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電話
當澤莫清醒過來的時候，他并不認為他的清醒是件好事, 因為他在幾十秒後就認識到了他的清醒的意義只是為了讓他認知到自己即将死亡。
澤莫以前從來沒有這麽靠近過這個詞語, 他曾經負傷，曾經被困, 曾經無數次設想過這個情景。實際上，就算當時的他并沒有真切的意識到, 但是他也的确想到過這樣的死亡方法。被壓在廢墟之下, 眼前只有微弱的光和水泥的碎片與灰，但是有些細節他沒有設想到, 他的腹部中了槍傷，每一次呼吸都帶着撕裂般的疼痛, 他的肋骨被壓斷了幾根，只有手可以活動, 但是他嘗試着用力推身上的水泥板, 更加劇烈的疼痛卻讓他的手立刻癱下來，澤莫覺得自己的整個身軀都在向他叫嚣着死亡，他的頭腦在抵抗, 卻無濟于事。
他讓他的理智重新運作起來, 在劇烈的疼痛之下這是很困難的, 他想到了報警求助，讓其餘人來救他, 但是這立刻被他否決了。報警已經太晚，最近的警察局離這裏有十五分鐘的車程，在那時, 要麽是因為缺氧，要麽是因為失血過多，他早已死亡。他還能撐幾分鐘，十五分鐘是一定不夠的，生命在他體內流逝，澤莫想，最諷刺的是，當他意識到自己不想死亡的時候，他反而就這麽走進了死神的懷抱。
他想起了他在索科維亞的時候和瑪利亞一起看過的一部電影，好像名字叫單身男人或者其他的什麽，故事的結局和他現在的情景驚人的相似，一個失去伴侶的大學教授準備自殺，在自殺的前一天他遇見了一個年輕人，那個年輕人似乎喜歡他，澤莫想，不斷的和他聊天，最後追到了他的家裏，和教授逛酒館，喝啤酒，後來教授似乎因為他而重新感受到了生命的鮮活，教授将自己的槍收起來了，接着，教授心髒病發而死亡了。
這是很戲劇性的反轉，澤莫想，他的腦袋已經不如以往一樣清晰了，不知道那個年輕人會怎麽想，不知道彼得會怎麽想。
他要死了。澤莫想，他很想瑪利亞，他很想父親，他很思念威廉在院子裏蹦蹦跳跳的影子，可是他們都不在了，澤莫因為疼痛而加快了呼吸，可他還想念彼得，彼得還在美國生活着，他不知道彼得現在怎麽樣，因為這幾天他一直都沒有看見過蜘蛛俠的消息，可是他知道彼得還活在某個地方，他沒有在地下腐爛，澤莫仍然可以看見他，觸碰他，擁抱他，澤莫仍然可以聽見他的聲音。
澤莫想要聽見他的聲音。也許彼得是他現在唯一能夠觸碰到的，能夠帶給他溫暖，能夠讓他安心的人了。
于是他嘗試着活動雙手，每一次動作都帶着疼痛，從動作的關節處傳到心髒傳到身體的各個地方，但是他咬住牙齒，讓自己堅持下來，他摸到了手機，把手機放到自己的面前，手機的電量還是半滿的，澤莫并沒有昏迷幾分鐘，他按下了那串數字。
他并沒有刻意的記過，可是那串數字就好像刻進過他的腦海一樣，他一個一個的按下，看見自己的手在顫抖。
他按下那個綠色的按鍵，把手機設置成揚聲狀态，也沒有更多的力氣把它舉到耳邊。
彼得感覺到褲兜內手機的震動，他皺起眉，奇怪于上課的時候誰會給他打電話，他把手機從兜內拿出來看了一眼，看見來電顯示上寫着：未知號碼，來自英國倫敦。
他感覺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英國倫敦？會是澤莫先生嗎？還是神盾局的工作人員？不可能，神盾局的工作人員知道什麽都一定會先通知史塔克先生......他不敢多想，立刻縮到桌下，假裝撿東西的樣子，接通了電話。
“喂。”他小心翼翼道。
“......喂，彼得。”他等了十多秒，才聽見澤莫的聲音。
彼得眨眨眼睛，握緊了手機，他立刻起身，不顧老師的叫喊狂奔出了教室。
“澤莫先生，不——澤莫先生你怎麽？”他一邊快速的走着一邊問，感覺自己的胃被什麽死死的拽住，澤莫的聲音吓到他了，那麽的虛弱，他一定受了重傷，很重的傷，如果只是普通的傷口的話他完全可以忍住，一定不會露出什麽異樣，但是如此明顯的呼吸不穩和虛弱——彼得感覺鼻子酸了，他太着急了，他現在就想到澤莫的身邊去保護他可是他什麽都不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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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麽。”澤莫下意識道，“只是，你知道，我就是很想聽聽你的聲音，你還活着，真好。”
彼得感覺他的眼淚流了下來，他不斷的狂奔，一邊跑一邊說：“你到底怎麽了，澤莫先生，你在哪裏，你還好嗎？你到底怎麽了別告訴問你沒有事我不是三歲的小孩子！”他吼了出來，仍然不斷的狂奔，向着複仇者大廈的方向。
“我被壓住了。”澤莫頓了頓，努力說出下一句話，“我大概要死了，彼得，多說些話，我只能聽見你的聲音了。”
彼得坐到了天臺的邊上，他好像失去了跑步的力氣，他摸了摸臉，發現自己滿手的眼淚。
“你在哪裏。”
“倫敦，工廠下面。”
彼得重新開始奔跑，他不能這麽放棄，他必須找到能夠幫忙的人。
“哪個工廠？有人會來救你的，史塔克先生一定會派人來的......”
“別白費力氣了，彼得。”澤莫道，“如果可以的話，我會自己報警的，沒有人救得了我了。”
“不，”彼得邊跑邊哭，“不不不不不不......”
“彼得。”澤莫道，“說些別的什麽。”
“不，你不能死。”彼得道，“你還沒有說你喜歡我，你說過你會等我成年，你不能再當一個騙子了，你不能再騙我我愛你......”彼得發現自己再也說不出什麽了，他無比真切的意識到澤莫真的是要死了，澤莫說過的話，他曾經下定決心要讓澤莫收回的話成真了。
他到達了複仇者大廈，沒有人能夠攔住他，他只是蒙住了頭套便沖上了樓。
“我不想當一個騙子，就好像我不想離開他們，我現在也不想離開這個世界。”澤莫道，“可是這世界總是和我們的想法背道而馳。”
澤莫閉上了眼睛，他太累了，想休息一會兒。他知道他也許醒不來了，可是他真的想要休息一會兒，他太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