沽名釣譽之人倒是能少一些。”
窗外樹影浮動, 懷王從偏殿懶懶散散地走出來, 眉宇間猶帶困意,一旁的小太監小跑着為他戴好發冠。
顧懷璋望着懷王遠去的背影皺起眉頭:“懷王身為成年皇子, 怎能無诏留宿宮內?”
“昨日他陪朕多說了會兒話, 就耽擱了出宮時間。”皇帝輕描淡寫道:“你不要聲張,免得那些科道官又要來進谏……”
顧懷璋劍眉一挑,正欲開口,忽聽楊芙嬌嬌地小聲道:“這樣真好, 祖母給阿芙說過,要給父母晨昏定省,要請安,不然規矩就亂了,懷王殿下侍奉陛下,也是做為兒子的本分,陛下也要享天倫之樂呀。”
懷王在宮中過夜本是壞規矩的事兒,這番話若是由旁人來說,皇帝必定認為他含沙射影,但由軟糯的小姑娘說出來,皇帝只覺得她單純懵懂,偏頭看看楊芙道:“廬陵王妃倒是個機靈的。”
楊芙受到誇獎,很溫和地向皇帝謝恩,還不忘輕扯又欲開口的顧懷璋衣袍。
兩人和皇帝說完話,又去太後宮中請罷安,方才一同坐進公主府的馬車中。
“王爺。”楊芙注視着正在沉思的顧懷璋,輕輕開口道:“陛下……很看重懷王呢。”
顧懷璋眉心一跳,嗓音卻依然溫和:“哪個父親不看重自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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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的明明不止這些。
誰都知道,皇帝對皇子的垂青牽扯到大位之争,早已不能當作父親對兒子的親情來看。
懷王生母早逝,但在當年,身為淑妃的她卻甚為得寵,時到今日,皇帝還對她念念不忘,每逢年節,定要為她焚香默禱。
皇帝膝下只有兩名成年皇子,他懷念淑妃,自然也更為垂愛懷王。即使懷王做出了不少出格之事,但皇帝向來罰過便忘,依然對懷王親密,對永王疏離。
也正因如此,上一世他們國公府才一敗塗地,她記得永王曾傷感地對哥哥說:“他心裏既已有人選,我們再争也是徒勞無功,我倒無妨,只恐你們被我牽連受罪。”
這話說過沒多久,江硯便告發哥哥貪腐,哥哥也随即被下獄……
王爺恍若無事般輕描淡寫,歸根結底還是想讓自己放心吧。
“王爺,若是沒有我們的親事,你……還會幫永王麽?”
這是楊芙一直壓在心裏的話,上一世,永王慘敗,和永王有瓜葛的人皆下場凄涼,廬陵王能置身事外,得益于他從沒牽扯過朝政奪嫡。
而這一世,王爺卻因為和自己的親事徹徹底底卷到了永王的陣營裏,雖說王爺向來能力挽狂瀾,但此事太大,天心難測,結局難料,若王爺只是單純因自己的緣故而幫永王,豈不是連累了王爺……
顧懷璋總是能輕易察覺楊芙的心思,他輕拍她的小手,直言道:“阿芙多心了,此事重大,我自然也會慎重。”
他緩緩道:“起先我的确是因為你和國公府,對永王多幾分親近。了解後才發覺,永王殿下愛民勤政,值得我追随。”
楊芙和永王沒有交集,但她知道顧懷璋從不說奉承話,他既然如此說,那永王一定有可取之處。
畢竟,那也是上一世讓哥哥追随的人啊,她相信哥哥的眼光。
“那懷王殿下……”
“他?”顧懷璋冷然道:“從沈家一事就可看出,他為人陰險狡詐,枉殺無辜。是個眼裏只有政敵,從無社稷之人!”
邊境草木皆兵,懷王卻挑動是非,禍起蕭牆,甚至還想對他痛下殺手,這樣不管不顧的人,顧懷璋自然不喜。
楊芙猶豫了一瞬:“可是……陛下似乎對懷王更親近些。”
即使懷王再不濟,只要皇帝認定了他,那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毫無用處……
除非……除非……楊芙不敢再往下深想。
顧懷璋輕拍她的手背,聲音一如既往的沉穩篤定:“大局未定,事有可為,阿芙不必過于憂心。”
楊芙乖乖點頭,心裏緩緩安定下來。
馬車辘辘而行,停在公主府門前。
顧懷璋先走下馬車,再輕輕把楊芙抱出來悄聲道:“寶寶,我要去京郊兵營看看,晚間等我回來。”
楊芙乖乖點頭,又踮起腳尖夠到顧懷璋的脖頸,頓了頓才湊到他耳邊道:“你要早些回來,你不來,我睡不着。”
顧懷璋垂眸,瞧見楊芙的眼睛亮晶晶的。
有個小姑娘,眼巴巴等他回家。成親後的滋味果然不錯。
公主府比國公府還要大一些,顧懷璋和楊芙的院子在西北角,正至夏日,楊芙穿長廊過花窗,走到院中額上沁出一層薄汗。
花霁看她回來,忙把冰好的金橘甘汁遞給她。
楊芙輕輕啜飲着甜美的甘蔗汁,聽花霁道:“咱們家那位表姑娘,婚事又出岔子了。”
楚莞?
從懷王到江硯,她的婚事一再推後,前前後後有多少比她婚事定的遲的貴女都出嫁了,她待嫁的日子數堪稱京城第一。
“她怎麽了?”楊芙淡淡道:“不是要嫁給侯府的公子麽?她不願意?”
江硯在京城也算是翩翩貴公子呢,楚莞難道還揣着嫁到皇室的夢,不願和江硯成親麽?
“咱們的表姑娘經了上次退婚,倒是看清自己的身份了,如今想必巴不得早日嫁到侯府呢。”花霁道:“是侯府總是往後推日子,滿是不情不願的模樣。”
“江夫人不情願也是在清理之中。”楊芙倚在貴妃榻上,示意丫頭們為她摘耳珰:“只能耗着喽,這是太後指定的婚事,他們早晚都要讓楚莞進府的。”
“聽說……不僅是江夫人不願意……”花霁吞吞吐吐:“江公子也對表姑娘頗有微詞,不願迎她為正妻呢……”
江硯?
上一世他不是為楚莞輾轉反側難以忘懷麽?這一世太後指婚成全他,他還不願意了?
“你這是聽誰說的?”楊芙将信将疑:“他的意思,你們怎麽知曉?”
“江公子府裏有個叫靈川的丫頭,聽說是專門伺候花草的,就在太後指婚沒幾日,江公子把她擡了妾室。”花霁搖搖頭道:“這不是明擺着給那位氣受麽?”
提起靈川,楊芙立刻憶起和江硯眉來眼去的那個丫鬟,她記得上一世靈川雖然飛揚跋扈,甚得江硯喜愛,但直到自己死前,她也沒有什麽名分……
怎麽這一世,這麽快就擡成妾了,還是在楚莞進門前?
楊芙仰頭想了想前因後果,難道是……楚莞在大雨中的那一番冷嘲熱諷讓江硯開始對她厭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