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地縫
的确都是熟人，老邁的約克爵士，獨眼的伍德，豪威爾騎士，當初犧牲他一個，逃命的那些公爵屬下。除了失蹤的老紳士瑞博特，都到齊了。
而豪威爾騎士還在憤憤不平地大聲嚷嚷：“寶冠肯定是被瑞博特那老小子帶走了，好哇，他竟然無恥地丢下同伴獨自逃命，我一定要告訴公爵狠狠地懲罰他！”
亞洛斯看着叫嚣的豪威爾騎士厭惡地轉移了視線，真是有臉罵瑞博特，也不想想他自己當初的行為，這還真是報應不爽。
豪威爾騎士大概發現了亞洛斯，眼前一亮，即使被當做賊綁着還是趾高氣昂，頤指氣使：“嘿，瞧瞧這不是我們努力想做騎士的小鐵匠嗎？你可真是命大，既然你在這裏，是不是當初就和瑞博特那老東西算計好了，告訴你們，我的母親是公爵夫人的親妹妹！你們膽敢丢下我，公爵不會放過你們！”
亞洛斯目瞪口呆地看着豪威爾騎士，這個人怎麽能這麽無恥呢！
亞洛斯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放在以前，他不敢這麽和這些騎士們這麽說話，現在麽。
“抱歉，我是精靈王諾伊的朋友，現任人魚族的王，我想這位先生大概是認錯人了吧。”
這下輪到豪威爾騎士啞口無言地看着亞洛斯，王啊，就是和國王同級別的存在，窮其一生大概都難得見一面的存在，豪威爾騎士能接觸到的最高的那一級就是公爵了。當然現在還包括精靈王和眼前這位自稱人魚王的，豪威爾不禁轉頭朝着精靈王看了過去，希望得到确切的表示。
諾伊對亞洛斯的過往并不感興趣，他只知道亞洛斯的确是人魚族的王，至于亞洛斯的身份，還有可能是那個不能說出口的禁忌，他需要時間驗證，或許到時候驗證了猜測，他才能把阿瑟萊斯賜予的至寶放心交給亞洛斯。
諾伊沒有多看這些妄圖偷盜寶冠的人類一眼，只是道：“把他們關起來，如果他們的同夥沒能回來，那就在三天後處死這些賊。所有妄圖染指寶冠的竊賊都該給與重罰。那麽現在，你是作為人魚族的王同我交涉嗎？”說完，他轉頭去看亞洛斯。
亞洛斯無視了諾伊那句明顯帶着警告的所有妄圖染指寶冠的家夥都将受到重罰的話，眼看着當初抛棄他的公爵下屬被帶走也沒有反應，他沒有以德報怨的胸襟，至少對無恥傲慢的豪威爾騎士這群人沒有。
“我會救治所有的精靈，但我還是那句話，我需要精靈寶冠。現在精靈王請帶我去白聖樹所在的地方看看吧，我們時間不多了。”亞洛斯一字一句說得認真。
當亞洛斯随着諾伊來到白聖樹的位置才知道，所謂的白聖樹并不是白色的樹，它有些像大榕樹，樹身卻又是銀白一片，而葉子卻像是金色的楓葉。近看遠望都能被它的華美茂盛震撼。
但現在這棵樹卻從根部開始枯萎腐爛，據諾伊說這一切發生得毫無征兆。
“我嘗試收集紅湖羽蛇的鱗片，巨藤樹的樹心，龍祖遺物龍牙石這些來救它，白聖樹是我們精靈族的命脈，如果白聖樹死亡……”諾伊的話沒說完，亞洛斯卻也明白了。
難怪當初他會在紅湖附近遇到諾伊，又在龍谷遇到和他們争奪龍祖遺物的諾伊，遇到巨藤樹時，諾伊的眼神夾雜着興奮。
“在龍泉裏我遇到了龍祖殘魂，他仿佛洞悉一切，白聖樹為什麽枯萎腐爛，和你們精靈族的生命之泉日漸渾濁有關，龍牙石用一次就要再等十年，你把巨藤樹樹心放進去可以延緩白聖樹的枯萎腐爛，我需要去生命之泉淨化污穢。”亞洛斯看着諾伊沒有異議又說：“放心吧，人魚是水族，王珠對生命之泉會有用的。”
事到如今，諾伊只能相信亞洛斯會有辦法了。亞洛斯去了生命之泉裏待了三天三夜，諾伊也就在精靈大殿失眠了三天三夜，直到亞洛斯回來。
一見到亞洛斯返回，諾伊幾乎是從精靈大殿的王座上跳了起來，急切詢問道：“怎麽樣了？”
亞洛斯疲憊地揉了揉額角，點了點頭：“完成了，你可以去白聖樹樹根處看看，應該沒問題了。”
聽着亞洛斯說完這句，諾伊迫不及待喚來近侍到白聖樹樹根處查看，果然已經解決。随着樹根處的好轉，能明顯看到白聖樹再次煥發生機，精靈族的精靈們那些奇奇怪怪的毛病也開始消弭。
諾伊想要擺宴答謝亞洛斯卻再次遇到寶冠的問題，避無可避。
“我不需要你的答謝，我現在迫切需要精靈寶冠，之後和塞壬一起回到魯斯內海，然後解決水族的麻煩事。”亞洛斯說。
諾伊眸光微動，嘆了口氣：“瑞博特一夥人雖然可惡，觊觎寶冠，但他們帶走的是假的。我可以把真正的寶冠交給你，如果你真是……那麽我不是不可以給你，還有如果你真是他，那麽龍祖不可能那麽好心指點，必然會對你下手。哪怕只是殘魂，那也是讓至高神忌憚了那麽多年的存在。”
亞洛斯有些發怔地看着面前俊美的精靈王，片刻就見他俯身下來，有些發狠地在亞洛斯下唇上咬了一口直到亞洛斯吃疼流了血才松開。
而後一點點舔着那些咬出來的血跡，諾伊的眸光微閃，避開了亞洛斯的視線：“的确是同源的血，難怪最怕麻煩的我沒有在紅湖的時候丢下你獨自上路，時間回溯，記憶清除，輪流在各個造物種族中新生，你的名字是禁忌，你的存在也是禁忌，因為你不但是諸神以為的神子，你還是至高神的雙……”說到這裏，諾伊的聲音戛然而止，他複雜地看着亞洛斯。
“我又遲了一步，千年前我就見過你，你忘了我，我也沒有認出你……”諾伊眼角有些濕潤，他低聲在亞洛斯耳邊做着最後的提醒：“龍祖不會放過你，至高神也想殺了你。你要保重，好好活着，你要我把命給你，我就快死了，你能不能抱抱我……”
亞洛斯瞪大了眼，他有些無法理解諾伊的話，分開來倒是清晰明白，但合在一起的整句話為什麽就那麽讓人費解呢？
面對諾伊的要求，亞洛斯抗拒地退後了數步，此時此刻，他的腦子亂成一片，至于為什麽抗拒諾伊的親近，不知道為什麽又想起那個傻了吧唧待在結界外的塞壬，或許他可能并不嫌棄塞壬吧。
諾伊苦笑着仰頭看向精靈大殿的穹頂，仿佛喃喃自語：“時間摧毀了一切，亞洛斯轉過身別回頭。”
亞洛斯轉過身，沒有去看諾伊，他猜測諾伊大概是要隐秘地取出精靈寶冠才讓他別回頭，所以，乖乖照做了。直到很多年以後，亞洛斯恢複所有記憶，如果當初抱抱他，如果當初回頭看看他……
可惜沒有如果。
諾伊取出寶冠，踉跄走到亞洛斯身後，将手裏的寶冠舉到他面前：“千年前你為我丢了一次命，千年後我把命還給你了。白聖樹是精靈族的命，寶冠是我的命。還有小心塞壬，我總覺得他的身份不簡單，他不對勁。至高神每隔一千年就要下世，剛開始他會和你一樣新生在某一個種族裏，直到記憶恢複……”
亞洛斯看着寶冠沒有回頭，他感覺到自己的後背濕了一片，溫熱的還帶着腥氣黏在他衣服上，一整片。不知道為什麽，臉頰上劃過一道水痕，劃過嘴角帶着苦澀。諾伊還在他耳邊輕聲說話：“往前走，別回頭，帶着寶冠離開。”
大殿裏有誰壓抑的嗚咽聲，有誰想要攔住帶着寶冠前行的亞洛斯，卻被精靈王瞪了回去。
亞洛斯失了魂一樣離開了精靈鄉，一步千斤重地走回了結界處，看着塞壬那個傻瓜蛋高興地沖着自己傻笑，便再也控制不住嚎啕大哭，把塞壬吓了一跳，扯着他查看到背後一片血污，又緊張了好一陣。
塞壬擁着亞洛斯，聽着他斷斷續續的嗚咽：“諾伊是不是要死了，好多血，他為什麽不告訴我寶冠是他的命……”
“你不知道嗎？因為寶冠的力量引來無數觊觎者，後來上一任精靈王便把寶冠藏在他認為最安全的地方，身為至高神的血脈，天佑神眷，沒有哪裏比精靈王的心髒更安全，我以為他會一直拒絕給你……”塞壬說完便沉默了。
亞洛斯看着塞壬，又想着諾伊的話，他的腦子一團亂麻，他該相信誰？
為什麽塞壬好像比誰都知道得更多，龍族的事，失傳的星歷算法，甚至精靈族上一代的事他也知道，要知道無論龍族還是精靈族都是避世隐匿的族群，哪怕他是塞壬也不可能知道更多。
“我猜龍祖是不是告訴你寶冠的其他一些事，所以你一定要寶冠，那麽接下來，你打算做什麽？”塞壬問。
亞洛斯看着手中的寶冠，像是回答塞壬的問話又像是在自言自語：“要去魯斯內海解決海底的裂縫，最近六環風暴頻發，因為海底裂縫擴大，上次我們見到的海底龍骨是鎮壓的封印，東方大陸的天柱和補天之說原來是真的，地底裂縫任由它擴大，地陷并不比天崩差到哪裏去。到時候我們大家都會死，龍祖殘魂告訴我，寶冠的力量才能救命。精靈鄉的白聖樹，生命之泉都是因為地縫擴大造成的影響，再這樣下去，就會蔓延到整片海域，到時候人類也會被波及。地縫深處有什麽？有什麽呢？”
塞壬看着仿佛失魂的亞洛斯只是一下一下撫摸着他的脊背，試圖安撫他。
亞洛斯發了會呆又催促塞壬同他一起上路，時間真的不多了。他不知道應該信塞壬信諾伊還是龍祖，可諾伊若是為了讓他和塞壬互相猜疑而拿命做一場苦肉計，他又圖什麽？
“塞壬，我不聰明甚至有點傻，分不清你們這些高層的彎彎繞繞，可你告訴我，我能信你嗎？”亞洛斯走一步又側頭去看塞壬的眼睛，直勾勾的。
塞壬停了下來，也回望亞洛斯，回答斬釘截鐵：“能！”
亞洛斯如釋重負，眼神清亮：“我信，你說我就信。”亞洛斯只知道一個道理，心裏若是有一根刺就要趁早拔除，否則它會陷進肉裏，越刺越深。
随着他們的行程，亞洛斯發現越靠近地縫，他的頭越痛，各種紛至而來的記憶越駁雜，攪得他日夜無法安眠。
不知道過了多少日夜，他們又來到了當初遇到海底龍骨的地方，而現在因為龍骨被他和塞壬打碎，失去了作為封印鎮壓地縫的作用，地縫再次擴大，地縫中的污濁之氣不斷冒出，哪怕白聖樹和生命之泉的狀況得到緩解，但在不久的将來也會再次出問題，這大概就是諾伊說的知道自己是個必死的結局。
“能夠和龍祖龍骨媲美的東西，只有自混沌初開用初始神樹的枝葉做成的寶冠。”塞壬看着已經有一步寬的海底地縫如是說。
亞洛斯驚愕：“當初那具龍骨是龍祖的？”塞壬無奈：“不然還有哪個見鬼的龍能和我一戰。把寶冠給我，要盡快鎮壓封印。”
亞洛斯久久默然無語後才開口：“塞壬你告訴我，你到底是誰？”
塞壬靜靜地看着亞洛斯，過了一會兒才開口：“我就是你，你就是我，還不知道我是誰嗎？”
那個名字最終艱澀地從亞洛斯嘴裏擠出來：“阿瑟萊斯！”
記憶中他是從阿瑟萊斯神魂中分離出的過去，阿瑟萊斯的陰暗面也是負面情緒都是，這些東西集合成了新的個體，諸神以為他是阿瑟萊斯所生的神子，阿瑟萊斯視他為禁忌，甚至不願為他命名。後來諸神為至高神神子取名彌賽亞，意為救贖救世者。阿瑟萊斯本想直接清除這些陰暗面，卻發現其已經有了自主意識，類似開啓了靈智，不忍下手讓他神魂具滅，于是将他放逐塵世，種下時間回溯，每到一段時間自動清除記憶，再次新生。而阿瑟萊斯本尊也會時不時下世。
千年前他與阿瑟萊斯在塵世相遇，記憶恢複便大打出手，最終落敗。諾伊臨陣倒戈帶着他逃出生天，至高神阿瑟萊斯大怒，追至東界妄海，為了保全諾伊，他自己抱着并未恢複神力還是肉體凡胎的阿瑟萊斯溺海身亡，再次新生。翻了翻記憶，他和諾伊一起對付阿瑟萊斯的理由是他們相戀？
看過記憶的亞洛斯總覺得哪裏不對，但他又說不上來。
在亞洛斯翻看記憶的這時候，塞壬也看了自己的記憶，然後他覺得自己是個大混球，前前世虐待亞洛斯，前世追殺亞洛斯，今生還要糾纏他不放。
“把寶冠給我，我會進入地縫，永生不再出現滋擾生事，我們是半生更是雙生，天命二取其一，我們之間只能留一個，我生你死，我舍不得……”塞壬的聲音異常沙啞。
“我忘了告訴你，龍祖不待見我們，龍牙石是解了海底龍骨的屍骨咒，又在我身上下了別的咒，要去也是我去，我是禁忌，不該存在，你是神主，本就該臨萬世……”亞洛斯握着寶冠不肯松手。就算他們是宿敵，可他覺得塞壬是塞壬，阿瑟萊斯是阿瑟萊斯，哪怕記憶再清晰，他心裏也不願意接受殺死塞壬的結局。
塞壬面色冷寒：“你是不是每次都要和我争，和我唱反調，你去了也是廢物，我知道的很多你不懂，再叽叽歪歪我就把你拖到諸神面前艹一頓，我看誰臉皮厚。”
亞洛斯：“……”這不要臉的到底誰是陰暗面！
塞壬雄赳赳，氣昂昂地揣着寶冠一副英勇就義的模樣沖進了地縫，然而他發現地縫污濁融進他的身體就沒出來過。
直到等他從地縫鑽出來，亞洛斯還在原地等着，而塞壬周身的污濁更濃。
亞洛斯還打趣：“老流氓果然天下第一污，地縫投降了，一不小心說了實話。”塞壬一言不發地把寶冠拍在地縫口鎮壓，緊接着把敢于嘲諷他的半生按在地上就地污了一遍。
亞洛斯：“……”他總覺得什麽記憶裏他和塞壬，啊呸，阿瑟萊斯大打出手都是假的，被他吃幹抹淨後受不了禽獸行徑，離家出走才正常。
總之，結果就是他被臭不要臉的半生按在地上摩擦（各種意義上）了生生世世。
海裏不知歲月，聽說帶回假寶冠的瑞博特逃離了公爵的領地，國王因為假寶冠震怒，公爵一家被抓起來處以絞刑，剝奪爵位封地。老鐵匠帶着女兒去了東大陸在那裏學了新技術發了大財，老鐵匠的女兒後半生也算衣食無憂，再後來，整個大陸廢除了君主□□，而諸神也漸漸淡出人們的視線。
人的際遇有時始于機遇也未必萬事恰如當初計劃，亞洛斯倒覺得沒了自己，老鐵匠和小妹也不是不行了。
只不過，亞洛斯覺得自己的名字應該并不是彌賽亞，到底真相怎麽樣，大概只有結束下世游歷，重返神位的時候才知道了。
後來塞壬忍不住詢問亞洛斯當年龍祖到底給他下了什麽咒，亞洛斯笑眯眯道：“他詛咒我流落塵世千年，我覺得挺好。”
塞壬又把手腳纏上來，擁着伴侶不撒手：“那下次再去龍泉謝謝我們的死對頭，我也舍不得你回去。我最近得了一種病，病入膏肓，名字叫愛你。”
那時候亞洛斯撇了撇嘴：“聽說我們的這種關系病名叫自戀。”—end【全文完，下章番外揭開真相】
小劇場：
龍祖：別攔我打死這對狗男男！老子反手就是一巴掌！我詛咒你們下世托生做豬做狗，汪汪汪！
塞壬：驚不驚喜，刺不刺激！
亞洛斯：我竟然是塞壬的黑化版！
諾伊：我還是不劇透了，這不是真相。【提示諾伊作為阿瑟萊斯的血脈不可能背叛阿瑟萊斯，這個血脈不是說他是神裔也不是阿瑟萊斯所生，而是以阿瑟萊斯神血所造的造物，區別于其他造物，精靈都是阿瑟萊斯的造物。】
至于為什麽直接彌賽亞，因為作者取名廢啊，我知道彌賽亞是受膏者，不用提醒我【抱膝蓋】_(:з)∠)_
作者有話要說： 會努力越寫越好的，可愛的妹紙們每一章都戳戳收藏此章節嘛，洗白白給你們暖被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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