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何野敲門進了辦公室,班主任只瞧了他一眼,就把桌面上的資助申請表拿給了他,“這個,拿回去填了,明天再拿回來給我。”
何野接過看了眼,淡漠地笑了下,“聽說今年漲了?”
班主任蹙起了眉頭看着他。他教何野也第三個年頭了,真是不習慣看這麽個才成年的少年把錢看得那麽重。可一想到他的現實處境,又不得不理解。
“是,大概可以有五千左右。”
五千?那就是比去年漲了整整兩千呢。
何野用手指彈了彈申請表,咧了咧嘴。
五千吶,夠他活個三年五載了。如果那些人不立刻找上門的話。
班主任瞧着何野臉上諷刺的笑,忍不住就關心道:“那些......人,還上門找你呢?”
何野無所謂地嗯了聲,看着他。
班主任被他沒有波瀾的一雙眼盯着,就想起了不知情的自己在高一那會,去何野家裏家訪的時候,碰上那些上門讨債的人。一個個兇神惡煞的,跟要吃人一樣。有幾個後邊的褲兜裏還插着水果刀,像是一言不合下一秒就能掏出來紮人身上。
饒是年近不惑的他看了都害怕,站在何野家的客廳裏不敢吭聲。
何野呢?
那會上高一還不到一個月的何野正在長身體,只長個不長肉,也沒有錢買肉吃,嚴重的營養不良。
就那竹竿似的何野,堵在了家門口不讓讨債的人進屋,用手按着門框,眼神很冷,也很絕望。
“錢我沒有。但你們可以把我殺了,挖了我的器官去賣,就有錢了。”
何野的那句話,班主任至今回想起來都得抖上一抖。那不該是一個還沒滿十六歲的少年說的話,偏偏,何野就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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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過着什麽樣的生活,才能把一個未成年的小孩逼成那樣?
班主任也有小孩,也有恻隐之心,他想關心這個學生,卻都遭到了拒絕。
“老師,你能給我錢嗎?我需要一百多萬,你能給我嗎?”
“如果不能,就不要可憐我。沒用。”
班主任當時關心的話被怼回去就有點氣憤。覺得何野态度太糟糕,一點為人處事的道理都不懂。就活像自己過得不痛快,非得把別人也整得不痛快一樣。不管你是想對他好還是對他不好,統統拒人于千裏之外。
這也是他在班裏頭,人緣糟糕,總是受排擠和不待見的緣故。家庭情況可能占了一部分,最主要的,還是他的個人态度。
“我不需要朋友,我只要錢。”
對于勸說,何野是這樣回答的。
班主任沉默太久了,何野困得有點不耐煩了,“還有事嗎?”
班主任回神,手掌搓了搓桌面,問何野:“要不你寄宿吧?寄宿費我跟學校申請一下給你免了。”
何野盯着他,好一會才翹了下嘴角,“你覺得哪個宿舍會願意我住進去?”
班主任愣了。
是啊,就何野這态度和情況,确實是難。
打了個哈欠,何野轉身揮揮手,“我回去了。”走了兩步,又停下,擡起捏着申請表那只手抖了抖,沒有感情地說:“謝了。”
聽見謝字的班主任怔了,眉間瞬時松了些,搖頭失笑,“臭小子。”死犟死犟的。
坐在對面的另一個班的班主任早就看不慣了,“我說你脾氣也是好,要我班裏哪個對我這麽個态度,我早就發火了。”
班主任笑了笑,只回,“情況特殊。”
主要是,你朝何野發火,何野也得有反應啊。他就不在乎,管你發多大火呢,他該哪樣還哪樣。
“你說班主任是不是被收買了?”
“嗯?”轉着筆臨時背單詞的周楷擡頭看着前桌,不理解,“怎麽突然這麽說?”
前桌表情古怪地朝周楷斜後方擡擡下巴,“就何野呗。我看見了,他手裏拿的是資助申請表。你說他是不是給班主任買煙了,怎麽每年都他拿?”
轉頭看了眼何野,周楷就想起來剛才自己被他冷漠的對待,狠狠地收回目光。但是何野對他那種态度是一回事,他聽同桌這樣說何野就是另一回事了。
不愛聽。
“沒有吧。算算咱們班,也就他比較困難了,他拿是應該的。”周楷解釋說。
前桌卻不認同,“困難?那到底是多困難?”又看看何野,目光落到周楷臉上,“不就他爸沒了媽跟人跑了嗎?我記得他家還有三層高呢,真困難怎麽不賣房?”
周楷皺起了眉,捏緊了手中的水筆。他突然特別特別想打這個前桌,“那你覺得應該誰拿?你嗎?”
前桌沒聽出來周楷壓下的語氣,在他眼裏,周楷就是個非常好說話的,從不跟人發脾氣。
“那也不是,我家裏也不困難啊。”
周楷把筆點在紙上,“那你在意這些?班主任定了給誰就給誰,別管了。”
前桌咂咂嘴,又說了一句,“不就看不慣他嘛。那副德行,跟個社會流氓一樣......”說着轉回了頭。
社會流氓?
周楷愣了愣,轉過頭看着何野,在人擡頭的時候又轉了回來。低下頭在紙上胡亂寫着單詞,周楷想:“哪有社會流氓長那樣的。”
你問周楷何野到底長哪樣,周楷也只會回答:“就很帥啊,很野性......像條冷冰冰的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