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面對沐清眠疑惑的目光,炎涼倒像是個沒事兒人一般,仿佛完全不曾注意到。炎涼心裏知道,她的眠姐姐不是個心思敏感的人,這些巧合雖然會讓沐清眠驚訝,但過一會兒沐清眠估計就會忘了。

畢竟這又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情。

炎涼太了解沐清眠,果然,在鄒濤見識過了沐清眠精湛的醫術,再次向沐清眠和炎涼無比誠懇地道謝的時候,沐清眠馬上就不再在意炎涼表現出來的與她非同一般的默契了。

前世入了魔道之後,炎涼就再也沒有享受過這樣和沐清眠一起救治傷患的靜谧時光,如今終于又體會到了,炎涼的心情也是極好,看着鄒濤也是格外順眼。

既然看着鄒濤順眼,炎涼肯定是要有所表示的。臨走的時候,除了那一張餅子,炎涼還額外給了鄒濤兩個包子,以及一點碎銀——給的量都不多,鄒濤現在沒什麽自保的能力,要是給得多了,不僅幫不到這小子,反而還會給他引來禍端。

不過鄒濤應當也從先前受的傷裏面吸取到了一些經驗,這回向來是可以将這些東西保存好,過上幾天舒服點的日子了。

沐清眠忍不住看向了炎涼背上的那個小包袱。

出門前兩人都收拾了行李帶上,沐清眠帶的自然都是些工具和藥材,也見到了炎涼把小包袱裏面裝得滿滿當當的,可是沐清眠完全沒有想到,炎涼裝的居然都是些……餅子,包子?

……這小姑娘是從前餓狠了,所以出個門都要帶上不少吃食嗎?

沐清眠哪裏想得到,炎涼是知道她外出救治傷患一般選的都是些極為窮苦之人,這才專門帶上了一些幹糧,好在沐清眠救治傷患的時候再給予他們一些恩惠,刷一刷沐清眠的聲望值。

如今炎涼帶的幹糧都給了鄒濤,小包袱立即就變得幹癟了下來。沐清眠看着那有些空蕩蕩的小包袱,突然想到了什麽。

一刻鐘後,包子鋪前。

“好嘞!”老板拿油紙包了五個皮兒薄餡兒滿的包子,遞給了沐清眠,“客官,您的包子!”

沐清眠點頭,将銅板遞過去,轉頭就把手裏的包子給了炎涼。

炎涼:“……?”

她不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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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有點不明所以,但是既然沐清眠給了,炎涼也就乖乖地把包子接了過來。

然而還沒等把東西拿到手裏,炎涼就再一次聽到了背後傳來的驚叫聲。

——和炎涼剛剛來到杏花鎮的時候,在馄饨鋪子裏面遇到的那場事故一樣。

炎涼的眼神當即一凜,也顧不得什麽包子不包子的了,馬上将沐清眠一把拉過護在身後,帶着沐清眠一起避開。

就在炎涼剛剛閃身的那一瞬間,一匹馬擦着炎涼的衣角就狂奔了過去。

這次的馬匹倒是不像上一次一樣發了瘋一般,這次的馬匹之上,還坐着一個人。

以炎涼的眼力來看,這短短的一瞬間已經足夠看清這纨绔的面貌。

那是個油頭粉面的年輕男子,神态無比倨傲,看着那些被他的馬傷到的人,露出了相當快活的表情。這年輕男子的衣着相當光鮮亮麗,想來家境不差。

嗯,換句話說就是,标準的纨绔子弟。

包子鋪沒有馄饨鋪子的人流量大,那纨绔也好歹是在親自駕馬,沒有像上次那樣亂得厲害,只是免不了包子鋪受了點損失,沿途也有三五個躲閃不及的人受了傷。

“囡囡——!”一位婦人的聲音撕心裂肺地響起。

這是位年輕的母親,方才那纨绔駕馬而來将她和她幾歲的孩子沖散,婦人以為孩子遭遇了不測。

不過還好,那孩子最終只是受了點驚吓和皮外傷,婦人将失而複得的孩子緊緊地抱在懷裏,淚流滿面,忍不住怨毒地詛咒起來:“鄭子英!你個草菅人命的畜生!一天到晚不長眼睛縱馬傷人,你不得好死!”

“哎!”立即有人口中嘶了一聲,壓低了聲音呵斥道,“快住嘴!鄭少爺那是你能說的嗎?不要命了?!”

婦人是真的被方才的事情吓到了,這會兒神态間已經有些不管不顧的樣子:“狗屁的少爺!不過就是個——”

這次沒等婦人繼續說下去,旁邊就有人趕緊捂住了她的嘴,然後一陣鬧哄哄的,這婦人總算是從方才被吓破了肝膽的恐懼和沖動中平複了下來,被人勸着帶着孩子離開了。

炎涼微微挑了下眉。

鄭子英?

巧了。這名字她剛好聽說過。

當初炎涼被瘋馬所傷,追溯到源頭上,可不就是一位叫做鄭子英的人所為嗎?

炎涼本來就是你惹我我必定要還回去的人,那天雖然因為遇見了沐清眠而沒有再急着關注那匹瘋馬的事情,可是等到能自如走動了,炎涼去杏花鎮采買食材的時候,就留意打聽調查了一下到底是怎麽回事。

于是炎涼就知道了,這杏花鎮上有一戶最有勢力的大地主人家,姓鄭。鄭家家主老來得子,取名叫做鄭子英,将鄭子英嬌慣得不像話,也就養成了鄭子英那飛揚跋扈的性子。

最近這位鄭少爺迷上了騎馬,鄭老爺便想方設法地給小兒子找尋來了諸多品種的好馬,只是這鄭少爺是個酒囊飯桶,學不會如何馴馬,脾氣又急躁得不行,對馬匹稍有不滿便肆意鞭打出氣。哪怕是在當街臨市的地方,鄭子英也照舊旁若無人。

馬匹受不得這樣的折磨,被激怒發狂後往往就瘋了一般逃跑,殃及無辜百姓,炎涼那次遇上的不是第一次出這種事,也不是最後一次出這種事。

炎涼看着那駕馬奔去很快就看不見蹤影的鄭子英,唇角勾了勾。

看來這位鄭少爺如今進步不小,都能駕馬跑這麽遠了。

那剛好,她就給鄭少爺一點“賀禮”吧。

兩個時辰後,鄭家就收到了鄭子英暴斃的消息。

上次傷了炎涼自己,炎涼還可以按捺住暫且不計較,可是這次稍有不小心,沐清眠都會被波及,這就讓炎涼不可能再忍了。

所以在與那匹馬擦衣角而過的時候,炎涼的手一個彈指,便将一些土黃色的粉末灑在了馬上之人的臉上。

這粉末極輕極細,如果不專門注意的話,只會以為是迎面而來的一點塵土罷了。可是這粉末只需要小小的一點,就足以使人在片刻後神志不清。

醫毒同源,前世炎涼在沐清眠的教導下頗通醫術,後來經歷了不少事情。這天下間論起用毒,炎涼敢稱第二,就沒有人敢稱第一。

這位鄭子英鄭少爺本來就是靠着一股子蠻力硬性将馬馴服來駕馬的,之前鄭子英能把馬匹逼瘋,如今這匹馬狀态也好不到哪裏去。等到出了杏花鎮,鄭子英身上的粉末也就開始起作用了,一個神志不清的鄭子英面對瀕臨發狂的馬匹,自然只有被馬匹摔下身去一個結果。

要是那鄭子英的體質還可以,那最多也就是受些骨肉傷,可是鄭子英平時花天酒地慣了,身子早就被掏空得差不多了,只是這麽一摔,當場便沒了命。

總而言之,只能道一聲活該了。

聽說了這個消息,鄭家如何反應暫且不論,杏花鎮上的普通老百姓可是一個個地樂開了花——這麽些年裏,他們有幾個人沒受過鄭子英的欺壓?如今這惡霸意外死了,想來是老天爺也看不得他作孽,可不是件大快人心的好事麽!

這些事情,已經和沐清眠一起回到茅草屋裏的炎涼就不會再去關注了。

因為她八成都能料得到。

沐清眠又在茅草屋裏住了兩天,采了些附近的草藥,想着在這杏花鎮裏頭已經呆了有一段時日了,差不多該繼續趕路,去往其他的地方了。

沐清眠将自己簡單的行李收拾了一下,看向正在竈房忙活着給她做飯的炎涼,一時之間心情有一點的複雜。

沐清眠看得出來這個小姑娘很黏自己,這些天相處下來,沐清眠是挺喜歡這個小姑娘的,更別說炎涼幫了她不少忙,甚至還救過她——要不是那天炎涼及時将她護住,沐清眠自己肯定是躲不過那匹馬的。

但是她們兩人本來就只是萍水相逢的關系,終究算不得什麽同路人。沐清眠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她也能隐隐約約察覺這小姑娘心裏同樣有着個人的目的,早晚兩人都是會分別的。

思索再三,沐清眠還是決定先給這小姑娘寫幾副方子,好教這小姑娘日後不在她身邊也能繼續吃藥調理身體。炎涼體內的沉疴太棘手,沒有個三五年的功夫肯定是祛除不掉的,但是有了沐清眠這根據未來的不同時間段,以及炎涼可能會遇到的不同情況而定下來的好幾副方子,差不多能夠保證炎涼的身體恢複上至少八九成。

等到沐清眠将這幾副方子都寫好,炎涼那邊也把飯菜都做好端上來了。吃飯的時候,沐清眠将這幾副方子交給炎涼,難得話多地細細叮囑了一番,炎涼都乖巧地應下來了,沐清眠之後說明自己明天便要動身離開,炎涼仍舊乖乖地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沐清眠稍微有點意外。

她還以為這個小姑娘就算不哭鼻子,也要露出舍不得和她分開的神色呢。

結果炎涼居然這麽平靜?

不過這樣也好。要是炎涼真的哭了,沐清眠也不知道該怎麽哄比較好。

沐清眠松了一口氣。

然而,就在第二天一大早,沐清眠拿上行李準備動身的時候,看着也同樣起了個大早背好小包袱跟在她後面的炎涼,沐清眠才終于發現,自己的這口氣實在是松得太早了點。

……這個小姑娘怎麽回事?

炎涼看着沐清眠震驚的目光,還是一臉的乖巧和聽話;“眠姐姐不是說要趕路嗎?那我們就早點出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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