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五蘇數着現在自己名下的“資産”。

三條大街,一間冒險者工會,一間酒館,一間武器制造坊,一間煉金工坊,并一堆錯落有致、各有風格的小房子。

玩家很有想法。

打樁挖坑定點可能不會,但是他們在論壇搗鼓了一番,再度娘了n次。

然後弄出來的圖紙足以讓npc側目,據此來造接下來的房子有條不紊。

而最開始胡亂搭建的那幾棟已經成形,開始能住人了。

五蘇循着草木而走。

濃郁的綠色是領土亘古不變的特征。

梅菲斯特沒在五蘇的身邊。

米娜有點好奇地從紅蘑菇屋裏探出頭來,“五蘇,”她沖着街道上的小領主揮手,“只有你一個人嗎?”

米娜笑眯眯地問。

“是哦。”五蘇也笑眯眯。

“梅菲斯特不是很依賴你嗎?”米娜挑眉。

她雖然後怕梅菲斯特給人的感覺。

但是現在人不是不在嗎?!

那纏着五蘇的模樣,不就像是要吃奶的孩子依賴着爸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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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呸,這說法太奇怪了!

自從麥克爾頂替了一天武器制造坊的活後,米娜左思右想還是決定當一個自由身,在和系統做了一個周扒皮的交易後,麥克爾糊裏糊塗成為了新的武器大師。

米娜清楚得很,麥克爾其實比她厲害多了。

這家夥只是多年堕落後……壓根沒去協會考評升等而已。

五蘇眨了眨眼。

五蘇:咦?

依賴?

五蘇的黑袍子撩過嫩芽。

綠芽小心翼翼扶起來,擠擠挨挨的綠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嘿呀!

左勾拳!

花和草扭打在一起。

米娜趴在窗邊把這場小小的争奪戰看得一清二楚,笑得癱軟下來,困意都消失得一幹二淨。

目送走五蘇後,米娜懶懶散散爬起來。

第一反應就看任務今天要做什麽!

靠咧!

她現在是把游戲當家嗎?

五蘇巡視完他小小的領土。

然後慢吞吞走回第一大街,悄咪咪溜到酒館裏。

酒館的門有點殘破,

五蘇溜進去的時候,沒有人注意到他。

現在是清晨。

酒館裏卻罕見擠着幾十個人。酒館做的是夜晚的生意,就算是酒客想賴着,往往酒館都會趕人。

但是領土的小酒館不一樣,這裏的酒館是24小時開放的。

麥克爾和幾個矮人朋友正縮在角落裏喝酒。

這家酒館是領土裏第一家由玩家建造的商鋪。

玩家叫麥樂雞。

麥樂雞原本是一個人類游商,為了能售賣商品他還特地和空間法師購買了一個特殊的布兜,裏面藏着他的所有商品。

在麥樂雞無意間接了任務來到幽暗之林後,他那布兜裏的東西都毫無用武之地了。

他不是第一個來找五蘇想要開店的人。

卻是五蘇第一個答應的。

現在議事廳壓着的申請還有不少。

五蘇不答應的理由很簡單,他們的理由不足以說服五蘇。

五蘇并不在意他們為什麽開店。

但五蘇不喜歡謊言。

大屁眼子莫得資格開店!

那一圈申請裏,只有麥樂雞老老實實告訴五蘇,他想掙錢。

五蘇默默把麥樂雞收為子民。

【招募人數:710】

這個子民似乎不同于系統标注的人數,必須是五蘇自己接收的才算數。

換句話說,當初玩家開店的兩個要求歸根結底。

還是只有一個。

只要五蘇答應。

所以說,這酒館之所以開的速度那麽快。

因為建築物是系統造的。

酒館的桌椅的擺放很随意,裏面的櫃臺後是琳琅滿目的貨物,在旁邊的門進去就是後廚。裏面的布局簡簡單單,擠了幾十個人後,更多的卻還是濃郁的酒香味。

麥樂雞雇傭了兩位會廚藝的npc幫忙打理,而那些麥香味的來源——麥芽酒則是來自于他的包裹。

其實包裹能存的東西不多,但是同一個東西的上限是99。

麥樂雞就是抓住了這個機會,用極大的酒缸存了賊多的酒液。

五蘇坐在最角落的位置,剛好能聽見酒館裏的許多對話。

“你怎麽不回去?”

“這裏都沒路,要怎麽回去?”

“之前就聽說煉金協會似乎搗鼓出了什麽……兩輪車還是什麽來着?”

細細碎碎的對話聲從對角傳來,那是來酒館吃早飯的人。

偌大(其實賊小)的一個領地裏,只有一家酒館賣吃的。

懶得自己去摘東西吃的人自然就上這裏覓食。

“留在這裏挺好的,這種安心感多少年沒出現過了?”

“來這裏之前聽說,塔安城裏出現失控的堕落者,不知道又是……”

“小領主太可愛了,就是天天挖坑有點煩,我明天和你換換。”

“行,我也嫌棄砍樹了。”

隔壁的幾人說着話,大早上就舉着酒杯碰杯,那恣意灑脫活脫脫就是浪蕩的冒險者。

“昨天聽說寒秋他們試圖走到這個林子的邊境,但是走了兩個小時後莫名其妙又走回來了?”

“我問過了,他們确定走的是直線。他們現在自己也不知道咋回事呢!”

“奇了怪了,這都是第三次失敗了,難不成這地圖真不能開荒?別啊我不想在一塊地圖待到死,現在能用的也只有隊伍頻道和當前頻道。”

五蘇前面那一小撮是玩家。

他們說話的聲音比其他人小了些,交流的都是彼此玩家才知道的消息,但是說起來卻肆無忌憚了。

“你接到多少了?”

“報價三十萬,只要這裏一個坐标。”

“嘿,你小子幸運啊,我才二十五萬。但是有個屁用,現在誰知道這裏的坐标嗎?”

有人嘆氣,舉着酒杯苦澀地說道:“錢錢錢啊,這錢要是入庫我就能剁手去買我之前看中賊久的配件了。”

“甭說了,讓燒餅大哥知道得削死你。”

他聞言聳肩,“大哥接到的報價肯定超過七位數了。”

五蘇眨着大眼睛。

酒館是最能探聽消息的地方。

這是我不吃茄子告訴他的。

五蘇兩只小手拄着小臉,就這麽雜七雜八地聽着。

酒館來來去去的人很多。

早晨那一批出去了,中午又擠進來一堆人。

他們說的話,他們做的事,他們的一舉一動。

都默默地落入旁聽的小五蘇眼中。

夜深了。

(雖然幽暗之林沒有白天黑夜的分別)

酒館依舊是領土最熱鬧的地方。

不管是冒險者,前堕落者,還是玩家們,他們簇在這小小擁擠的酒館裏。

嬉笑怒罵,言談歡樂,各種流竄的消息與試圖對外交流的渴望……種種的訊息都被小小旁聽者不斷過濾,再慢慢提煉。

到後半夜的時候,酒館裏的人才慢慢少了許多。

麥樂雞端着一個精致的盤子出來。

還留着的幾個酒客笑嘻嘻地看着麥樂雞,正想招呼他說話的時候。

麥樂雞徑直地走到一個偏僻陰暗的角落裏。

那裏端坐着一個小小的身影。

酒意朦胧的人睜着眼看了好半天,才嘟囔着說:“那是……小領主?”

小領主擡頭。

麥樂雞把準備好的蛋糕和果汁放好,然後在對面坐下。

“怕我交不上稅收嗎?”麥樂雞笑着說。

麥樂雞是個瘦弱的人類。

他不喜歡打鬥,來《神寂大陸》就是為了當一個生活玩家,做游商也是單純的興趣。

五蘇搖搖頭。

他抱着果汁大大地吸溜了一口。

頓時就大眼彎彎。

“麥子喜歡這裏嗎?”

五蘇又吸溜了一大口,漆黑如墨的眼眸安靜地看着麥樂雞。

麥樂雞和五蘇說話的時候總是小心翼翼。

那種精致到容易破碎的美麗總會讓麥樂雞有點手足無措,“喜歡。”

麥樂雞滿是高興,“這裏足夠平靜。”

麥樂雞喜歡這個游戲,因為真實。

卻又不喜歡這個游戲,也是因為真實。

他做游商,自然是要游走不同的地方,倒買倒賣不同國度的商品來賺取利益。

這很有意思,讓麥樂雞流連于不同之美。

但是在這個過程中,麥樂雞也親眼看到了不少不想看不想知道的事情。

這個游戲做得太好。

也太好了。

五蘇安靜聽完麥樂雞的話。

然後五蘇帶着麥樂雞打包塞給他的一大瓶果汁,邁着小短腿,又慢吞吞走回冒險者工會。

工會的大門敞開着,極亮的大堂裏搖曳着燭光的倒影。

地上的紅毯鮮豔如血,在五蘇走進去紅會後。

那乳白牆體的惡龍興意闌珊地撓了撓爪子,左前爪摳右前爪,然後把勇士踩在爪子下捏了捏。

捏完後,

又恢複了“勇士砍惡龍”的凝固畫面。

冒險者工會的大堂裏,

站着梅菲斯特。

梅菲斯特的存在,足以讓大堂産生一種擁擠悶澀的窒息感。

金眸看着五蘇。

就好似只容得下這麽一個小小的身影般。

五蘇溫溫吞吞。

他抱着的瓶子是真的大。

幾乎有半個五蘇高。

五蘇抱着的時候,那小模樣有點搖搖晃晃。

也不知道是不是麥樂雞的惡趣味。

麥樂雞:?我可不敢。

梅菲斯特彎腰。

恭順而自然地接過五蘇手裏的大瓶子。

“您可以讓我去接您。”

梅菲斯特說話的嗓音極為好聽,宛如一曲輕柔的小調。

只在偶爾話音流轉時,似是蘊含着些許古怪的嘶啞聲,就好像不起眼的雜音,細細聽來卻增添了詭谲的魅力。

五蘇字正腔圓:“嫑!”

五蘇背着小手站在梅菲斯特的面前,“看,完,了,嗎?”

是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

梅菲斯特扶着大瓶子,那模樣就好似在捧着什麽珍重的物品,“是的。”

五蘇給梅菲斯特的懲罰就是,讓他坐在小窗口那裏呆三十天。

不許跟着五蘇。

這個看起來輕而易舉的事情,對梅菲斯特來說卻是最大的懲罰之一。

梅菲斯特聲音有些許暗啞,似是抑制着湧動的某種陰暗欲望,“今天小窗口出現的是法師塔,我與他們進行了一點交易。”

五蘇正要踮腳去摸摸梅菲斯特懷裏的大瓶子,聞言看着梅菲斯特。

有點小郁悶。

梅菲斯特低低笑出聲,“我什麽都沒幹,只是把一點小東西交給他們。然後交換了這個。”

他把一個閃着藍光的小鑰匙遞給五蘇。

“有了這個,您就能讓小窗口固定在某一處開啓了。”

五蘇眯眼笑。

他牽着梅菲斯特的手,極慢極慢地往外走。

天黑了。

要睡覺覺了。

五蘇愛困地揉了揉眼。

梅菲斯特克制內斂地被五蘇牽着手。

極其克制。

兩天後,五蘇召開了第一次領土大會。

梅菲斯特送他去的。

然後梅菲斯特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繼續去冒險者工會接受懲罰。

五蘇想了想,在他第三次回頭rua住梅菲斯特的袍子。

“乖,然後,天黑黑,來接你回家。”

梅菲斯特的眼亮了亮。

然後背影有點小歡脫。

五蘇坐在議事廳裏,身後挂着一串白字紅布。

(米娜挂的橫幅)

五蘇默默想。

後面的紅橫幅好醜。

但是米娜好認真弄的。

縮在人群裏的矮人禦姐不知道自己被吐槽了,正悄悄在隊內頻道噼裏啪啦敲打着什麽。

坐在工會的梅菲斯特是唯一一個沒有參加的。

他的視線宛如穿透了乳白色的牆體,直直看着議事廳的方向。

鎏金色的眼眸垂下,他的手指微微動彈了兩下。

又按捺住了。

傳送陣本來是在冒險者工會的前面。

後來在議事廳建成後,阿蓮娜就讓更精于此道的空間法師挪動到了議事廳,然後加了恒定的效果固定了。

五蘇站在議事廳的門口。

冒險者、前堕落者和玩家總共幾百號人,把議事廳的前面擠得滿滿滿當當。

阿蓮娜站在五蘇的身後。

她那雙堅毅的藍眼睛警惕地看着每一個人。

五蘇說:“想走,可以走。”

小領主直白地說。

他不會拐彎抹角,也不會來鋪墊。

那擠擠挨挨的人群裏頓時嘩然一片,誰都沒想到五蘇的第一句話是這個。

五蘇走了兩步,一jio踩在傳送陣上。

“離開的費用,我出。”

小領主溫吞,那小嗓音嫩生生的,他在幾百號人面前嬌小得出奇,“這次留下的話,就不能再走了哦。”

五蘇突如其來的話戳中了某些游離不定的人的心思。

誠然待在這裏很有趣,可不是每一個玩家都喜歡搞基建。

在外面,他們雖然不一定能頻繁接任務,可刷boss打怪什麽的還是可以的。

領土裏什麽都好,可太安逸了。

如果能互通有無經常出門就好了。

有人腹诽。

而那群冒險者裏,未必沒有人有着同樣的想法。

五蘇給出了期限。

今天下午四點前,所有想離開的人都能通過傳送陣離開。

登記完畢就能走了。

陸陸續續有人通過微光粼粼的傳送陣走了。

五蘇翹着小短腿。

他很少坐在議事廳裏。

他更喜歡在外面。

“阿蓮娜。”五蘇甜甜地叫着大騎士的名字,“你想離開嗎?”

阿蓮娜有點出神。

她在五蘇的面前單膝跪下,溫柔地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小領主,“您如若不棄,我願一直追随您。”

五蘇小小聲地說:“可你不是高興的。”

阿蓮娜·沃爾夫抿唇,她握着光之刃的手在顫抖。

她按住了劍柄,低沉地說道。

“我的母親因為失控而堕落,最終被我父親所殺。”

阿蓮娜的臉上驟現扭曲的痛苦。

五蘇看着她柔美的臉龐滑落眼淚,醜醜地哭起來。

“母親是為了父親才,信仰晨曦之主,可父親卻……”

她的呼吸有些急促。

各大教會的勢力極為強大,有時就連王權也難以抵抗。

然不是所有人都會擁有信仰……又或者那信仰的程度只是淺薄的一層,并沒有十分深刻。

畢竟教會與王權孰高孰低,意味着此消彼長。

五蘇聽完後有些茫然的懵懂。

阿蓮娜擦拭了眼淚,認真地說道:“您不必擔心,我還有一位優秀的哥哥。他足以繼承寬慰我父親。”

五蘇不會強迫阿蓮娜做出什麽選擇。

他小小地點頭。

阿蓮娜的情緒小小爆發後,又恢複了平靜。

她慢慢和五蘇講解着一些必須的知識。

小領主聽得認認真真。

五蘇安靜地看着時間的光芒滑過弧度,留下亮閃閃的标記。

滴——

四點了。

五蘇不需要去數。

他戳開半透明框框。

【領土子民:5811000】

五蘇算了算。

走了十幾個玩家和幾十個冒險者。

五蘇抱着名單滑溜了一串。

當初在酒館抱怨的人基本都走了。

五蘇長長舒了口氣。

好哦。

五蘇這才慢吞吞把系統最末的一個任務給拉了出來。

【領土的重建】

【領土需要的不僅僅是建設,更是需要一個合理的建設!稀裏糊塗的挖地造房子是不得容忍的!請您擴建整個領土的面積,讓子民們能更投入建設吧!】

【消耗點數:8000】

【确定】【取消】

神殿的蘇醒進度默默往前竄了15,給五蘇送了15000點數,再加上原本剩下的5000點數,他現在一共有20000點數。

花掉8000點數來重建不是難事。

但五蘇從這個任務出現的時候,一直沒有動。

五蘇雖然懵懂,但他知道這領土裏不是每一個人都心甘情願的。

旅人是為了有趣,冒險者是為了生存。

小小的領土能夠給他們足夠合适留下來的理由嗎?

或許這是一個正直的領主應該去想的。

但五蘇小手一揮!

不願意留下來那就走鴨!

非常簡單粗暴的想法。

旅人裏留下來的總共是十個。

雨果的小隊五人,燒餅拌油條,麥樂雞,寒秋,野狐和不知東漢。

冒險者只剩下三十人左右。

而前堕落者是,五百四十一人。

全數都留下了。

這件事是由麥克爾做代表來和小領主說的。

武器大師麥克爾是一個脾氣和藹的矮人。

這在矮人工匠裏面簡直是奇跡!

哪一個矮人大師不是暴躁如雷沖動易怒的?

“您救了我們。”麥克爾慢慢地說,歲月在矮人的臉上留下蒼老的溝溝壑壑,他粗糙的手指揉搓着繭子,“除卻這裏,再無他處能容納我們這群堕落之徒了。”

前堕落者說話的時候,就好似背負着深沉的罪孽。

五蘇摸了摸矮人工匠粗糙的大手,糙糙的繭子磨得五蘇的手指生疼。

“好哦。”

五蘇說。

“你們是五蘇的子民了。”

【招募人數:58110】

【五蘇的領土空蕩蕩毫無人煙,請招募夠十位子民吧!】

【完成√】

【您獲得子民之心!】

【鈴鳴之樹吸收了子民之心,其光芒更能庇護領土!】

【保護子民是身為領主的責任。五蘇的行為寬慰了許多子民的心,讓他們更想為領土發光發熱。】

【額外獎勵:基建狂魔buff】

【在該buff持續時間內,所有農業與基礎建設的速度加快100!】

五蘇喜歡這個buff。

半透明框框似乎很高興,一直在揮灑着小彩條。

它似乎在五蘇每一次主動戳它的時候,都會有特別的舉動,而這一次的彩條幾乎要蓋住了半透明框框上原本的字跡。

看不見了。

五蘇擦掉彩條。

半透明框框一下子就焉兒了。

【确定】這個按鈕的顏色驟然加深了好幾倍,深紅的色彩幾乎要蔓延滴落下來。

五蘇數了數點數,然後戳了【确定】。

他想。

新的領土會是什麽樣呢?

五蘇想不出來。

“啊——”

五蘇坐在議事廳裏,聽到了外面阿勒蘇的叫聲。

那滿是欣喜高興的吼叫(?)聲。

阿蓮娜穿着便于走動的長衣長褲,藕色襯托得大騎士的膚色更為皙白。她是一位極為好看柔美的女性,假若不是她那強大的武力,怕是有不少人要在她面前孔雀開屏試圖吸引她的注意力。

哪怕是現在也不是完全沒有。

大騎士靠在議事廳的門口,回首看着小領主。

那雙湛藍的眼睛裏是笑意滿滿。

“領主。”

大騎士單膝跪下,溫柔親吻着五蘇的手指。

旋即她牽着五蘇走了出來。

以神殿與堕落之廊為中央,建築物如同環般鋪散開來。

假如有人能從幽暗之林的上空看去,領土現在如同簇着象征“環”的廣場和十二條街道。

神殿所在的位置自當是最廣袤最中央的位置。

十數條街道就順延着神殿往外蔓延連接着其他的建築。

神殿吸引着所有人的眼球。

鈴鳴之樹又開花了。

不斷澎湃流動的生命力宛如使得黑白交錯的樹幹越發舒展起來,繁盛的鈴鳴之樹開滿了無數的花蕾,使得枝葉甚至有種要蔓延而出神殿穹蒼的錯覺。

疱疹狀的尖刺鱗片上綴滿了無數鮮嫩花蕾。

那就好似鈴鳴之樹第一次抽長般,再次簇滿了如此之多銀白細嫩的花苞。

花開宛若有聲。

在五蘇踏出議事廳的時候,無數鈴花搖曳。

就好似那響動震落了銀白柔美的色彩。

那瞬如流螢銀芒大盛。

梅菲斯特坐在冒險者工會內。

如今冒險者工會還是在第一大街上,但是第一大街早就不是當初如環狀包圍着神殿了。

而是如同放射狀連接着神殿廣場往外蔓延至密林邊界。

他幹淨的指骨推開了小窗口。

那是五蘇交代他的事。

梅菲斯特自然是要做的。

那對面是如同亡靈界面一般死寂幽暗的氣息。

隕落的色彩如同被捕食一般退散,不斷後退逃逸的可見光就好像遇到了天敵一般。在這裏色彩無處遁形,唯有死寂的灰黑色是主宰。

梅菲斯特鎏金色的眼眸眨了眨眼。

他擡手伸出窗外。

然後收回來。

一團無名的光團蜷縮扭曲在他的掌心。

那流光溢彩的模樣,絲毫看不出它的原身是那麽醜陋的爛泥般柔軟。

梅菲斯特碾碎光團每一寸的身軀。

無名的嚎叫讓人作嘔。

哎呀呀。

梅菲斯特松開手,那灰褐色的塵土就順着風拂往窗外,打着旋兒消失在眼前。

正當梅菲斯特想抓第二團的時候,五蘇幽幽的小嗓音從背後冒出來。

“好玩嗎?”

五蘇抱着地圖走。

領土已經是大變樣了。

冒險者工會、武器制造坊和煉金工坊在第一大街上,而酒館則孤零零地窩在第二大街上。除了空蕩蕩的第三第四大街外,第五大街開始都是各式各樣的精致小屋子。

(之前聯排屋子和子民自己造好的屋子也在)

每一間小屋子都有着獨特的名字,然後在小屋子的門牌號上,正正經經地填寫了屋主的名字。

每一位子民,都擁有着自己的一棟屋子。

五百八十一位子民。

五百八十一棟小房子。

這些小屋子分散在各條大街上,五蘇邁着小短腿走的時候。

耳邊淨是各種歡呼的聲音。

歡呼的海洋裏,領土裏的人們開始歡騰地尋找自己的屋子。

五蘇踏進冒險者工會的時候。

不知怎的冒險者工會的燭光比外頭還要暗些。

鈴鳴之樹再度綻放後,那溫柔的光芒比以往更深,本不該如此。

或許是身居冒險者工會裏的人。

心情不怎麽好吧。

五蘇想要安靜。

那就沒人能發現他。

梅菲斯特聽到五蘇的話。

那不似人的美麗造物扭頭看着五蘇。

“吾主。”

那種奪目、刺痛、幾乎無法抽回的蠱惑與美麗如同利劍生生插入眼球,萬物紮根于精神深處的理智在尖叫着後退。

而看着梅菲斯特時卻只能顫抖着匍匐在其下,那種摧枯拉朽毫無憐憫的鋒銳在觸及五蘇時,一瞬間就好似化為甜蜜的。

那造物喟嘆。

“不好玩。”

梅菲斯特屈膝在五蘇的面前。

牽起五蘇的右手,克制至極地親吻着五蘇微彎的手指。

從五蘇的角度,他只能看到梅菲斯特的頭發。

造物:“吾主,我有一個越距的請求。”

——請您憐憫。

梅菲斯特牽着五蘇的手異常穩定。

絲毫看不出他身軀內部正不斷毀滅再不斷重塑。

那看到親吻時無名的暴虐的扭曲的怒意,在看到五蘇出現時。

又近乎是安順,乖巧的了。

“請您允許,不論種族,不論身份,不論是何人,

除了我,再無人能親吻您。”

随着梅菲斯特的話,他聽到了毀滅的浪聲。

造物的身軀開始崩壞,古怪的噪聲正在吞沒着肢體,就好似湮滅的塵土般,掙脫束縛的扭曲霧狀正恣意舒展,似是要席卷所有的一切。

啊。

梅菲斯特那雙金眸漸漸被所吞沒。

失控了。

可惜。

沒來得及聽到回應。

不知多少星域外極其邪惡極其偉大的詭谲存在似是有些後悔地扭動了身軀。

宛如在狄拉克之海面的滑動,有無數的坍縮與爆炸,也有無數的新生與滅亡;而在這平衡中,祂只需輕輕移動,就是愈多的滅亡與誕生。

而這僅僅是一瞬息的萬變。

時間滴滴答答往前走。

這是無窮的美,是極為宏大的諸多世界。

是不可感知不可直視的偉大又邪惡的詭谲存在。

噠!

時間停住。

咿咿呀呀——

洪流在倒退!

時間不斷倒退。

破碎的光,扭曲的晃動,詭異的音樂似在飄動。

祂——

他重新睜開眼。

那雙金眸宛如傾瀉了無數的光。

正對上純黑。

五蘇在梅菲斯特的身前。

小領主跪在高腳椅上,他的額頭緊緊貼着梅菲斯特的額頭。

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眸正盯着梅菲斯特。

呼——

在看到梅菲斯特被辛辛苦苦拼起來後。

小領主有點疲勞似地靠在梅菲斯特的懷裏。

收縮的片刻被五蘇倒流了!

那逃逸的龐大澎湃的力量被扭曲着又擠壓了回去。

而五蘇好似完全沒留意到自己做了什麽。

梅菲斯特半摟着身前這一小團柔軟的存在,只覺得短時間內要崩掉第二次。

時間倒流于梅菲斯特來說,同樣是簡單至極的事情。

可唯有這個世界,這片大陸是不同的。

“——”所束縛的,所約束的,所降臨的這片大陸,包裹着遠高于祂們之上的力量。

他環着五蘇小小的身子,

近乎戰栗。

五蘇好奇地說:“這是什麽?”

他的耳朵好似聽到了打鼓的聲響。

那聲音太快太快,讓五蘇幾乎都能感覺到那種緊張。

梅菲斯特:“……是,心。”

這片大陸上,所有的種族,都是有心的。

那空蕩蕩的胸腔內融入一顆心後,

就好似擁有了自己的想法,

在五蘇靠着的時候,他聽到了一聲比一聲大的轟鳴。

就好似心在高興地哼歌。

五蘇在高腳椅上坐直了小身子。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又看了看站在面前的梅菲斯特。

五蘇:“梅菲斯特好難養哦。”

米娜說,嫉妒是一件不好的事情。

鎏金色的眼眸眨了眨,梅菲斯特的嗓音近乎疏離而傲慢,“除了吾主,無人能豢養吾。”

五蘇捏了捏自己的小短腿。

他看着高高瘦瘦的梅菲斯特。

“為什麽你比五蘇高好多?”五蘇的話題驟然偏了十萬八千裏遠。

梅菲斯特:“因為您想。”

五蘇扁扁嘴。

他怎麽可能會讓自己短短的?

五蘇從高腳椅爬下來,然後站在梅菲斯特的面前。

然後五蘇默默往外走。

生氣!

梅菲斯特牽住五蘇的手。

這美麗造物有些躊躇,似是害怕五蘇揮開他的手。

“梅菲斯特。”

五蘇回頭看着他,“你背我走。”

梅菲斯特有點發愣地低頭看着五蘇。

然後他僵直着身體單膝跪下,做出了要背人的舉動。

五蘇高高興興爬上梅菲斯特的後背。

梅菲斯特背着他很穩。

他們出了冒險者工會。

五蘇嘟哝着說:“領土變得好看了。”

五蘇像小團子一樣窩在梅菲斯特的後背。

梅菲斯特沿着第一大街走。

他的嗓音溫柔地說:“是的。”

他的話,他的舉止,無不是在說。

只要是五蘇做的事,

那即是正确。

五蘇:……

他有時候會覺得梅菲斯特好癡漢哦。

咦?

癡漢是什麽意思?

好像用在這裏怪怪的。

五蘇想着想着,想不明白就先放起來。

準備去日後去問米娜。

梅菲斯特的請求并沒有得到五蘇的回答。

五蘇在“救”回了梅菲斯特後,緊張得他早就忘記了梅菲斯特之前的問題。

而梅菲斯特在之後,再不會提出這種亵渎逾越的話。

整個領土的變化都在梅菲斯特的眼裏。

從第一大街走到街頭,再循着堕落之廊的外圍走到第十二大街的街頭。

在最靠近堕落之廊的位置。

伫立着一棟黃蘑菇屋。

那是五蘇的家

【建築:五蘇的家

防禦:?

技能:吞吃一切對五蘇懷有惡意的“人”。】

黃蘑菇屋外爬滿了藤蔓,零落有致不同層次的綠意拓出一個小院。

在小院裏綻放着不同色彩的花瓣。

而往上的三級臺階則是如同被綠色的瀑布蓋過一般,原本的黃嫩色消失在盤繞在一起的藤蔓下。

黃蘑菇屋外豎立着一個木牌。

梅菲斯特那雙鎏金色眼眸淡漠掃過。

【五蘇aa梅菲斯特】

小木牌同樣被綠意給纏繞,垂下的幾串小碎花掩映下,幾乎看不清楚那漂亮繁華的花體字。

梅菲斯特僵住。

五蘇似乎感覺到了那種微妙的變化,嘿咻從梅菲斯特的肩膀探出小腦袋瓜。

五蘇也看到了那木牌。

“你想,自己住嗎?”

五蘇眨了眨眼,軟軟地說。

梅菲斯特很依賴五蘇。

——米娜如是說。

五蘇聽完米娜的話後,決定把梅菲斯特安置在五蘇家。但如果梅菲斯特不願意的話,五蘇就準備在隔壁給他造一個。

“——”

祂說。

“不!”

梅菲斯特說。

那雙金燦燦的眼眸宛如能滴落光輝。

他記得五蘇的話。

“乖,然後,天黑黑,來接你回家。”

現在天黑了。

五蘇來接梅菲斯特回家了。

噠!

梅菲斯特微斂着眉,就如同收斂了全數尖芒與戾氣。

重又是柔軟的。

他會乖。

他會,很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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