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挖坑達人

司馬懿近一年一直在許都逗留,司馬黎已許久不和他聯系,還以為他早就回了河內,或是投入袁紹帳下,娶了張春華。誰知他竟神不知鬼不覺地打通了曹操這邊的關系,受人舉薦了。

在這個年代,想要出仕的法子基本只有一種,那便是找一位德高望重,或是官居高位的人物舉薦,舉薦人愈厲害,名聲愈好,被舉薦的人被上位者看重的幾率就愈大。

“誰舉薦了他?”司馬黎記得舉薦司馬懿的人是荀彧,因此備受曹操的關注。

郭嘉想了想,才吐出一個全然陌生的名字:“魏種。”

司馬黎聞之一愣,她明明記得舉薦司馬懿的人是荀彧,怎麽平白無故地成了其他人,還是個聞所未聞的名字。現在這般,不知是歷史出現了偏差,還是她的記憶出現了偏差。

“這個魏種是何許人也?我竟未曾聽說過。”

“唔,”郭嘉又看了名單一眼,才答道:“河內太守,政績平平,無功無過。”

雖然這魏種好歹是一方太守,比起荀彧這等在中央上當秘書長的名士,就差得不是一點半點了。

司馬黎的注意力依舊停留在舉薦司馬懿的人上,心中疑窦叢生。

郭嘉才不管這些,他現在可是曹操眼前的紅人兒,比荀彧出鏡的幾率還高,才不把司馬懿當回事。他将名單置于袖中,俯身低頭道:“我先帶你去卧房安置下來,再回來找主公。”

“眼下徐州這裏沒有我的事情了,過了明日,就可禀告主公,讓我帶着你先一步回許都,嗯?”郭嘉彎了彎眉眼,愉悅地補充道。

“好。”

雖說過上一日就可回許都,可曹操還是打算把呂布等遺留問題留在徐州解決了。郭嘉嘴上說沒他什麽事了,但關于如何處置呂布這一點,曹操還得聽聽他的意見,他不可能不管。

這一來一回,還需耽誤上幾日。

曹操入主下邳城那一天,就收服了一名良将,除了張遼,不做其他人選。至于呂布手下的高順、陳宮等人,則如陳登所料,絕不受降,對曹操出言不遜,幾乎到了破口大罵的地步。

這些雜言碎語任曹操聽了,最多只是笑笑。片刻過後該斬首的,也就斬首了,唯獨留下呂布這個頭目,容後再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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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下的人,無非分了兩隊。一隊支持殺,一隊支持收為己用。

而呂布本人亦有投降的意願,只等曹操如何表态了。

英雄末路時,依舊視生命為最高。畢竟呂布與項羽還是不同的,他沒有那樣高貴的出身,反而更了解何為現實。

只是他的命已輪不到他自己做選擇,而是被掌控在曹操手裏。

曹操又把這個問題抛給了郭嘉。

郭嘉比他還奸詐,轉而将問題抛給了另一個人。

這個人,司馬黎也曾見過一次。

是日雨後初霁,澄澈的陽光透過半退的烏雲投射在廊下的地板上,司馬黎坐在外面,美其名曰吸收天地之精華,實則是為了腹中的孩子,更好地吸收些鈣質。只不過這些科學道理跟郭嘉說了,也解釋不清楚。

“只要在這坐着,奕兒便能快些長大?”郭嘉側躺着,枕在她腿上,偏過臉看着近在咫尺的“兒子”,僅跟他隔了一層肚皮。

司馬黎伸出食指點了點他的頭,好笑道:“總之不會像你似的,總生病。”

“那他要是生得壯些,豈不是會在肚子裏鬧騰你?”郭嘉不甘心就這樣被兒子比了下去,拐彎抹角地顯擺着自己的“優點”。

“你也不老實。”司馬黎趁機拍掉了他不知在何時放上來的手,自以為悄無聲息地滑進她的衣襟裏,不為她所發覺,這會兒卻生生地被她打得收了回來。

“你今日就這麽閑?不必去司空那?”

郭嘉動了動身子,躺平了眯着眼看着頭頂的屋檐,邊角上還挂着未晞的雨水,清澈透亮。他的聲線與雨露一樣幹淨,緩緩說道:“我在等一個人的答複,在此之前,的确閑無事做。”

“誰?”

“劉豫州劉備。”他閉上眼睛,惬意地呼出一口氣。

司馬黎原本在輕輕地撫着他的臉,甫一聽見這熟悉的人名,也不由得疑惑了一瞬:“你與他很熟?”

當日劉備有意投奔曹操時,她多話提了一句郭嘉,卻沒在關注過後續,不曉得劉備有沒有将她的話當回事,找上了郭嘉的門路。

“還好。”他含糊不清地答了一聲,解釋道:“劉備此人看似可用,主公也有些欣賞他。只是,我卻認為此人不能輕易為人看透,不好駕馭,心中怕是難以踏實。”

“所以你想借呂布,試試他?”司馬黎淘氣地捏了捏他的面頰,又被他捉住了手。他彎唇笑道,點頭承認:“不錯。”

“劉備先前暫領了徐州牧,後來被呂布奪走,心中定有不甘。若是呂布活着,勢必會與劉備争奪利益。主公雖不會坐視不管,但也阻止不了人想瓜分徐州一杯羹的*。”郭嘉的言下之意已經很明了了,只有呂布死,劉備才有更多的機會偏居一隅,休養生息,伺機而動。

劉備定然想讓呂布死。

只是無論他怎麽想,最終決定權還是握在曹操手上。

像曹操這樣的老油條,怕是早就有了主意,只需跟郭嘉一個對視,便輕輕松地将“難題”扔給劉備,挖了個坑讓他跳。

若劉備說殺了呂布,則失了道義。要知道當年呂布也曾救過劉備一命,這才有了轅門射戟的典故。此刻劉備是要将呂布的腦袋往刀口上送,難免不會落人口實。

雖說殺呂布的人是曹操,可這意見卻是采納的劉備的呀!

若是劉備當真有那個野心在曹操的地盤上搞小動作,曹操又哪裏會讓他好過。

橫豎都是劉備吃虧。

“你們是算準了他會說殺了呂布吧。”司馬黎在心中為劉備點了個蠟,篤定道。

郭嘉笑而不答。

“對了,那日主公看過的舉薦名單……”郭嘉的嘴角又翹了翹,以一副看戲的語氣道:“他是選中了司馬懿了。”

這個結果于情于理,都在意料之中。

曹操早年本就受過司馬家的照顧,此刻就算是提攜司馬懿,也算是報恩了。何況昔年在長安時,兩人因着戲志才的關系,還見過一面,交情又熟了幾分。

“那個河內太守,似是最近才上任的,我以前從未聽說過他。”司馬黎回憶起舉薦司馬懿的人,點出了蹊跷之處:“聽說這個人以前在兖州為官,後來才調到司隸去,理應與司馬家沒有關系,更不會認得司馬懿,怎會平白無故地推舉他?”

“不錯,這個魏種在早年還曾叛變過主公,真是微妙。”郭嘉輕笑。

如此看來,這個魏種又離着荀彧遠了一大截。

這定不是司馬懿想要的結果。

他隐忍了這麽多年,等的就是一塊有力的敲門磚,縱使不是荀彧這等金牌級別的大人物,也得和陳群那般差不多水準,至少是個世家出身的望族名士。

“不過以主公的氣度,還不至于這點不愉快記在心上。這司馬懿即将進朝入仕的事,是定下了。主公聽說他近日大婚,還欲派人送上賀禮。”郭嘉邊說邊品了一遍,似是覺得有趣。

司馬黎聽他興致勃勃的語氣,總覺得他預備摻和一腳。

“他可終于要大婚了。”司馬黎喟嘆道,一種“吾家有男初長成”的欣慰感油然而生。

“夫人可願随我走一遭,蹭個喜氣?”前一句剛猜過郭嘉想湊熱鬧,這後一句就被他證實了。

看來郭嘉欲主動請纓,做那位代曹操送上賀禮的人。

“我們能有什麽喜氣好蹭的?”司馬黎無奈地瞥了他一眼,想看熱鬧便直說,還須找這樣蹩腳的借口?

郭嘉耍賴地動了動頭,将耳朵貼在她腹上,懶聲道:“聽說他那夫人還未及笄?司馬懿今年也才不過二十,竟如此心急火燎的。”

他的話裏滿滿的都是調笑,道司馬懿成婚這樣早,甚至連女方及笄都等不得。自己才一及冠,就迫不及待地辦起了婚事,實在不像沉穩之人做出來的事情,虧得每次見司馬懿時,他都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樣。

司馬黎卻不得不懷疑,郭嘉是心裏不平衡了。

他們二人成婚是略晚了些,又一直沒能懷上孩子,教郭嘉一直耿耿于懷,覺得自己落後了荀彧等人不少。

晚婚晚育真是他不願提起的傷疤。

在他眼裏,司馬懿是輕輕松松娶上了媳婦,不像他與司馬黎早在娘胎裏就訂了親,卻一直拖了二十幾年才修成正果。

當真不平衡呀不平衡。

“你可莫要小瞧他夫人。”司馬黎看不下去他那別扭樣,記起自己與張春華的幾次相處,忍不住善意地出口“提醒”了一句。

誰知這話竟真的為日後埋下了伏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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