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溫夫人想見的人是溫婉,是因為他們都知道皇帝心裏是真的裝着溫婉。

她雖然是婦道人家,這次事件她看的分明。溫耀同齊凡做事是有些不對,他們嘴上不嚴,當衆點評人家私生活被逮到了,可他們也被沈念揍了。

大夫都沈念出手極為刁鑽,耷眼一看是一點傷都沒有,但打在人身上就會疼的厲害。

從這可以看出,沈念出手有多狠毒。

但在禦前,皇帝偏信沈念,杖責了溫耀和齊凡。從表面看是沈念監刑,杖責多少下也是沈念做下的,溫夫人卻覺得這事就是皇帝的态度,而原因在溫婉身上。

皇帝是在遷怒。

這天下沒有秘密,溫婉和皇帝之間的事,她這個當母親的最清楚。

溫婉當初嫁給齊君慕前病了一場,拜堂成親時人還在發熱。若不是齊君慕有意袒護溫婉,加上皇家親事不易有變,他們溫家怕是要因為這事遭來一場禍患。

加上後來亂七八糟的事,溫夫人心裏明白,齊君慕和溫婉至今還未圓房。溫家上上下下都盼望着溫婉能生下嫡長子,加上皇帝對溫婉的心意,封為太子指日可待,可溫婉自己不争氣。

這天下的男人沒有守着如花似玉的媳婦不能碰還高高興興的,所以今日溫耀這禍事,溫夫人覺得最根源還是出在溫婉身上。

齊君慕上次訓斥溫婉的事,溫家也有所耳聞,溫夫人聽聞這事後簡直是恨鐵不成鋼,她覺得溫婉這完全是丢了西瓜撿了芝麻。奉承太後有什麽用,她身為人妻,最應該奉承的是自己的丈夫。

日後宮裏哪能沒有其他鮮花,趁着年輕,籠絡好皇帝的心,生下嫡皇長子穩定自己的後位,這才是正事。

她原本正想瞅機會入宮見見皇後說道說道此事,現在更是有了機會。

溫夫人當晚因溫耀的傷勢根本沒睡着,她想了很多,第二天便往宮裏遞話想要拜見太後。

按說這官宦夫人想要拜見太後皇後,時間什麽的都有規定的。只是溫家在齊君慕登基的路上出了力,太後有心給溫家臉面,只要溫夫人想入宮,就見上一面。

溫夫人在這方面也是個識趣的,尋常沒有太後召見,從來不會主動入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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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她想給太後請安,太後自然是願意見她的。

到了仁壽宮,溫夫人給太後請了安,坐下後看了看太後宮殿裏的擺設,心裏滿是羨慕。他們溫家現在也是權貴,府上的物件也是極貴氣的。

可放在仁壽宮,完全不值得一提。

這皇帝的母親和皇後的母親,差的不只一點兩點。

如燕給溫夫人端了熱茶,溫夫人謝過,然後端着精致的小茶杯抿了兩口。

太後覺得殿內的香味不夠濃郁,便讓人在香爐裏放了快沉香木。

沉香木難求,千金難買到,散發出來的氣味格外好聞。

太後聞到香味臉上帶有兩分笑意,她望着溫夫人道:“這是怎麽了,臉色怎麽這麽難看。”

溫夫人臉色也的确是有些憔悴,畢竟一夜未睡。聞言她把茶杯放下站起身,神色有些局促不安嘴角帶有一絲苦笑道:“多謝太後關心,都怪臣婦教導子女無方,臣婦思來便睡不着。”

一句對子女教導無方便是說話的技巧,太後心裏清楚明白溫夫人說的是溫婉和溫耀的事。

齊君慕是真心喜歡溫婉的,對着溫耀也寬容幾分。

溫耀昨天被打的事,太後聽到後還真的愣住了。

她本以為自己說的話齊君慕沒有放在心上,誰知道事到跟前,皇帝下手是又快又狠。

溫耀和齊凡遭罪,沈念至此怕是更遭人恨了。太後當時心裏還在想,皇帝這是真要讓這鎮北侯把全天下的人都得罪了吧。

權勢傾天的鎮北侯日後倒臺時,怕是人人都會踩上一腳的。

想想沈念這種人物最後會落到的下場,太後心裏覺得也怪可惜的。

太後心裏想這麽多,面上卻是半分沒有流露出來,她嘆了口氣道:“皇後心孝我都是知道的,她這幾日感染了風寒,在宮裏休養着。人一生病就容易胡思亂想,最近朝堂事物繁多,一些人和事都不讓皇上省心,後宮裏也就顧不上她。她念叨家人念叨的厲害,今日你恰好入宮,陪她好好用用膳,多說說話。”

這個朝堂的事務特指沈念,溫夫人清楚太後這是在為皇帝打了溫耀說話。

她不敢抱怨齊君慕,自然把所有的恨意都放在沈念身上了,她笑了下道:“太後所言臣婦心裏都明白,皇後孝敬太後,那是她應盡的本分。臣婦能去面見皇後,這是太後開恩。臣婦謝過太後。”

太後免去溫夫人要行的禮節,而後招來如燕,讓她陪着溫夫人一起去未央宮。

皇帝當時下了口谕,讓溫婉在宮中思過。

溫夫人若是單獨前往,怕是要被人攔在宮門外的。這宮裏誰都知道如燕是太後身邊的人,代表着太後的臉面,就是皇帝知道了也不能多說什麽,還可以踩着臺階順勢同皇後和好。

最關鍵的是,對溫婉,太後是有點不喜歡,但她那份孝心,太後還是放在心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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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溫夫人和如燕前去未央宮時,齊君慕正在禦書房召見林蕭和齊君佑。

阮吉慶在聽說這事後,立刻讓傳消息的人退下,而後在皇帝耳邊低語幾聲。

齊君慕垂眼道:“這事朕知道了。”言下之意是随她們去吧。現在他大權并未完全掌握,有時還要依靠林家,也不能太讓太後和林家心寒。

這些小事他也無所謂,反正對如今的溫婉,他是半點喜歡都沒有。

太後還把他當做以前的齊君慕,可他已經不是他了。早晚有天,所有人都會清楚他心裏到底在想什麽的。

齊君慕把這事随意丢在腦後,然後看着林蕭道:“左相,青州之事,你怎麽看?”

林蕭沉吟片刻,正色道:“皇上,臣認為應當派人前去查探實情,若真有雪災要發生,提前做好準備也可以防萬一,若是張知府言有不實之處,便要問罪。”

齊君慕嗯了聲,又看向齊君佑道:“平王認為呢?”

齊君佑風流倜傥之輩,是大齊有名的美男子,長得是鳳目飛揚,薄唇翹鼻,身姿如玉。他滿腹詩華,是一個經綸人物。

景帝年間,立齊君佑為太子的呼聲尤為高。齊君佑當時也可以說是意氣風華,家中更是有美妾嬌氣紅袖添香。

結果誰也沒想到,這花愣是隔着他落到了齊君慕頭上。

齊君慕成了皇帝後,齊君佑一脈都低調起來,他這個平王是能不出現在衆人眼前就不出現,對皇位那是一點想法都沒有,認命要做一個閑散王爺。

至于是真的認命還是假的,只有他自己知道。

齊君佑今日被皇帝召見時,心裏還一直在泛嘀咕,是他近日還不夠低調,還是新皇想找茬,這事兒誰也不好說。

一聽是有關青州的事,齊君佑覺得皇帝這弄不好是要借刀殺人。

于是在面對皇帝詢問時,他很恭敬的回道:“皇上,這事臣不知。”

“不知?”齊君慕擰起眉頭幽幽道:“賢太妃的母族在青州不是頗有勢力嗎?就沒有聽說一點消息?是青州真的無雪災之患還是平王不想告訴朕呢?”

齊君佑聽罷這話驚呆了,他記憶中這個弟弟一直是比較講道理還很有禮貌的人,凡事都追求有因有果,現在這話簡直是蠻不講理,跟大街上的潑婦沒什麽區別。

不說他,就連林蕭也愣住了。

看到齊君佑時,林蕭心裏就在想東想西,看到皇帝這麽逼迫平王,他腦子裏立刻上演了一場兄弟相殘的大戲。

林蕭第一次茫然了,他弄不清齊君慕到底想做什麽。

齊君佑也有這感覺,他看皇帝想推鍋,忙道:“皇上,母妃雖是周家女,但母妃她出自京城本家,青州那邊只是周家旁支。再者說,母妃入宮為妃,便是皇家人,和周家是沒有幹系的。”

言下之意,嫁夫從夫,皇帝這話說的有些令人為難,還帶故意的。

齊君慕也沒生氣,他幽幽一笑:“二哥說的朕心裏都明白,今日咱們就敞開窗說話,賢太妃身上穿的貂皮狐皮都是從青州送來的吧。這不是京城的東西,周家送進宮的時候,賢太妃就不好奇,不多問一句這東西從哪裏來的。”

齊君佑被他這一聲二哥喊得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他忍着寒心保持住了一臉坦然:“回皇上,母妃她一向不理俗事,對這些不好奇,也從來不問。”

齊君慕從鼻子裏哼出一聲,他道:“二哥這些日子不是在家裏閉門不出,怎麽賢太妃的事你了解的那麽清楚?難不成是母子情深,心有靈犀?”

齊君佑舔着臉道:“皇上說的是,母妃同臣的确是如此。”

齊君慕嘴角上的笑意鋪開,他合了合眼冷哼:“朕聽聞賢太妃自打父皇賓天之後,便在自己宮中一心拜佛誦經不問俗事。朕記得,這信佛的人應當吃齋念佛,穿着樸素,是不殺生的。青州送來的皮子穿在身上暖和的緊,宮裏的香料也夠足,就聞不到皮子裏含的血腥味了?”

齊君佑現在完全清楚明白了齊君慕這是真的在找事,還拿賢太妃對景帝不誠來威脅他,簡直是要把他氣死。

不過這威脅他不接受,于是齊君佑皮笑肉不笑道:“皇上此話何意?”

齊君慕一臉溫和良善模樣,他道:“朕的意思是想讓二哥前去青州走一趟,如果事情為真,二哥就留在當地赈災,如果是假,就把張問晚給朕壓回來。”

“什麽?”齊君佑和林蕭都驚了,兩人一起出聲。

齊君慕點頭表示這話是他說的:“二哥與朕乃是手足,手足之情無人能及,青州又是二哥親族,去到行事頗為方便。”

“皇上,臣……”齊君佑自然想要拒絕。

齊君慕大手一揮:“二哥不用多言,這事就這麽定了。即便是你去了之後天下人都說二哥有異心,想要把青州掌困手中,擄其金銀為自己所用,朕也相信二哥的為人。”

齊君佑:“……”

他很想罵人。

青州将有雪災的事他自然是知道的,周家在青州盤踞這麽多年,有沒有災難他們能感受的到,齊君佑這一波人就等着看皇帝的笑話。

皇帝防備他們,對張問晚的折子肯定會抱有懷疑的态度,去查證是要時間的。到時救災不及時,有人傷亡,那在他們的運作下,便是因故意打壓平王,所以見死不救。

怎麽樣,他們都能搏出一個好名聲。

誰知道齊君慕不知道發生瘋,腦子抽筋,竟然想讓他前去赈災。

到時候救治不及時,那壞名聲都是他的了。

想到這裏,齊君佑心思微轉,他正色道:“皇上吩咐,臣自然遵從。只是若青州當真有災害,臣如何救治?”

“二哥什麽意思?”齊君慕不解道。

齊君佑幹脆把話說明白:“如果真有災情,自然是越快越好,但如果臣帶人到了赈災的銀子卻沒有到,那可就耽誤吉時了。若是現在皇上命臣帶着銀子前往,一來路途遙遠,萬一遇到山賊不安全,二來耽擱行程,萬一耽誤救災,那就是置百姓于危險之中,這當如何是好?”

一句話就是赈災,你得給銀子。

齊君慕驚訝了,他道:“二哥,你這是想太多了。你帶着銀子做什麽,你人先去,到了地方你也不用出面,朕絕對會讓人切實保護你的安全。青州這地界,朕相信以你平王的名氣,想趕着上前幫忙的大有人在。”

言下之意便是齊君佑人會到青州,但周家那些人根本不會見到他。也就是皇帝根本沒打算給青州一分銀子,準備打着平王前去赈災的名號,讓青州的周家自籌自救。

周家把平王看的那麽重,只需要說一聲平王奉命前來赈災,米面設粥棚住處他們自然會動作起來的。

齊君佑覺得皇帝這行事方法簡直是太不要臉了。

不給銀子還想要好名聲。

更不要臉的是,齊君慕還繼續假惺惺說道:“二哥你放心,這事比較急,宮裏賢太妃那裏朕會幫你通知,一會兒朕讓四弟和楊驚雷帶着禁軍随你一起前去,主要以你為主四弟輔佐你行事。朕會禦賜尚方寶劍,路上遇到什麽危險,不用過問,直接殺了便是。”

皇子貴重,妃子高高在上,青州周家送來的東西他們能用,便是天大的恩情。在青州能有幾個認識齊君佑的?

到時候齊君灼帶着擋面之物往人群中一站,齊君佑被人嚴加看管着。禁衛只需對着喊齊君灼一聲王爺,而非瑾親王,那青州周家自然而然就會把他當做平王看。

那時周家還不任由齊君灼取索,這災在地頭蛇身上也就不再是災。

齊君佑很清楚皇帝的打算,更明白皇帝這是拿賢太妃在威脅他。

他忍耐着假笑着咬牙切齒:“皇上剛才也說了,我們是手足,這事臣定會辦好的。”

“那就好,朕把四弟召來囑咐幾句,事情緊急,你們一會兒就出發。”齊君慕笑了,清冽的容顏本如高山上的冷石,這麽一笑恍若花開:“朕就在京中等候二哥和四弟的好消息。”

齊君佑:“……”

還是好想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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