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蝙蝠是最先出現的。
如同拇指大小的生物撲閃着從小精靈揮灑的星芒鋪就的道路突地出現，那黑漆漆的翅膀和尖細的牙齒閃着微光，他們的眼睛是純粹的紅，如同紅寶石一般烨烨生輝。
血族的速度是最快的。
其次是精靈。
他們伴随着朵朵花開席卷的綠意而來，那清澈如泉的淡香是自然的味道，掩蓋在銀色長發的尖尖耳朵是他們獨特的标志。
再然後，是一頭鬼鬼祟祟探出頭來的龍。
灰色的龍如同謹慎至極的刺客，那龐大的身軀看起來有點緊繃，分明清晰的鱗片泛着光澤，灰龍後昂着脖子，龍眼珠子圓溜溜轉動着不知道是在看誰。
在他的身後，竄出來兩條身軀較為嬌小的紅龍，體态活潑，神情靈動，恣意地游走在灰龍的隔壁。
光是這三個種族的降臨，就已經據滿了領土的半空。
緊随而來的是矮人。
矮人是一個奇妙的種族，他們是坐着馬車出現的——那不是普通的馬車，通體被金屬的光澤所覆蓋，關節處閃動的焰火如同加速器，在騰空出現的那瞬間，馬車驟然變成成為一艘小小的飛艇，飛艇的前端站着個身材粗壯的矮人大哥。
矮人大哥的哈哈笑聲把後面的獸人帶出來了。
獸人的體态當真高大，他們無一不是身材超過了兩米，粗壯的身材被包裹在緊繃的衣物下，他們既是力量的代名詞。
……那些如同傳說中才擁有的強大力量的存在都一瞬間出現，幾乎震懾住那些領土的子民。
五蘇背着小手站在門口，嘟哝着說道：“又愛炫。”
阿蓮娜平靜地站在五蘇的旁邊，她平視着站在她隔壁的梅菲斯特，完全不能從梅菲斯特的眼裏看出半點的情緒變化。
布萊克已經被這來臨的客人吓唬到了。
它的身體本來就比平時大了幾圈，布滿鱗片的尾巴幾乎占據了半整條街道，大大的身軀裏縮着一個愛哭的小傻蛋。
安格斯嗤笑了聲，他的大尾巴輕柔地掃過了五蘇的腳踝。
碧綠色的貓瞳亮了一瞬。
就好似是輕柔的情感的撩撥一般，溫暖的清風覆蓋過領土子民的意識，就好像有什麽劇烈變化了一下。
随即他們發現那些鋪天蓋地的客人消失了。
那是、是假的。
布萊克後知後覺地想起來，這種以假亂真的幻影能力，難道是……
灰龍嘿嘿笑。
在消散了的幻影後，那些占據了大半天空的唬人的架勢減退了大半。
那條巨大的灰龍仍然翺翔在天際，那背後舒展的雙翼是當真大，好似擁有着強大的力量般，伴随着灰龍的扇動，倒立的園林裏，白色的樹木微微搖晃着，圓潤的蘑菇被風掃過不少孢子。而在灰龍的背上，似乎坐着好幾個種族不同的生物。
他們姿态各異，模樣不同，卻每一位都擁有着強大的氣勢。
馬庫斯叼着煙咱在訓練場的門口，身後站着最近正跟着他訓練的麥樂雞。
“這幾個。”馬庫斯扭頭對麥樂雞說，“想碾死我們輕松得就好像呼吸一般。”
梅菲斯特和安格斯是不同層次的存在。
——這是領土每一個人隐晦的共識。
但是。
馬庫斯繼續昂着頭看着那正在不斷下落的巨龍。
那是“人”所能達到的極致。
除了種族，他們沒有任何的不同。
馬庫斯的眼裏跳動着某種久違的狂熱。
那是對力量的追求。
議事廳前。
灰龍伴随着降落，他的身形逐漸縮小了。
坐在他身上的那幾個“人”都飄然落地，穩穩地站在地面。
“果然是你。”
灰龍的話聽起來有些不客氣，可再仔細思考，卻好像帶着一種亘古長久而來的感嘆與溫柔的懷念。就如同一張寂寞泛黃的老照片突然增添了些筆觸溫暖的色彩。
五蘇偏着小腦袋瓜看着來者。
一只灰龍。
一位銀發精靈。
一只看似嬌小的蝙蝠。
一位粗犷的獸人，以及被他摟在懷裏的嬌小的矮人。
除開人族之外的神奇類人族裏，來了五種。
雖然沒有剛才那驚訝的場面，這卻也是同樣令人奇怪的會晤。
有阿蓮娜在，子民們大多都去做自己的事情了，只剩下幾個好奇心比較旺盛還探頭探腦在看。
灰龍急速地縮小後，灰龍的身軀還是比布萊克要大上一圈。布萊克好奇地縮在五蘇的背後觀察着那只突兀出現的灰龍。
那有點熟悉的氣息讓小胖龍冥思苦想。
熟悉，還帶着水水的氣息……
“啊！你是那個偷竊癖！”
布萊克脫口而出。
【請接待好領土的第一個觀光團，他們是深藏在歷史縫隙裏的過往者，請讓他們對領土擁有一個好印象吧！】
緊接而來的系統提示跳出來。
而灰龍則慢悠悠地回了布萊克的話：“這怎麽能叫偷呢？這叫友好的互動。”
布萊克：呸！
“沒給錢就是偷。”
灰龍繼續笑呵呵：“誰說我沒給錢？”
他的眼眸狡黠，那種古怪的趣味和笑意讓布萊克縮到了五蘇的後面。
這小胖龍已經把自己的身軀縮到了最小。
五蘇：？觀光……觀光旅游團嗎？
他偏頭看了看這幾個“人”。
他們看着五蘇的眼神都帶着悵然若失，又宛如留存在歷史中的眷戀情感。
五蘇想了想。
五蘇說：“想看看五蘇的領土嗎？”
小嗓音軟綿綿問着。
灰龍的眼眸中好似翻湧起無數的情感，随後他低頭看着五蘇——他化作了一個高大的中年男子，留着一撇小胡子，穿着一身漆黑色的柔順長袍，戴着軟尖頂帽，就好似是行走在古老年代的古代魔法師。
灰龍看了眼站在五蘇身後的梅菲斯特，随即他牽起了五蘇的手。
虔誠地用額頭抵住了五蘇的手背，低語了一句話。
那腔調極為古老。
距離的比較近的布萊克有點恍惚。
這是龍的語言。
像是在說。
——贊美主。
布萊克不懂。
灰龍站起來，他的眼裏湧動着快活的氣息，他環顧着自己的同伴：“自然是想的。”
那血族化作的俊美蒼白青年跟在阿蓮娜的身邊，米娜稀裏糊塗就被那位嬌小的矮人看中擄來當導游，而我不吃茄子不情不願地被那位不知道多少歲數的精靈問東問西，而憨厚的獸人大哥跟在灰龍的身後。
米娜敏銳地感覺到，雖然那位血族和精靈看似和別人對話，但是他們顯而易見關注着五蘇軟綿綿的介紹。
就連她身邊這位比她還矮一頭的嬌小矮人也是這樣。
這群不知身份卻極為強大的存在似乎是沖着五蘇來的。
五蘇抱着布萊克随意在街道上走着，粗狂堅硬的石塊組成了街道的紋路，滅火泡泡的光澤流轉着，照亮了一小塊地方。
“這裏是煉金工坊。”五蘇帶着他們走過酒館，然後伸手指了指正冒着光亮的建築。
正巧裏面冒着濃煙，寒秋屁滾尿流地跑出來，身後跟着倆灰頭土臉的助理煉金師。
“我都和你們說過不要在我做實驗的時候闖進去，再炸幾次這個月的稅金都交不了了！”寒秋苦惱扯着自己的袍子，完全看不出原來的純白色了。
他右邊的半獸人助理撓着頭，“但是你說在下午兩點的時候一定要提醒你去給邁克教授會診。”
廣場上的大鐘剛剛敲響過時間。
礙于這句話好似真的是寒秋自己說過的，他的臉色變了又變，赤橙黃綠青藍紫的。
觀光團裏的獸人笑着說道：“這讓我想起了沃爾遜，他以前就經常這麽氣急敗壞地訓斥我，說我弄壞了他的實驗器材。”
五蘇想。
那句話是過去式。
不管這位沃爾遜曾經是誰，他都已經不在了。
灰龍嘆息了一聲。
他的聲音裏有些滄桑，看着跟在五蘇身邊的小胖龍的時候，那神情看起來有些落寞，雖然這對極有城府的灰龍來說，也就是一閃而過的神情變化而已。
康斯坦丁，灰龍，他低笑着說。
“當初我們曾經向你讨要了一個要求。
“永生，我們以為這是難得的饋贈。
“年少氣盛的我們，誰能夠想到這也會是一個永恒的詛咒呢？”
布萊克聽不懂灰龍嗓音裏那些破碎。
它只是看着灰龍彎下了腰……不，是彎下了龍的頭顱，“只有沃爾遜選擇了智慧。”
那只純粹而熱愛學識的巫妖狂熱激動地選擇了智慧。
他們曾經以為是沃爾遜不懂得永生的好處，甚至在之後不斷為沃爾遜感到擔憂。
“我的朋友，我永遠不會後悔。”沉眠在過往中的回憶模樣笑了笑，“我怕你們後悔。”
他說：“等我創造了自己的辦法，我希望你們能幫我告訴那位。”
巫妖驕傲地笑着：“我做到了。”
康斯坦丁随手一抽，似乎是從哪個不知名的空間裏抽取出一個小物件，然後謹慎地遞給五蘇。
五蘇怔然，接過了康斯坦丁遞過來的東西。
那是個小小的盒子。
五蘇打開它。
裏面躺着一根枯萎的手指。
短短的一截。
康斯坦丁說：“他發明了生命匣子，活了四千九百三十二年。”
就好似有無數的浪花拍打着海岸，把沉澱在底部的記憶泡泡給卷起來了。
不知道活過多少年，如今依舊是龍族之王的康斯坦丁輕聲呢喃，“這是他最後的期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