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舌綻蓮花
張易新對張正為政府賣力的做法非常不滿,客人一走便出言譏諷。
作為巨龍公司的總經理和亢龍小組組長,張正可以算是為政府賣命的特勤人員,但他仍然是張正,是一個有着獨立思想和個人理想的妖怪,所以,張正淡淡一笑,說:“你可以叫我張正。”
同是張姓,張正年長,可以稱呼一聲大哥;修行千年,論交于道玄,可以稱呼一聲前輩;但張易新是修道之人,易新為號,張是天師之姓,故仍稱“張易新”,實際上并不算張姓,也和妖怪論不上前輩、後輩。
張易新并不想徹底得罪張正,自然也不敢直呼“張正”,那樣等于将以前的所有來往一筆勾銷,斷情絕義,于是有些吃力地說:“你誤會了。”
張正問孫袁:“你知道為何有修真三大戒律嗎?”
孫袁問:“三大戒律?嘿嘿,我在學校看小說時看到過,第一不能驚世駭俗,第二不可對普通人施法,第三不準以道法謀私自用更不得做壞事。是這三條吧?”
張正呵呵一笑,道:“雖不中亦不遠矣。這三大戒律的由來你可知道?”
孟烮也非常感興趣,趕在孫袁前面說:“不知道。”李慧等人只是微笑,并不說話。
“小孩沒娘,說起來話長。”張正嘆氣道。
張易新忍不住說:“這和小孩沒娘有什麽關系?”
張正說:“因為我并不知道這三大戒律的由來,這三大戒律豈不是沒娘嗎?”
“你!你開什麽玩笑?!”張易新驀然站起身來,氣勢洶洶地說了一個“你”,後面就又沒了脾氣,略帶怒氣地問“你開什麽玩笑”。
孫袁勸道:“出家人何必為這點小事動肝火?小心道基不穩,心魔內侵。”
張易新其實并不算是真正的道士,但在這裏也不便多說,順坡下驢也就是了。
李慧也說道:“張大哥,你就不要開玩笑了,正經事要緊。”一邊的趙豐已經有點醉醺醺迷迷糊糊,她着急帶他去醒酒呢。
張正終于正色道:“這三大戒律裏可曾提到不準與政府合作?你為何要對我的這一舉動懷有恨意?”
張易新微微錯愕,是啊,自己為何會一肚子怒火呢?但畢竟是修行之人,很快就反應過來,反問道:“戒律只是規定不準如何,并未規定應當如何。修真三大戒律乃是規定紅塵內外界線的天下修行人共守的戒律,你們聽命于政府雖然沒有直接違背這三大戒律,但你們這樣做等于是将紅塵內外的界線撤銷,實際上已經違背了這三條戒律,難道不是嗎?”
張正對此非常滿意,心中暗想:上路就好,就怕你不和我争論!禮貌地微微一笑,張正說道:“你說的非常正确!否定要比肯定涵蓋的範圍大得多,三大戒律短短三條卻将紅塵內外劃分的清清楚楚,正是因為如此。但否定往往是消極的,三大戒律雖然保證了紅塵內外的安定,卻也造成了修真,不,應該說整個華夏修行界的衰落。”
張易新心中不樂,嘴上說道:“願聞高論。”
張正說:“首先聲明,我并不是要反對這三大戒律,這三大戒律雖然是修真做出的規定,卻适用于所有的修行者。怎樣繼續遵守這三大戒律我們稍候再議,現在我要說的是死板執拗地遵守這三大戒律造成的危害。第一,國外的修行界并不遵守這三大戒律。他們隐藏在軍隊之中來到中華大地肆意為惡,我們的許多修行典籍、法器都被他們運到大洋的另一端,我們華夏的龍脈也受到他們的暗中破壞,所以才會有這一甲子以來修行界的普遍萎縮。這些都是我們刻意遵守三大戒律,閉關自守不問天下時事,還講所謂的緣法‘不聞則不問’所造成的。”
張易新心中一動,問道:“為何那些洋人不懼怕天劫的懲罰?他們肆意為惡難道不怕報應嗎?”
張正馬上接道:“第二,我們恪守三大戒律,而那些鬼子卻肆無忌憚,這裏面的問題要想搞明白,絕對不可以再一味守成,至少要想辦法将我們失落的典籍和法器尋回,不能再隐藏在陰影之中了。”
張易新盡管認為張正說的有道理,還是想盡一切辦法來反駁,因為這個話題進行到這裏已經有論道的意味,絕對不能輕易附和對方。微一皺眉,張易新說道:“鬼子身亡之後産生的魂靈的歸宿不同于我們華夏,鬼子們的修行也不同于我們華夏的修行,他們也許并沒有天劫,所以不必害怕。我們并不能因為他們的行為有悖于三大戒律也去違背這三大戒律。”
張正還有一肚子話要說,自然不害怕張易新提出什麽難題,他說:“問題實在太多,我都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了。我們所講的道和理應該以事實為依據并以可能發生的事實為警戒。一百多年前,西方首先派遣大量的傳教士來華夏打探虛實,他們抓住我們不會輕易幹涉世俗事情這一點大肆掠搶文物,然後又依靠軍隊的力量讓當時的朝廷一再賠款,造成民不聊生,哀鴻遍野的慘劇!再後來,東洋鬼子觊觎華夏神器,企圖将華夏納入其版圖之內,還美其名曰‘共榮’,竟然在短時間內占據了華夏的半壁江山!義和團雖然大多是烏合之衆,卻使得西洋鬼子放棄了占領華夏的妄念,那是因為西洋鬼子不夠了解我們。東洋鬼子不一樣,他們整日裏研究我們,确定我們不會全面幹涉他們的侵略,所以才會大膽地侵入華夏。居安思危,我們的力量在衰退,等到鬼子們發現這一點,不但東洋鬼子會再起戰火,西洋鬼子也會不甘示弱。核武器的确威力無窮,但正因為威力太大,如果再有大範圍的戰争爆發的話一定不會使用它們,生化武器也不能輕易使用,真正有用途就是特工和特能部隊,我們應該幫助政府建設這兩個兵種,敵我力量相差不大就不會發生大規模沖突,否則,華夏遭受苦難與我們脫不了幹系。”
衆人都聽得如醉如癡,加上張正抑揚頓挫字正腔圓的語調,多數人(或妖)都感到熱血沸騰,恨不得現在就去幫助建設這兩個兵種。
張易新也是熱血翻滾豪氣沖頂,想當初父親與曹望那種視死如歸的豪情壯志湧上心間,不由大喝一聲:“好!說的好!”
楊海鼓掌道:“這才像我的師傅!”
張正卻還是非常平靜,等到衆人不再喧嘩,他接着說道:“太上則忘情,我們都是庸碌無為的修行末輩,當然非常容易做出擱置修行為俗世出力的決定,在那些真正的隐修高人眼中,我們這些做法大概不值他們一哂。所以,我的計劃裏不但有為俗世出力避免華夏再次遭難的辦法,也有徹底改變修行界現狀的辦法。既然西洋鬼子的修行和華夏修行不同,我們就可以借鑒一二。既然東洋鬼子和我們修行相差不大但卻也不畏懼天劫,我們就應該去找出根源所在。我們要尋回遺失的典籍和法器,将典籍整理之後與華夏修行共享,将法器歸還原屬門派。只有我們的修行不但不停滞反而勇猛精進,那些老古董才會同意我們的決定,甚至改變初衷。”
張易新連連點頭,其他人也非常贊同。
張正接着說道:“修真界三大戒律其實是華夏修行界的三大戒律,我們從未想過違背它們。第一,我們不會公開身份,不會制造‘超自然’現象,相反,我們會将一些可能驚世駭俗的事件掩蓋下去;第二,我們有鬼子作對手,有政府發工資,不會也不必對普通人施法,而且我們要受法律約束,法律不可能允許這一點,即便法律允許,也要在不違背戒律的條件下才動手;第三,謀私自用和做壞事,主要指的是換風水、改運數、獲無義之財甚至妖言惑衆成立邪教聚斂錢財,我們所做皆與此相反,而且,風水、運數比不得人人自強一身正氣,要祛除沉迷之氣靠的是教育,消滅邪教滋生的土壤也要靠教育,可惜千載之下無孔子。”
這番話說得挺好,就是臨末有些跑題,這是沒有辯論對手獨自慷慨陳詞的人很容易犯的毛病。
張易新沒有說話,楊海忍不住提出自己的疑問:“政治髒,官場亂,權力滋生腐敗,主觀動機良好雖然很關鍵,但人的潛藏欲望更可怕,修行人有了權力難免會變壞,誰來約束他們呢?”
其實,楊海還有許多話沒有說出來,中國雖然欣欣向榮一片繁華景象,但國土遼闊人口衆多醜惡現象也不少,難免會有一些官員提出不合理的要求,難免會有人別有居心地利用修行人達到自己的目的。
張正也意識到一個比較嚴重的問題,鼓掌道:“小兄弟說得非常好!修行人追求的是長生久視,一旦陷足紅塵,難免會有人既想做官又想活上幾百年,那些當官上了瘾的更會想方設法得到修行秘籍以求長生,因此而成為魔頭也不是不可能。但是,如若每個人都有一個終極的念頭,知道萬事萬物都有一個終結,最為關鍵的是經歷的過程,如若每個人無論是否修行都先修身養性戒妄取戒妄議戒義而不為,這個問題也能夠解決。在這之前,我只能說我們不應該因噎廢食,只能保證盡一切可能設計出一套完善的防止以權謀私以及以神通謀私的制度。”
孟烮有些不解地問:“如何才是以神通謀私?與以權謀私有何不同?”
“神通謀私即是妄取,憑的是自身力量,或強取,或騙取;以權謀私即是貪渎,憑的是公衆賦予的權力,或損公肥私,或侵占公款。”
張易新說:“繞了一個大彎子,你有什麽事情需要我幫忙盡管說好了。”
張正哈哈大笑,說:“本來想讓你去通知道玄,讓他考慮加入龍組這件事,現在我改變主意了,我需要再将計劃書完善一番然後親自上山去走一趟。”
“這麽說沒有我的事情,只是找我來吃頓飯?”
“那倒不是。既然你已經同意我的提議,你不妨和孟烮一起去訓練現在已有的組員。”
楊海趕忙說道:“我要求去巨龍公司的生物實驗室工作。”
張正他們相視大笑:“你現在就要謀取私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