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春季過了大半,再過兩天便是清明節。
天氣轉暖,讓整座将軍府也逐漸擺脫陰霾。
秦鳳戈的腳傷比預期中恢複得還要快,不過為了以防萬一,還是拄着拐杖,在花園裏練習,相信不用多久,便可以正常行走了。
“如果左腳會痛,一定要說……”婉锳跟在旁邊提醒。
硯哥兒也像個小大人似的叮囑。“要慢慢走……”
“爹知道。”他笑睇着兒子。
“硯哥兒跟娘一起說……”她将右手握成拳狀。“加油!”
“加油!”硯哥兒馬上有樣學樣。
有這對母子在旁邊打氣,秦鳳戈更賣力地練習,一點都不覺得辛苦。
婉锳拿出巾帕,幫他擦去額頭上的汗水。“先休息一會兒,待會兒再繼續……硯哥兒,扶你爹坐下。”
“是,娘。”聽見母親吩咐,硯哥兒很高興自己能幫上忙,雖然力氣很小,還是舉起雙手,象征性的扶着父親的手腕,走向幾步遠的石凳。
待秦鳳戈在石凳上坐下,先将拐杖擱在地上,喘上一口氣,才伸手摸了摸兒子的頭,有感而發。“硯哥兒長大了。”
被爹誇獎,硯哥兒開心得眼睛都笑彎了。
在一旁伺候的春香送上茶水,先呈給秦鳳戈,接着是婉锳,她才端起杯子,不知怎麽沒有拿穩,直接掉落在地。
“啊!”婉锳本能地蹲下來。“真是奇怪,我從來沒打破杯子過……”
小菊連忙制止。“夫人小心,讓奴婢來收拾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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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破杯子可是不好的兆頭,該不會又要出什麽不好的事了?”春香不免憂心忡忡地喃道。
“呸、呸,別亂說!”小菊斥道。
婉锳并不是迷信的人,不過還是幽默地回道:“打破杯子的确是不好的兆頭,因為要買新的,當然就破財了。”
兩個丫鬟聽了不禁噗哧地笑了。
同樣的,秦鳳戈也不相信那些無稽之談,語帶關心地問:“怎麽了?哪兒不舒服嗎?”
“我沒事,只是在想也該去看看二弟妹了。”對于大管事的犯案動機,還是讓她很糾結,怎麽也參不透,腦子只要有空閑,就忍不住進行推理,不過不想在秦鳳戈面前提及罷了。
秦鳳戈啜了口茶水。“是應該去看看。”
“既然這樣,我待會兒就走一趟,也跟祖母請個安。”婉锳是個行動派,說做就做。“硯哥兒也跟娘一起去看曾奶奶和二嬸。”
“是,娘。”可以跟母親出門,硯哥兒回答得特別大聲。
既然是上秦府,婉锳就得要盛裝打扮,不能像在家中一樣馬虎随便,免得又留下話柄,讓有心人借題發揮,于是換上色彩鮮豔的交領中腰襦裙,十二幅的繡花裙擺,繁複而華麗,身上的飾品更是一樣都不能少。
于是,約莫半個時辰之後,婉锳和硯哥兒母子倆便一同乘坐轎子,前往秦府去了,誰知才踏進門,便從前來迎接的管事口中得知郝氏小産的壞消息,由于她正忙着照顧秦鳳戈,老太君才沒讓人去通知。
她神情凝重地牽着硯哥兒的小手,決定先去探望二弟妹,想着不久之前才聽小叔說胎兒沒有問題,怎麽突然之間就沒有了?又想着該如何安慰郝氏,可是說得再多,也無法撫平喪子之痛。
待婢女開門迎她進房,婉锳就見郝氏臉色蒼白的躺在床上,才見到自己,未語淚先流。
“二弟妹!”她也跟着眼眶泛紅。
郝氏掙紮着坐起身。“大嫂……我的孩子沒了……”
“怎麽會這樣呢?”婉锳趨身來到床畔。
“就在前天下午……想說天氣轉熱,該把冬衣收起來,結果不小心絆了一跤,肚子撞到衣箱,之後便開始流血了……”她一面流淚、一面訴說。“相公趕緊去将紀大夫請過來……可是太遲了……都是我不好……”
婉锳抱住她,輕拍着郝氏的背部。“這事又怎麽能怪你呢?你也不想發生這種事……想說什麽就說,我在這兒聽……”
“大嫂……”她不禁淚流滿面。“我真的好想幫相公生一個孩子……”
“我知道。”婉锳也陪着她落淚。
“相公安慰我……說還會再有其他的孩子……可是……”郝氏哭到聲音都沙啞了。“永遠不會是這一個……”
見到母親和二嬸相擁而泣,硯哥兒不曉得出什麽事,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小嘴一癟,跟着嚎啕大哭。“嗚……娘……”
随行的小菊連忙把小少爺拉到旁邊去安撫。
看着硯哥兒,雖然不是自己的親生骨肉,若是失去他,婉锳同樣會心如刀割,痛不欲生,多少也可以體會郝氏的心境。“我懂,因為每個孩子對當娘的來說,都是無法取代的寶貝。”
聞言,郝氏猛點着頭,哭得更兇了。
“那就哭吧,讓孩子知道你有多舍不得,然後好好地送他走。”這是婉锳處理悲傷的方式,希望對她有用。
郝氏趴在她肩上,盡情地痛哭一場。
而婉锳只是輕輕地拍哄,一直等到郝氏哭到累了、倦了,不知不覺中睡着了,才扶她平躺下來。
“別吵醒她,等她睡醒,勸她吃點東西。”婉锳低聲吩咐伺候的婢女。
婢女感激地颔首,送她出去。
待婉锳再度牽着小臉上還淚痕斑斑的硯哥兒步出寝房,就見秦鳳鳴人在外頭,似乎已經站了許久,只是沒有進去打擾她們。
“多謝大嫂。”他形容憔悴地說道。
婉锳觑見他眼底的悲痛,只能建議地說:“若想有個人談一談,可以來找你大哥,不要憋在心裏。”
“我很好。”秦鳳鳴擔心的是妻子,就怕她想不開。
她瞅着秦鳳鳴一會兒,就算真的不好,誰也幫不了忙,還是只能靠他們自己走過來。“二弟妹剛睡着,小叔就進去陪陪她,她現在最需要的就是你了,什麽話都不必說,只要讓她知道你會一直陪在身邊就好了。”
秦鳳鳴照她的意思,推門進房去了。
“來!咱們去見曾奶奶。”婉锳低頭對着孩子笑說。
硯哥兒仰起小腦袋瓜,有些擔憂。“娘不哭了?”
“娘不哭了,希望你二嬸的心情也可以很快地好起來。”她牽着孩子的小手,往院落的出口走去。
才剛踏出月洞門,就見白姨娘在婢女的陪同之下,正好迎面而來,婉锳自然停下腳步,和對方打聲招呼。
“白姨娘是來看二弟妹的?”她見對方氣色不是很好,目光略顯渙散,看來也在為無緣來到世上的孫子而悲恸不已。
白姨娘盯着她半晌,似乎想不起來婉锳是誰,過了半晌才認出來。“原來是大少奶奶……”嗓音聽來有些虛弱。
“你也要保重,不要悲傷過度,身子要緊。”婉锳勸慰地說。
她神情有些恍惚。“多謝大少奶奶。”
“娘,咱們快去看曾奶奶。”硯哥兒搖晃着母親的手,催促地說。
婉锳輕笑一聲。“好,咱們現在就過去……”說着,她望向白姨娘,方要啓唇,卻見對方瞪着身旁的硯哥兒,模樣有些駭人。
看着面色紅潤、活蹦亂跳的硯哥兒,白姨娘心中充滿不甘和怨恨。為何就沒有一件事能如她的意呢?若當初彩霞下手能再重一點,讓他可以胎死腹中,或是荷花狠下心來掐死這個小畜生,等到自己的孫子出生,一定會受盡秦府衆人的寵愛,不會就這麽走了。
都是他的錯!
一切都是他不好!
為何她百般算計,就是害不死這個小畜生?
白姨娘腦中瘋狂地吶喊着。
“白姨娘……”婉锳被對方“怨毒”的眼神吓到了,本能地将硯哥兒藏在自己身後。“你怎麽了?”
她仿佛這才“清醒”過來。“奴婢只是……有些不太舒服,先回房去了。”說着便轉身往回走。
目送對方的身影離去,婉锳總覺得白姨娘的精神方面有些不對勁,是不是因為二弟妹腹中的孩子流掉,當不成祖母,刺激太大的緣故?
“夫人在想什麽?”見主子還在發呆,小菊疑惑地問。
硯哥兒也仰起小腦袋瓜。“娘?”
“娘沒事,走吧。”婉锳不自覺地牽緊孩子的小手,打算找個機會跟小叔提一下,請他多注意。
等他們母子倆去跟老太君請安,只見老人家樂不可支地抱着寶貝曾孫子,對待婉锳這個孫媳婦也比以往熱絡,會要她多吃一點,這些看在林氏和江氏眼中,心裏自然有數,江氏也不敢再出言挖苦,收斂起輕視的态度。
婉锳有了老太君的加持,終于在秦府獲得一席之地,她這個續弦也算是“苦盡甘來”了。
五月中,夏至到來,氣溫炎熱。
由于秦鳳戈已經康複,在一個月前便回到工作崗位上,婉锳跟着賦閑下來,不過大管事的空缺尚未補上,大部分的事務都由二管事接手處理,因此管理內院之事,便落在她肩上,很快地又忙碌起來。
而在這段時間當中,也從秦鳳戈口中聽說不少百姓自願加入義勇熸火軍的行列,就連京城裏的那些大戶人家,都願意出借一塊地方,好用來堆放防火器具以及水缸,皇上因此龍心大悅,便在昨天賞賜了一大箱的绫羅綢緞給她這個出主意的人。
“……夫人不妨多做幾件夏衣來穿,否則皇上賞賜的這些布料都用不上。”小菊和春香愛不釋手地撫摸手上的上等料子。
婉锳一臉困擾,寧願皇上送實用性高的東西給她。“這麽多塊布料,到我老了都穿不完,不如送幾塊給二嬸和三嬸,以及二弟妹和三弟妹好了,就不知道她們喜歡什麽樣的花色?”
“夫人不如請她們過來喝茶,順便挑選。”小菊腦子動得快。
她眼睛一亮。“這個點子不錯,就這麽辦,除了她們,白姨娘和趙姨娘也不能漏掉,只可惜這些花色太亮,不适合老太君來穿,為了公平起見,再送別的給她老人家好了。”
春香接着又問:“夫人打算先請誰?”
“照理說應該長輩優先,自然是先請二嬸和三嬸,不過得找個名目,再邀請她們到府裏來。”婉锳興致勃勃地說道。
于是,她坐在桌旁,一面喝茶、一面苦思,這麽做不是為了要巴結讨好,而是希望一家人和和氣氣,和諧相處,将軍的續弦還真是不好當,裏裏外外都得要費心打點。
叩、叩,門上傳來幾聲輕敲,打斷婉锳的思緒。
“有什麽事?”春香去應門了,是二管事派了個婢女前來禀報,聽對方說明原由,便驚慌失色地跑回主子身邊。“夫、夫人……”
婉锳被她的神情吓了一跳。“怎麽了?”
“将軍回府了……”
“今天還真早,才未時就回府了。”婉锳又繼續喝茶。
春香又繼續說下去。“還有皇上也來了。”
“咳咳……”她被茶水給嗆到,咳到臉都紅了。
“你說皇上來了?”小菊也跟着緊張了。“這可是天大的榮幸,快幫夫人梳妝打扮,不能讓皇上久等了。”
就這樣,兩個丫鬟不等主子咳完,就已經開始幫婉锳梳頭更衣,深怕皇上怪罪下來,所有的人都會遭殃。
“皇上突然跑來做什麽?”婉锳不禁喃喃自語。“至少也先知會一聲,讓我有心理準備……”
小菊聽了忍不住吐槽。“夫人,他可是皇上,這天下都是他的,他愛上哪兒就上哪兒,何須知會一聲。”
“說得也是。”她苦笑地回道。
“好了、好了。”春香幫主子插好簪子,這才喘了口氣。“夫人,咱們快到正廳面聖吧。”
婉锳做了個深呼吸,才速速趕往正廳。
當她見到有過一面之緣的皇上就坐在正位上,盡管只是頭戴長冠、身穿青色常服,也無損天子的尊貴氣勢,而身邊那名呵欠連連的宮女,便是之前幫過自己的“同伴”,知道對方還好端端地活在這個架空朝代裏頭,也不禁高興起來。
站在一旁的秦鳳戈朝她使了個眼色,要婉锳上前見禮。
“臣妾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婉锳屈膝見禮。
皇上一手托着下颚,開口調侃。“這回倒沒有再說錯了。”他又重提婉锳第一次入宮的糗事。
“皇上還記得?”她幹笑地問。
他哼笑一聲。“朕的記性很好。”
“皇上大人大量,還請多多見諒。”婉锳不得不拍下馬屁。
“收到朕賞賜的東西了?”皇上示意她起身之後才問。
婉锳又福身謝恩。“臣妾收到了,多謝皇上。”
“聽愛卿說義勇熸火軍、鐘樓這些主意都是你想出來的,可是為朝廷立下不少功勞。”他語帶贊揚地說。
她謙虛地表示。“臣妾不敢當。”
“聽說你前兩天還口違了一份訓練項目,希望能用來訓練義勇熸火軍?”皇上挑眉問道。
“是的,皇上。”婉锳先觑了秦鳳戈一眼,見他颔首,這才放心大膽地說明原由。“畢竟一般老百姓沒有受過正規訓練,體力、反應以及知識都不足,輕易進入火場,可是相當危險的事,所以最好每個月都加強訓練,例如火場模拟,還有各種基本急救常識。”
聽完,皇上瞅着她,好半晌都沒有說話。
婉锳被他瞧得頭皮發麻,擔心是不是說得太多了,要是皇上追問是從何處學來的,或懷疑自己的來歷,又該如何解釋?
其實皇上老早就起疑心了,先有一個區大夫,接着又是李繁星,那麽面前的陶氏若也同樣來自那一個神秘奇特的世界,似乎也說得通。
他決定不去點破。“區區一名婦道人家,居然懂這麽多,若是男兒身,朕立刻給你一個官做。”
“啓禀皇上,妾不想當官,只想為朝廷為百姓盡一分力量。”婉锳只想一展抱負。“皇上若能采納,臣妾就感激不盡了。”
皇上點頭贊許。“難得你有這個心,只要提出的意見真的有用,朕當然也就願意采納。”
“多謝皇上。”有他這句話,婉锳已經心滿意足了。
接着,他又斜睨着身旁的宮女。“你說該再賞她些什麽?”
“奴婢愚昧,實在想不出來。”皇上這個把戲還真是玩不膩,李繁星興味索然地心忖。
“朕讓你說,你就得說。”他佯怒地說。
婉锳心想人家幫過她,自然要懂得知恩圖報,連忙替對方解圍。
“回皇上,臣妾什麽都不缺,不用賞了。”再送一堆用不着的東西,還得想辦法消耗掉,反而麻煩。
話才出口,皇上已經冷冷地睨向她。
“賤內無知,不懂規矩,尚請皇上恕罪。”皇上沒有問話,可不能任意插嘴,秦鳳戈不由分說的跪下,伏身請罪。
意識到自己可能闖下大禍,婉锳也馬上下跪,一屋子的奴才婢女更是吓得撲倒在地,不住地發抖。
見狀,皇上右手輕揮了幾下。“好了,都起來吧。”
“謝皇上。”秦鳳戈率先起身,再一手輕托婉锳的手肘,扶她起來,并在耳畔提醒她別再亂開口了,其他的奴才婢女更是冒出一身冷汗,慶幸最後有驚無險,把命又撿回來。
皇上施恩地說:“要賞些什麽,讓朕再考慮考慮。”
“多謝皇上恩典。”所謂天威難測,應該就是像這樣,前一秒還和顏悅色,下一秒就翻臉,這回婉锳可不敢再說不用了。
“朕也該回宮去了。”說完,他便起身,又帶着宮女,以及守在外頭的幾名宮中侍衛,往大門口走。
秦鳳戈自然要親自送客,便跟着出去。
“拜托皇上下次別再來了……”婉锳跌坐在座椅上,心髒差點停止跳動,可不想再有這種天大的榮幸。
不只小菊和春香,其他奴仆也有志一同的點頭。
才過了十來天,随着暑氣漸熾,老太君的身體也跟着出了狀況,幾位太醫通力合作,才把突然昏倒的人給救醒過來,往後更需要細心調養。
由于秦鳳戈有工作在身,無法天天前往探望,婉锳這個孫媳婦便扛起責任,還順便帶上硯哥兒,要他去跟曾奶奶撒嬌,逗她開心,相信比任何藥物都來得有效。
這天,用過早膳不久,秦府便派了轎子過來,說是老太君想見寶貝曾孫子,婉锳心想昨天抽不出時間,今天再不去,只怕老人家會不高興,心裏又有疙瘩,偏偏手頭上很多事要忙,分不開身。
“……硯哥兒先去看曾奶奶,娘忙完之後就去接你,要乖乖的,不準任性知道嗎?”她一面幫孩子整理衣服,一面叮咛,也只能這麽辦了。
硯哥兒用力點頭。“是,娘。”
“硯哥兒就交給你了,要是他不聽話或是亂跑,就跟他說我會生氣,回來之後會處罰他。”婉锳又對奶娘這麽交代。
奶娘說了一聲“夫人放心”,便帶着小少爺坐上秦府派來的轎子,在幾個奴才的護衛之下離開。
而婉锳則繼續學習着如何管理內院,真正接手之後,才明白工作有多吃重,雖然她不是念企業管理出身,但也清楚做事容易,“人”的問題才是最困難的挑戰,尤其在經歷大管事的事件之後,主仆之間更要盡快找回忠誠和信任,希望能多一點人情味,少一點尊卑之分帶來的隔閡,也能拉近彼此的距離。
對于婉锳想要多了解府裏的奴仆,還願意聽取他們心聲,這般纡尊降貴的另類做法,有的受寵若驚、有的則是不以為然,可她還是照着自己的意思去做,再加上又有秦鳳戈的支持,也就不必去管別人怎麽想,只要做自己就好。
婉锳一直忙到申時,才在小菊的提醒下,到秦府去接孩子回家。
待她乘坐轎子來到秦府,被迎進了老太君所居住的院落,秦鳳鳴夫婦也正好前來探望,雙方過個正着。
“大嫂也來了!”秦鳳鳴拱手寒暄。
婉锳朝兩人微哂,接着欣喜地握住郝氏的手。“二弟妹的氣色比前陣子好多了,真是太好了。”
“讓大嫂擔心了。”她露出憨笑。“就在幾天前,我夢到孩子了,是個女兒,她拉着我的手,笑嘻嘻地告訴我,菩薩要把她留在身邊,将來若是有緣,還會再來做我的孩子。”
“那得先把身體養好,才能生個健康的孩子。”婉锳順勢勸道。
郝氏對她一向信服,自然聽從了。“是,大嫂。”
見郝氏不再沉浸于喪子之痛中,真的想開了,她和秦鳳鳴交換一個眼色,都不禁如釋重負。
就在他們踏進老太君的寝房,見她坐在床上,正讓金嬷嬷喂着蓮子湯,便一同上前請安。
“你們都來了!”這次病倒也讓老太君體會到自己大限将至,哪一天真的會兩腿一伸,就這麽走了,人都快死了,過去的恩恩怨怨,還記着它做什麽,可不想帶進棺材裏,留到下輩子。
老太君憐憫地看着郝氏。“孩子願意跟着咱們是一種福氣,若是無緣,也強求不來,你要想開一點。”
“老太君……”這番體恤的話語,讓郝氏不禁淚眼汪汪。
“就叫一聲祖母吧。”老太君望向秦鳳鳴,目光多了溫和,少了過去的苛刻挑剔。“以後你們也都這麽叫。”
秦鳳鳴難以自持地紅了眼眶。“是,祖母。”
被老太君願意打開心結,接納庶出兒孫的舉動所感動的婉锳,突然想到來秦府的目的,左顧右盼,就是沒瞧見硯哥兒的小小身影。
“金嬷嬷,硯哥兒呢?”她問。
金嬷嬷将喂了一半的蓮子湯交給身旁的婢女。“因為白姨娘最近心情不好,聽說曾孫少爺來了,讓婢女來說想抱一抱孩子,老太君便同意了。”
此話一出,秦鳳鳴的臉色頓時煞白。
“唉!失去了抱孫子的機會,又怎麽會不難過?為了讓她早點打起精神,我就讓奶娘把硯哥兒抱去她院子裏,也因為是她,我才同意,換作其他人,我可是不放心。”就因為白姨娘向來安分守規矩,性子又好,進秦府多年,從不生事,老太君才會答應。
婉锳不禁想到那天遇到白姨娘時,她看着硯哥兒的可怕眼神,頓時覺得很不安。“我到白姨娘那兒看看……”
“我帶大嫂去。”秦鳳鳴心頭連打了好幾個冷顫,于是讓妻子先行回房,然後和婉锳一塊兒往外走。
“白姨娘近來可好?”婉锳随口問道。
秦鳳鳴滿是歉疚地瞥了她一眼,若硯哥兒因而受到傷害,他永遠無法原諒自己。
“有請六安堂的紀大夫來看過,也開了幾帖藥來喝,不過還是成天悶悶不樂的,把自己關在房裏,也不太跟人說話。”
“咱們還是走快一點。”她不知怎麽有種不太好的預感,這一回真的希望自己的直覺出錯。
“大嫂,我……”秦鳳鳴實在說不出口,只能極力掩飾內心的恐慌,祈求不要出事。
見小叔一臉欲言又止,她不禁納悶。“什麽?”
“沒、沒事。”在這一刻,他不禁痛恨自己優柔寡斷的個性,隐瞞兄嫂這麽重大的事,實在不可原諒,但願白姨娘沒有做出傻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