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雨流過枕邊

“這就是你?遇到事情就尋死覓活的, 能不能讓我瞧得起你點兒。”彭湛臉色鐵青,炮轟着她。

委屈不停地複制累積, 化做眼底的晶瑩。她不能哭, 硬是将它升華成僅有的力量, 聲嘶力竭地喊着。“你什麽都擁有的人又懂什麽?你懂得幸福被碾壓的滋味嗎?你知道信念崩塌,未來無望的痛楚嗎?”

“誰活的不破碎, 這就是現實的規則, 無人能幸免。”他看到她轉在眼圈裏淚,仍是狠心地怼過來。

墨管家跑過來,見他們渾身濕透了, 急忙說着。“少爺少夫人, 快到房間裏來,會感冒的。”

彭湛抓過大毛巾, 扔到她的頭上。

寧恩都不知自己是怎麽回到房間裏的,又怎麽洗過的澡,她躲在被子裏才緩過神來。大聲地罵着,“誰想死了,誰他娘的想死了!”

她只不過是想, 讓勾過芡的腦袋,在冷水中清醒清醒, 來消化這突糟的災難。

書房中的彭湛背靠在門上,他生氣到發狂,更...怕到極致。如果不是他有封郵件要收,要不是推開窗, 都将錯過站在游泳池旁的她。

他曾以為,他們不斷的争吵是最折磨人心的,原來還有目睹她沉溺于水中,和此刻源源不斷的後怕所帶來的煎熬。

“少夫人!”

“啊?”寧恩傻愣愣地呆坐在一旁,被小順推醒。

“少夫人,我剛才在說,我們什麽玩水槍大戰啊?搖大繩也好久沒玩了!”小順代表着大家問的。

“阿晗在複習,不好影響他,再過一陣吧。”寧恩心不在焉地說着。

餐廳裏,彭晗拿着試卷開心地宣布,“大哥,看我的模拟小測試及格了。”

“阿晗你的進步很大。”彭湛拿過試卷,比上周的成績強了很多。

一旁的寧恩專注地,用筷子攪着碗裏的菜,沒有吃下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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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晗喊了過來,“寧恩姐,你怎麽不說話?”

寧恩擡起頭,勉強地說了句。“嗯...祝賀你。”

彭晗像個小孩子一樣要着獎勵。“寧恩姐,我有好多天沒吃到你做的甜點了,今天發個福利嘛。”

她強擠出一個笑意,答應着。“好。”

寧恩把黃油隔水融化,筷子攪動間,又沉迷在失戀中,烤箱裏冒着滾滾的黑煙,如同她焦灼的心。

廚娘跑了進來關了火,打開窗戶,“少夫人你沒事吧?”

寧恩被嗆得眼淚直流,才反應過來,黃油已經糊在鍋上,烤箱裏的核桃派像烤焦的黑炭。

她擦着臉上的淚,忙擺手說,“沒事。”

廚娘納悶兒,少夫人從學烘焙以來,從沒犯過這樣的錯誤,今天是怎麽了?

寧恩倒在床上,淚先沾濕了枕頭。她腦袋裏有個閥門,白天不準掉一滴淚,晚上蒙着被子大哭特哭。

她想生病,躺在床上像豬一樣哼哼!不用強打精神去裝沒事人,她想肆無忌憚地,做個失戀中的棄婦!大哭一場,大睡幾天。

她就不明白,跳入泳池那麽冰冷的水中,也不得個重感冒?她的身體到底是有多彪悍!直接導致她的痛楚無處宣洩,只能憋在心裏,快要爆炸了。

書房裏只有臺燈亮着,不多的光源正集中在半張A4大小的簡報,舊事被擺在桌面上,再柔和的燈光也美化不了慘白的事實。

這幾天彭湛格外留意着她,時常愣神發呆,心不在焉的話語,勉強的笑,她欲蓋彌彰的演技糟透了。

走廊外的光線從門縫中透了過來,他注視着停留不動的影子,靜待着她輕啓這扇門,從門外走進來。

門外的寧恩不知是幾經停留在這,她盯着朱紅色的門板,想走進去,醞釀幾次,心中的勇氣還是不及格,推不開那份沉重。

她就像一塊浸透的面包片,帶着難以負荷的重量,卻經不起半點力道,一碰即碎。

彭湛見那道光影又一次消失,眼中滑過失望。‘寧恩你可以消沉,但不要讓我等太久。’

“阿晗,讀書辛苦了。”寧恩端着牛奶和甜點。

彭晗拿過新出爐的核桃派,咬了一口。“這不是寧恩姐做的。”

“李廚娘的手藝,不知比我高幾倍呢。”她相信味道一定差不了。

“不一樣,我還是覺得,寧恩姐做的比較好吃。”彭晗只吃了一點,便放下。

“多謝你這麽捧場,給我這麽高的評價。”論技術她可謂是烘焙新手,多半是阿晗出自善意的謊話。

“是真的,寧恩姐做的甜點有勇敢的味道。就像寧恩姐本人一樣,什麽都難不倒你,自帶無所畏懼,勇往直前的魄力。”

彭晗認真的說辭,讓寧恩無地自容,就在早起前,她還窩在床上哭的稀裏嘩啦。

也罷,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不如來個痛快!她快步走向書房,不想勇氣随着一分一秒而跌停,用力推開那扇解答迷團的門。

“你知道我訂過婚。”她肯定地問。

“知道。”彭湛不否認。

“兩年前的事,你也一定很清楚。”她想知道真相,又顧慮重重。

他看出她的游移不定,确認地問。“你準備好了嗎?”

寧恩重重地點頭。

“兩年前,劉博偉的事業順風順水,一路提拔到總經理。深得老板的賞識,和他獨生女的傾慕。我不知道是他老板許諾過什麽,還是他迫切需要成功,總之他犧牲愛情來賭事業。”

彭湛內心充斥着鄙夷,就連接管家族企業的他,都要遵從腳踏實地,從最底層開始做起。像劉博偉這種根基不穩,就妄想一步登天,必定會摔的粉身碎骨。而像他這種人,在當今社會比比皆是。

他不想出言安慰,卻又無法沉默到底。“痛就哭出來吧。”

她眼神黯然,幽幽地說。“好像我再怎麽哭,他也不會回來了吧?謝謝你肯告訴我這些。”

他看着她即使淚在眼圈中打轉,仍倔強地不讓它流出來,她落寞受傷的身影,讓他一陣心疼。

彭湛對劉博偉有着複雜的情緒,恨他,是他的貪念一手造成了寧恩如此的痛苦。但又得益于他的有眼無珠,才讓他和寧恩走到一起。

寧恩将小摩托開到最大馬力,呼嘯而過的風,并沒阻礙她強烈的心聲。

‘既然他不會回來,那麽,她就去找他。她要他親口說明,她需要一個交待!’

她心力憔悴地奔波于大街小巷,卻找不到那個戴着眼鏡,一臉斯文的男人。鄰家哥哥的他怎麽可能背叛她?不是說好一輩子不分開的嗎?怎麽會跟別人結婚,就因為幾個臭錢嗎?

她心中的疑問鋪陳出來,露出理性的關鍵。如果她不被帶到這個時空,按時間推算的話,在他們定婚之後,僅僅一年裏,他就跟老板的千金有染。

她的心更亂了,卻找不到任何頭緒。

這天,小摩托罷了工,打不着火。寧恩只好讓司機老田來幫忙,檢查看看出了什麽毛病。

“少夫人,這車太舊,有的零件都老化了。再這麽跑出去,恐怕要報廢了。”

寧恩摸着它,“真對不起,這幾天一定是累壞你了。”

這幾天摩托是不能再用了,盡管她想第一時間找到劉博偉,但像無頭蒼蠅一樣亂撞也不是辦法。這座熟悉又陌生的城,遠比她想像的要大的多!她需要有人來幫忙。

寧恩走出車庫,迷茫中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該怎麽辦!而彭湛見她走遠,從車庫角落中走出來,手中握着一個火花塞。

她最終還是敲開了他的門,彭湛知道她會來。他即期待她的開口相求,又忌憚在這薄弱關口,她和劉博偉會死灰複燃。

她的憔悴落入他的眸中,激蕩起憐惜與不舍,最後演變成澎湃的醋意。請原諒他的自私,對她,他不具備成全的能力。

“你能考慮一下...”她緩緩而又艱難地開口。

“沒什麽好考慮的。”

“你的意思,是不同意?”

“你覺得我會同意嗎?”他反問道。

“這是好事,你憑什麽反對?”寧恩暗自罵了聲,這頭倔驢。

“誰的好事?你的,還是我的?”

“當然是阿晗的。”

“這跟阿晗有什麽關系?”

“輔導班不跟阿晗有關系,難道跟你有關系?”寧恩沒好臉色地說。

“你,要說的就是這件事?”彭湛這才反應過來,他們争執了半天,原來說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你以為是什麽?”寧恩覺得他是故意的。

“你現在還有心情,來管別人的事?”這跟彭湛的設想出入太大。

“我不想看到,阿晗半途而廢。”正因為她的心願不複存在了,才更不想讓阿晗感受這種噬心的痛。

找劉博偉去求彭湛,無疑是最有效的途徑,以他的社會地位和人脈,相信找一個人很容易。但這是她個人的私事,她從來都是自己的事自己解決,解決不了就死扛,也不求人。

彭湛對她從頭到尾都沒有開口說要他幫忙,這不僅沒讓他輕松,反而更加的生氣。她把他當什麽?一個毫無關聯的別人嗎?

對,他就是這樣別扭。他承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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