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對鏡描眉

“柳城?”郭嘉沒料到司馬黎上來就問出了這樣無厘頭的問題,自問了一聲才答道:“在遼東。”

“不過那個地方一點意思也沒有,莫非阿黎想去?”他将肩上的雪花掃去,落在地上化成了水珠。

她低下頭搖了搖。

“那裏地處邊境,北邊即是大漠,寒冷荒涼。現在那裏是公孫瓒的地盤,與袁紹的冀州接壤,只怕早晚都會被吞并。”郭嘉試圖給她描繪了一番,只可惜他家沒有地圖,不然還能畫上一畫。

北方邊境,銜接外攘。雖是荒蕪之地……

司馬黎又上前一步,靠進他懷裏,臉埋在他的胸膛上,略顯沉悶地說道:“如果……曹司空意欲統一北方,早晚都要打到那裏去吧,而你……要會跟着去吧。”

“也許吧。”郭嘉回答得模棱兩可,她的心也因此總是懸着。

那個夢,是預示着什麽吧。

“別怕,還要好些年才能顧及遼東那邊。”郭嘉以為她是擔心他即将随軍遠征,身體吃不消。他語态輕松道:“眼下還是要将青徐兩地收複,北面的事再議不遲。”

她聞言強裝着點點頭,又問道:“你們今日議事順利嗎,我是不是該與元龍回去了?”

“再留幾天不遲。”他擁着她向屋裏走了走,輕聲哄道。

兩人和衣躺下後,司馬黎才遲遲說道:“最多不過幾天,也來不及等着看出脈象。”

現在的她竟比郭嘉還有些盼望這個孩子的到來。

“看不出也好,不然我怕自己會忍不住辭官,也要跟你們一起回去。”郭嘉輕笑着調侃自己,他倒真有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

在許都逗留的這幾日一切都還順利,直到某天清晨,郭嘉被一陣敲門聲喚醒,懶懶洋洋地去開門,拿了一封信回來。

他身上僅披了一件外衣,迷迷糊糊地出去,回來時就成了一副精神抖擻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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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黎這幾日休息不好,醒得比他還晚。待她睜開眼時,一模旁邊沒了人,坐起身一看,郭嘉正站在窗前看着手中的信,眉頭挑得老高。

她走下床,從背後黏住他,雙手摟着他的腰問道:“是誰啊?”

他輕笑一聲:“司馬懿。”

司馬懿怎麽跟郭嘉當上筆友了?

郭嘉将信卷起來,反手摟住她親了親,溫聲道:“去洗漱換衣服,我們去見見他。”

“見他?”司馬黎慢了一拍,又問:“莫非他人在許昌?何時來的?”

她還以為司馬懿已經投奔袁紹,在冀州紮根了。畢竟那裏還有一層張春華母家的關系在,他也算走了一個小小的捷徑。

“誰管他。興許是最近來的……”郭嘉已經轉身站到衣櫥前,慢條斯理地找起了衣服。

她見狀嘆道:“你穿什麽不都是一樣的?”

郭嘉的衣服不多不少,卻全是素色的,每天都穿一個色兒,誰不知道?

“總不能怠慢了’妻兄’。”最後,郭嘉找出一件素色直裾,在身上比了一比,似乎是新做的衣裳。

司馬黎:“……”

她總覺得司馬懿又要被郭嘉嘴炮了。

兩人不慌不忙地走在寬敞的街上,往司馬懿在信中說起的地址找去。司馬黎拉了拉郭嘉的袖子,問道:“他到底跟你說了什麽?還值得走這麽一趟。”

“唔,據說跟呂布那邊的事有關。”

司馬黎思緒一轉,垂下了眼睑。

當時在冀州,呂布突如其來地把她擄走這一點本就值得推敲……那一日呂布剛要離開冀州,怎麽就恰好路過那裏且一眼認出了她?

她是曾以小人之心懷疑過司馬懿。

呂布的事,他本不該摻和。

司馬懿在許都居住的陶舍裏,只有他和兩個随從,令人意外的是,他還在将扶月帶在了身邊。

是了,如今戲志才已經過世,扶月無處可去。只是沒想到司馬懿這個不養廢物的人,也善心大發了一回。

他還是那副老樣子,高位截癱似的躺在院子裏曬太陽,扶月則坐在邊上撫琴給他聽。

“奉孝先生,司馬女君。”見他們來了,扶月的琴聲也停了下來。

司馬懿睜開眼睛,轉頭對扶月淡淡吩咐道:“你先下去休息吧。”

“是。”扶月抱着琴點點頭,竟是毫不拖泥帶水地走了。

司馬黎注意到這一點,心中一梗。

扶月就不想問問她,扶霜在呂布那裏過得如何?

“沒想到郭祭酒來得這麽快。”司馬懿從榻上坐起來,走到兩人面前,虛請着他們坐下。

郭嘉入座後勾了勾嘴角,自然答道:“涉及阿黎的事,自然要速來了解。”

“關于我的事?”司馬黎看着他倆打啞謎,猜不到謎底。

“都是當年長安一計出現的偏差,估錯了一點。”司馬懿看了郭嘉一眼,見他無意開口,便繼續對着司馬黎說道:“呂布那邊恐怕早就知道了扶霜和你的身份,但他應該還不知道你們二人的關系,否則哪裏可能放你來許都。”

最後一句話,是對着郭嘉和司馬黎一起說的。

“因此,之前才想到要除了扶霜,不然對我們幾個都沒好處。”司馬懿摩挲着袖沿,緩緩開口道。

“是你想要扶霜的命?”司馬黎神色複雜地看了他一眼。

他聞言朗笑了起來,補充道:“想要她命的人太多了。陳宮、呂布的正妻,他們都是。”

“不過,若你回到徐州後,她還活着,就說明呂布還不想讓她死。”他的一雙鷹目凝神望向司馬黎,提點道:“還有,洩露你身份的人,是呂布手下一個叫郝萌的将軍,他也是河內人。說來也巧,你在河內時學習騎術的地方,就在他家附近。”

真是無巧不成書。

司馬黎在心中幹笑了一番,想不到自己竟被一個遠日無冤近日無仇的家夥給擺了一道。

竟然還叫什麽郝萌……真的一點都不萌!

郭嘉側頭看看她黑了臉色,自然而然地伸出手勾了勾她的掌心,無聲安慰一番。司馬懿看着他倆的小動作,眼風來回掃了掃,也不說話。

“司馬公子還未成婚嗎?”郭嘉四下望了望司馬懿的“單身宿舍”,若有所思。

司馬懿皮笑肉不笑地答道:“不急,懿還年輕。”

兩人相視而笑了好一會。

司馬黎只有嘆息。

回去的路上,她還對郭嘉說道:“真當你還像他一樣年輕啊,跟小孩鬥氣?”

司馬懿今年也近二十歲了,馬上就要到及冠之齡。不過他對司馬黎來說,還只是個大學生一樣的青年。

郭嘉聽了她的話,眸中染上一片哀愁,低聲道:“我也很年輕啊,至今還未當上父親。”

司馬黎:“……”她說不過他。

郭嘉雖然說要她多留在許都幾日也無妨,但總歸不能拖累陳登,讓他難辦。

見過司馬懿之後的第二天,兩人就踏上了回程之途。

從許都到徐州還要走上一段時日,郭嘉幹脆借機來了個十八相送,一直送到豫州與徐州的邊界才算完。

臨別前,陳登下了車望風,将空間留給他倆,主要是容郭嘉做着最後的囑咐:“若是有孕了,讓元龍想辦法告訴我,嗯?”

“好。”

“不會讓你等太久的,下次我去徐州便把你接回來。”郭嘉略微不舍地順了順她的烏發,手指觸到她發髻上的玉梳背時,彎唇笑了笑。

“好。”她全應了下來,仰頭吻了吻他,說道:“該叫元龍回來了。”

郭嘉長嘆一口氣,又囑咐道:“有什麽想吃的就告訴他,有需要找他便是,別怕他不答應。”

司馬黎怕他再囑咐下去,心中的不舍就會漾出來,淌了一地。她本是抿着唇笑,最後也不得不止住他繼續說下去:“你真雞婆……”

明明想嫌棄他的,話到了嘴邊又變得黏人起來。

郭嘉愣了一下,不解道:“雞婆是什麽?”

“下次見的時候再告訴你。”她賣了個關子,而郭嘉只好又嘆了一口氣,喃喃道:“看來不快點把你接回來真的不行。”

回程的前半段有郭嘉在,苦悶的旅途也就沒有那麽難熬。離開了豫州之後,不須走太久,就到了徐州。

陳登在進城前從袖中掏出一枚小銅鏡,端着照了照,又取出一只黛筆,比着自己的眉毛畫了畫。

這副情景看得司馬黎不禁睜大了眼睛。

“元龍在……畫眉?”她試探着問了一句,卻不想陳登點了點頭。

他說:“實不相瞞,我這眉毛是假的。”

見司馬黎有些驚訝,他呵呵笑道:“我本生得一雙劍眉,只可惜看上去太過正直淩然,不宜頂着它做些谄媚之事,否則太過滑稽。”

得到了如此合理的解釋,她也只能默默回道:“……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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