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回來的這一段時間,都是逸康以前可望而不可求的日子,從前的奢望一旦變為現實,都讓人産生一種前所未有的不真實感,逸塵發現逸康最近總是有事兒沒事兒的盯着天空傻笑,或是掐掐自己的臉嘴裏瞎嘀咕着什麽,亦或是拄着頭拿着畫筆在紙上胡亂的塗鴉…。總之就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某日的清晨某人賴在床上,用被子捂着頭,任憑門外的人怎麽叫都像是沒有聽見一般,無奈逸塵只能闖入那人的房間,掀開她的被子,将她從床上拉起來,不滿道:“尹逸康,幾年前你是不睡,這幾年你是打算把那些年不敢睡不願意睡的都補回來是不是。”
逸康迷迷糊糊的坐在床上,嘟囔道:“逸塵啊,如今好不容易我有一個完整的家,我的心終于可以安定下來,終于可以找到一點安全感,終于可以放下心好好休息,你就不能讓我再睡一會兒?”
“你就不能換個理由?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有的人這個借口自從回家以來已經用到了現在。”
聽到這話,逸康瞪着她朦胧的大眼看着逸塵,嘟着嘴不願意說話。
逸塵笑着伸手掐住某人的嘴,笑道:“回來之前,有的人說的可好聽了,說什麽要盡快辦完畫展,還要回到A市去見姥姥、姥爺,怎麽才說過的話不記得了?不會是幾年的病突然有什麽後遺症了吧?”說完,還煞有介事的掰着逸康的腦袋,左看看右瞧瞧。
逸康終于被擺弄的不耐煩,伸手拍掉逸塵的手,從床上蹦下來,嚷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出去,我洗漱之後就下去。我保證在這個星期以內順利的把工作室辦起來。”
“今天是周四。”
“哦?是嗎?哈哈,那就下個星期之內。”
“說話算話啊,我先下去,你快點下來吃早點,回來這麽久,在外邊浪了這麽久,該看的都看了,該懷念的也都懷念的差不多了,有時間我們去看看小木屋吧。我想,那裏邊應該有你回來需要面對的東西。”
站在洗漱間的某人聽到這話,嘴裏拄着牙刷,将頭伸出來幽怨的問道:“可以不去嗎?”
“事情總要面對,逃避總不是辦法。”逸塵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嫌棄的盯着逸康,說道:“你能不能不要這麽惡心,刷牙可不可以不要說話。”
逸康使勁的點着頭,嘴裏還不忘嘟囔着:“那你還不是和我不離不棄這麽多年。”
不待逸塵回答,逸康甩給逸塵一個大大的白眼,“啪~”的一聲将門關上,不在理會在房間了惡狠狠盯着她的逸塵。
當多年以後再次站在小木屋的時候,逸康着實被眼前的景驚吓住了,一切似乎都是經過有人仔細設計布置過的,原來蒙上白布的畫現在也展現在衆人的眼前,逸康尴尬的低着頭,時不時的又用餘光打量旁邊的逸塵。
逸塵環顧着周圍,嘴角含笑道:“原來當初逸康愛的這麽死心塌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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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康低着頭,紅着臉上陪着笑:“那個哥哥,這都是幾年前的舊事了,那時候的我年輕不懂事,您就別在意這些細節了。”說完,向牆上的畫撲去。
逸塵一把抓住逸康,問道:“怎麽?我都已經看過了,現在想到遮掩什麽了?再說了,你把畫拆下來不是辜負了布置收拾這裏的人的一番心意嘛?”
逸康狐疑的盯着逸塵:“怎麽?難道不是你收拾幹淨的?”
“你看到我回來這麽久,有閑下來的時候嗎?”
逸康若有所思的點着頭,再次打量着這間小木屋。當初七零八落的散在地上的畫或者畫具如今安分的守着自己應該在的角落,小木屋的每個角落都纖塵不染,仔細看每幅畫下邊都被人貼着一張小紙條,寫着一些關于思念的句子,畫中的地點畫中的人甚至是畫外的人都細心的标注,像是在紀念什麽,又像是在祭奠什麽。
“那個,尹逸塵啊,為什麽我也有種不好的預感。”
“那我能證明說你的預感其實挺準的麽,別不想承認某些事情,我想你心中早就有了答案吧。真不知道你在躲避什麽。”說完,還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你說我走了這麽多年,他做這些的目的是什麽?”
“那你就只有親口問他本人了。”
沉默半晌,逸康終于開口說道:“逸塵,抱歉。其實這些事不是我猜的,那都是我親眼所見啊。每一年悄悄溜回來我都會跟在他的身後,看看他這幾年的生活,他生活中的朋友,他每天做的事情,可是你知道嗎,我有時候就懷疑為什麽五年了他的生活依舊如以前一般規律,吃飯、上學、閱讀、彈琴,再然後就是收拾這間小木屋,至多也就是和朋友出去喝咖啡聊天,規律的讓人懷疑他是否已經對生活失去興趣,而所有我悄悄見他的那些年,我似乎都很少見到他真心的笑容,他總是一副淡淡的樣子,溫柔的笑容讓人想要靠近,可眼底的疏離冷漠又似乎将人拒于千裏之外。曾經,偶然的一次機會,那一次回來剛好是他們學校舉行什麽晚會,他坐在臺上彈着琴哼着曲,我躲在黑暗的角落望着臺上耀眼的他,就好像回到初次見面時第一次聽他彈琴唱歌,當時,有那麽一瞬間我也想像當時在下邊的那些女孩兒一樣,為他尖叫,沖上臺送他一束花或者一個擁抱。”
“最後你幹了什麽?”逸塵牽着逸康坐在旁邊的凳子上問道。
“最後,當然我什麽也沒做,灰溜溜的逃走了啊,看到他身邊那麽多優秀的姑娘,有的甚至不比亦安差,你說我怎麽有勇氣去見他,或者說我拿什麽理由去見他。”
“他就你永遠也看不到別人的理由。”逸塵輕輕呢喃道。
“嗯?你說什麽?”逸康只知道逸塵嘀咕了一句什麽,但是具體的卻并沒有聽清楚。
逸塵搖搖頭,道:“沒什麽,就是感嘆啊女大不中留,從我懂事起,身邊照顧的就是一個小白眼狼,我記得幾年前我也離開過一段時間,當時某人好像是和她的小情郎出去旅游了吧,似乎已經忘了我這個哥哥,但是,在國外養病的幾年時間,都要不安分的悄悄溜回來看看不在身邊的情郎現在過得好不好。你說,我怎麽就那麽好命。”
“你是在吃醋。”
“是,我在吃醋啊。”
逸康愣了愣,心裏嘀咕着,按正常情況來說,逸塵此時不是應該和她争論幾句或是諷刺她幾句嗎,怎麽最近總是不按常理出牌?在她心中逸塵一直是她的家人,一直是她心中不可取代的人,她從來不認為兩人應該跨過那一道紅線,她也從來不敢用兩人餘生的陪伴去賭一個不可能的未來,她沒法面對失去他以後的生活。而曾經,有那麽一段時間,逸康也曾想過餘生就兩人相互扶持,悄悄便是一生一世,後來千方百計,還是找不到理由說服自己做這樣的事,想來,兩人此生的緣分也許只能止于此卻又深于此。
一個星期以後,逸康在Z市的畫展開幕,這是她在中國首次展出自己的畫作,逸塵曾經問她為何不将在英國獲得的榮譽标簽貼上,以便于畫作更好的展出,逸康卻說她更希望獲得的是國人的認可,所以那些過往的榮譽就留在過往,她不想背負着那些虛名惶惶度日,否則她将永遠不會進步。
而在畫展展出的半個月時間內,參觀的人可謂是寥寥無幾,除了一些美術學院的學生就是一些攝影專業方面的學生,逸康的展廳中有一個是關于這些年走過的萬裏河山所拍下的山山水水,奇異景色,而在這些景色之中隐隐約約都可以看見一個人的影子,金發碧眼,修長的身材,溫暖的笑容……她說過,那是屬于她和逸塵獨有的歲月,她要讓全世界見證他們的幸福她要向全世界宣布這個人對于她的重要性。
而此時在Z市的某大學某專業的某宿舍之中,司其正端着一本書靜靜的看着,書中一張照片擋住了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照片中女孩及肩的長發安靜的垂在兩旁,清瘦的五官漂亮卻不張揚,如星辰一般明亮的眸子笑望着遠處的人,如多年前一樣,寬大的淺色T恤,淺色牛仔,與衣服同色系的鞋,就那麽靜靜的站在一個偌大的莊園之中,這張照片是三年前司其第一次去英國看望她的時候悄悄拍下的,也是這麽多年夜深人靜的時候,他想念她的時候唯一的寄托。
“喂,司其,你聽說了嗎,咱們學校附近最近開了一個畫展,聽學校那群美術專業的漂亮妹子們說裏邊有一個展廳的畫全畫的是一個男孩兒,而且那個男孩兒怎麽說……”司其的室友從外邊回來忍不住八卦道。
“很像我,是嗎?”司其回答道。
“你怎麽知道。”室友一副吃驚的樣子盯着司其,第一次見到這個男孩兒他是吃驚的,當時有那麽一種沖動,想着要不要修改自己的性取向。
“因為那些畫早在幾年前我就看過了。”
“你不是兩耳不聞窗外事麽,要不就是窩在宿舍看書,要不就是借口回家,也不見你什麽時候對這些事這麽感興趣啊。”室友好像忽然想到了什麽,張開嘴緩了半天,才接着說道:“這是不是就是你曾經說要等的那個姑娘?”
“是,就是她,她回來了。”
“我就說憑你的成績和家世為什麽不出國深造,原來是為了等着良人歸來啊,就是這個女孩兒吧。”說完,認真的盯着司其手中的照片。
司其點點頭,不說話,眼睛仍舊停留在照片中的女孩兒身上。
“可是,也看不出有多優秀有多漂亮,不是那種感覺上能配的上你的人啊,在我的印象中,只有那種驚豔的人才配得上你。”
“可她是這個世上最适合我的人。”司其嘴角挂着笑,好像是在說着此生最幸福的事情,而他手中就是他的全世界。
有的人說不上他哪裏好,就是誰也無法替代。
“那這麽說來,那個展廳門口的‘念’字就是為了紀念你?”
“不,也是思念。”司其說完起身收拾好東西,向外走去。像是去赴一場此生最隆重的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