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你跟那個三班那個侯焱到底怎麽回事？”把肖遇叫出去，江學志面色凝重地問。
昨晚的事終究還是被老師知道了，預料之中，卻還是有些慌張。不過一晚上過去，肖遇很快鎮定下來，先問，“您是怎麽知道的？”她想知道，江學志知道多少，更想知道他是什麽态度。
江學志沒去想肖遇還存了這些心思，只以為她害怕，如實說道，“幾分鐘前王校長給我打電話說，三班的侯焱被你打傷了腦袋，他母親一早就把他帶到校長辦公室要給個交代，王校長問我究竟怎麽回事，我都一頭霧水，給你打你電話又一直關機，王站長又一直催我帶你過去了解情況。現在時間緊，你先跟我具體說說，想想怎麽應對。”侯焱是什麽鳥樣全年級老師都知道，他還真不信柔柔弱弱的肖遇能傷了他，但人家家長都找到學校領導了，還帶着警察，肯定也有什麽證據，他得了解清楚，才能幫到肖遇，不能讓這好孩子被欺負了。
江學志沒說別的什麽，但肖遇還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心頭一暖。
作為一個還未成年的高中學生，親生父母不能依靠，班主任就如再生父母，是她唯一可以尋求幫助的人，所以知道了江學志的态度後，肖遇也不扭捏，如實相告。
聽到肖遇說侯焱他們一共三個爛仔堵住她，還說了拖去老地方，那裏沒人的話，江學志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作為一名人民教師，一名父親，江學志怒不可遏！這要是他女兒遇到這種事，他會忍不住把那夥人揍個半身不遂，讓他們不學好幹出這種龌龊事！居然還敢倒打一耙反咬一口！簡直豈有此理！
但現在，憤怒無濟于事。
江學志很快冷靜下來，看着她說，“你沒辦法證明自己是正當防衛，反而打傷人是事實，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實話實說，千萬不要怕丢人不肯說出自己差點被侵犯的事，這種事對女孩子還算有利，哪怕沒證據，警察也會酌情考慮的。”
肖遇愣了愣，“警察？”
江學志沉重地點頭，“侯焱母親報警了，帶了警察過來問話。”
見肖遇臉刷地一下白了，江學志也不知要如何安慰，頓了頓忽然說，“一會兒看到警察你就哭，不要嚎啕大哭，梨花帶雨懂吧？就委委屈屈的，不出聲的，壓抑的哭，怎麽可憐怎麽來！這是你的優勢！”
然而并不想要這種優勢的肖遇“？？？！！！……”
校長辦公室有兩個領導在，侯焱母子，兩個中年警察，一男一女。
侯焱的母親不停地哭着說她兒子多可憐多委屈，都被打成這樣了，腦震蕩啊，神經損傷啊，還被劃傷頸動脈，差點就失血過多搶救不回來了……
兩個校長遞茶賠笑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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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公室的門被敲響，辦公室裏靜了一瞬，侯焱母親嚯地起身，看起來像是要脫掉能戳死人的高跟鞋把打她兒子的兇手砸出個血窟窿來，然而等江學志身後的肖遇露出臉來時，侯媽媽，甚至是辦公室裏所有除了侯焱以外的人的表情那叫一個精彩紛呈……就這麽個怯生生楚楚可憐的丫頭片子？把人高馬大的侯焱給打成五級傷殘？她武林高手啊！
一進來就見到這麽個仿佛三司會審，嚴刑逼供的情形，都不用演，肖遇真吓得掉眼淚。
她再怎麽堅強，也就是個沒見過世面的乖巧小土包子而已，警察，那就等于傳說，一出現就意味着天要塌了。
女警察先回過神來，清了清嗓子，“這……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啊？”
最先跳起來的卻是侯焱，“什麽誤會！就是她！你別被她給騙了！歹毒的很！随身帶匕首！管制刀具！她就是用那東西劃傷我脖子再把我撞到花壇上！”
侯媽媽也跟着大罵，“行啊！小小年紀不學好！就知道用臉來刷同情了是吧！兩位警官，王校長，李校長你們看，你們看看，她都帶管制刀具傷人了，能是什麽柔弱小姑娘！她今天就敢傷同學，明天就敢殺人！趕緊把她抓起來勞改教育，免得以後出來禍害社會！”
江學志說，“這位家長先別激動，事情還沒搞清楚不能急着下結論！”
侯媽媽尖叫，“我兒子都這樣了！還有什麽不清楚的！你急着包庇她！你跟她是不是有什麽不清不楚的關系！”
江學志沉下臉，“有事說事，別胡說八道！警察就在這裏，輪不到你來斷案！”
侯媽媽立刻轉向兩位校長，“這就是你們學校的老師？什麽素質啊！我得重新考慮要不要給辰東捐錢了！”這就是威脅了。
“侯太太冷靜！冷靜！”王校長給江學志打了個眼色，讓他閉嘴，他已經了解過，這個女生剛轉過來的，雖然是尖子生，但辰東還真不差這一個半個的，但侯焱家就不一樣了，既每年都給學校捐錢，又是地頭蛇，不好得罪。
“這樣吧。”王校長對兩位警察說，“既然侯太太都已經報案了，那就交給警方處理，我們辰東絕不包庇任何違法犯罪行為！從現在起，她已經被學校開除，人你們可以帶走，該如何如何，我們學校絕對配合！”
“校長？！”江學志吃驚地看他，王校長冷冷道，“閉嘴！”
侯媽媽這才滿意，“還是王校長守法！能做領導的就是不一樣！劉警官，把她帶走吧！”
江學志知道王校長的權衡，他沒辦法阻止他的行為，但還有自己的堅持。“要去派出所也可以，但她是我的學生，我作為班主任，就是她半個監護人，我必須全程陪同！”
“江老師！”王校長厲聲道，“她已經被開除，你已經不是她的班主任！你還有一個班的學生要照顧！你有時間去派出所嗎！”
正在王校長和江學志争執不休的時候，一直安靜地掉眼淚的肖遇突然說，“你們憑什麽抓我，憑什麽開除我！是他們三個人意圖侵犯我，我只是正當防衛，我才是受害者！你們有錢了不起嗎，有錢就可以罔顧真相，颠倒黑白嗎！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你們都不懂嗎？誰說我沒證據，他那兩個同學就是認證，我手腕上的淤痕就是他要拖走我的物證！”她說着，伸出右手腕，果然有一道明顯的淤痕，“不是有痕檢專家嗎，一對比就知道這是他弄傷的！還有你們說的管制刀具，就是它嗎？”她從褲兜裏掏出一把刀，很普通的，用來削鉛筆的，“我家裏窮，讀書的學費生活費都是我假期做兼職攢下來的，就這樣還要每個月交三百塊給家裏養我弟弟，不然他們都不準我上學！所以我一分錢也舍不得浪費，別人都用自動鉛筆用簽字筆，我用最便宜的鋼筆和墨水，削鉛筆都不敢用卷筆刀，都只用這種一毛錢一把的小刀。我只想好好學習，考個好大學，我做錯什麽了？為什麽你們連我這麽小小的願望都要剝奪？”
她本來就長的清純可憐，這樣聲淚俱下，又訴說着這麽可憐的身世，辦公室裏一衆大人都沉默了，尤其那個女警官，最是心軟，流着淚把她摟到懷裏，“好孩子，別害怕，阿姨是警察，是維護公平正義的，絕對不會讓你受委屈被污蔑！”
侯媽媽雖然聽着也有那麽一丁點的心酸，但肯定是兒子最重要，不管怎麽說，兒子被打成這樣總要有人付出代價。
“你別以為你編個苦情故事這事就算了！你打傷我兒子是事實，你必須要坐牢！什麽侵犯什麽正當防衛！我呸！我兒子要錢有錢又好大帥氣，不知多少女生倒貼，他用得着對你用強？！不過是你窮瘋了想釣凱子……”
她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那個表情，就像不小心吞了一只蒼蠅般僵硬。
肖遇委屈地看她，不留情面地繼續說下去，“我窮，我想釣凱子，所以我要打傷他是嗎？”智障都知道這不合邏輯！
侯媽媽語塞，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的，還要強硬地堅持下去，侯焱忽然說，“算了媽！咱家也不缺那幾個醫藥費，看在是同學的份上，這次就不追究了。”
他被打成這樣，肯定想找回場子，可他一沒想到江學志會這麽護着肖遇，二沒想到肖遇這麽聰明。再鬧下去，最後有事的都變成他了。
校方最希望看到的結果當然是息事寧人，肖遇真去了派出所，真被判個勞改教育什麽的，對學校名譽很不利。既然侯焱都這麽說了，王校長馬上笑呵呵道，“還是侯同學氣量大，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吧，辛苦兩位警官了，這都是學校內部的事，我們自行處置就好。”意思是，不要傳出去哦！
李校長心領神會地送兩位警官離開。
江學志也松了口氣，這俨然是最好的結果。“既然沒事了，肖遇，你先回去上課吧。”
“等等。”王校長說，“侯同學和警方不追究了，不代表肖同學就沒錯，看在你還未成年，學校也不開除你了，你回以前的學校吧，不管怎樣，我們辰東沒你這樣傷害同學的學生！”
雖然是侯焱提出不追究，但還是要給侯太太點面子，總要做點什麽讓侯太太順順氣。
“憑什麽！”江學志質問道，“肖遇又沒錯！”
“就憑她動手傷人！”王校長氣的把一份文件摔到他身上，“這是侯同學的傷殘鑒定書！你自己看看！五級傷殘！這是普通女生能做到的嗎！再把她留在辰東，還不知道要惹出多少事來！這種性情殘暴的危險分子，別說她是青安第一，她就是全省第一，我們辰東也不要！”
江學志氣的！
“不要就不要！”憑空裏響起道清脆而倔強的聲音，肖遇強忍着眼淚，“身為校長不知為人師表，只知金錢至上！這樣的學校，我還不稀罕呢！”
“肖遇！別任性！”江學志厲聲斥道。她那條件，回原來的學校還得半工半讀，只會耽誤她！
肖遇深吸了口氣，朝江學志深深的鞠躬，“江老師，謝謝您！至少我知道，在這個虎狼之地，還有有良知的人！短短幾天，至少還有好的回憶，謝謝您！”
說完轉身就跑了，江學志就要去追，王校長叫住他，“老江！她自己都說要走，你又是何必？”
江學志看着王校長，又看了看侯太太，最後深深地看着王校長，“我知道這是個金錢至上的社會，但總會有那麽一些人，堅守本分，不忘初心。”
他不是無私奉獻的蠟燭，但保護關愛他每一個學生，是他職責所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