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深海裏的女王13
不管是人還是動物，在期限到來的前幾天，仿佛是有感覺的，而動物對于這種感知則更為明顯。
蘇辛清楚的知道，自己快死了，好在沒什麽波折，是老死的。
只是她覺得，這樣對她的愛人很不公平，但是沒有辦法，從在一起的那一刻起，就應該知道有這樣的結局。
她的容顏停留在自己的成熟期，不會老去，仍然是那般吸引人的模樣，可是她老了，很老很老了，老到在很久之前人魚族的女王就已經換人了。
黎雲汐今天75歲，在蘇辛那個時代，這應該是一個活得蠻長的年齡了，可是在這個時代，這個面臨還算壯年，身體的機能各方面還非常的不錯。
這不是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的悲劇，而是君與我同生，卻沒有長久時。
這對黎雲汐來說是一種折磨，看着愛人離開卻無可奈何，她搶不過死神，也無法阻止愛人離開這個世界的步伐。
在她們在一起的第七年也就是結婚有孩子的那一年，黎雲汐就已經知道蘇辛壽命的事實，她的愛人的生命，只有她的一半長。
黎雲汐知道之後十分慌亂，抱着蘇辛不知所措，蘇辛安慰她說沒關系，我們還有四十三的時光一起過，她的餘生都會是她。
可是黎雲汐那種恐懼卻沒有減少，區區四十三年而已，雖然聽起來非常漫長，可是一步步走過去，好像也就那麽短的距離。
黎雲汐去找高莺，問她有沒有延長人魚壽命的辦法，卻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高莺說，不可以。
這是生物進化的法則，自然規定人魚的生命是八十年，那麽就是八十年，他們不是病死，而是老死的。
這種東西修改基因或者注射外物幹擾也沒有用，人魚體內細胞失去活力，什麽也救不了。
黎雲汐沒想明白的那幾天情緒非常不對勁，蘇辛都不敢提什麽有關于自己的話題，只能不停地轉移黎雲汐的注意力。
明明是她要先死，這個人卻委屈崩潰的像是天要塌下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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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蘇辛想，如果當初她沒有那樣和黎雲汐搞在一起，黎雲汐現在會不會有不一樣的人生，身邊陪伴的或許是能夠陪她到老的人。
不過随後蘇辛就推翻了這種想法，沒有這樣的如果，黎雲汐喜歡的是她，那幾天她們哪也沒去，黎雲汐抱着她，陪她在家裏。
幾天之後黎雲汐恢複正常，可是卻粘她黏越發厲害。
阿水長大了，而且是長的很大了。
她已經結婚并且有了自己的小孩。
蘇辛當了奶奶，抱着自己的孫子開心的不行，黎雲汐也開心，在阿水一家走了之後，卻待在房間裏黑着臉。
阿水越大，蘇辛就越老，她剩下的時間就越少。
十四明确的告訴蘇辛，她的生命還有三天。
十四爺，我覺得這樣的老死，對黎雲汐來說，是一種淩遲的痛苦。
【嗯。】
蘇辛不知道該和誰說這樣的話題，黎雲汐肯定不行，所以只好找自己的小夥伴聊聊人生。
由于十四對她上一次記憶的模糊，又經過了這麽多年，她已經不大記得瞿非輕的模樣和她們之間的故事，可她記得自己被幹淨利落的捅了一刀，這事來的太快，她們都沒想到。
瞿非輕是崩潰式的痛苦，就像一下被閘刀斷了頭，可是黎雲汐是淩遲式的痛苦，她事先知道她會這樣離開她，如果是一起老去也無妨，可惜不是。
十四爺，我是不是不該談戀愛？
明明都是與任務無關的存在，僅僅只是因為她想。
【在下并不這麽覺得，适當的感情調劑有利于宿主的身心健康，這是宿主在任務之外的自由。】
十四是覺得，自己宿主開心就好。
可是每次我離開之後，她們都會很痛苦。
所以她插入她們的生活，真的是對的嗎，蘇辛僅僅只是因為自己開心自己想要而已，她對瞿非輕有感覺，所以她和她好了，再新的人生中，她對黎雲汐有感覺，所以她和黎雲汐好了。
其實玩的是你情我願，是蘇辛先開始的，但是放不下的是她們，所以蘇辛和她們有了關系。
【可是她們幸福過啊，而且幸福了很久很久。】
雖然遲早要離開，但是人還遲早會死呢，生下來不就是為了在這人間走一遭嗎，如果為了遙遠的痛苦而躊躇不前，那麽就不會有眼前的幸福了。
對哦。
蘇辛也不想這些了，她抱着黎雲汐的腰，親了親她的臉。
“五十年，”蘇辛慢吞吞的說，“我們在一起快五十年了。”
“嗯。”
黎雲汐摸着蘇辛依舊燦爛的金發。
“全世界都知道我們相愛。”
“嗯。”
“別難過好不好？”
“做不到。”
黎雲汐把自己埋在蘇辛的懷裏，聽着蘇辛的心跳。
“五十年對你來說是不是很短？”
蘇辛問。
“嗯。”
黎雲汐直接的回答，對啊，很短，只是她生命的三分之一。
“為什麽沒有早點遇見你呢。”
黎雲汐想，為什麽人類不早一點發現人魚的蹤跡呢，她又為什麽沒有早一點出現在那裏。
“不早不晚，剛剛好，在我成年的時候，如果不是因為那時候和巨鯊搏鬥，我就不會上淺海，最後也不會在海灘上，然後被你撿回去。”
黎雲汐低低的應聲。
“五十年對我來說很長了，幾乎都和你待在一起，我把我所有都給你了，所以不要難過了。”
我很貧窮，我的生命只有八十年，但是我給了你五十年，盡管對你來說不夠，可是我已經拿出了我的一切了。
黎雲汐的身體好一抖，聲音像是快哭出來。
“我知道。”
蘇辛連忙捧着她的臉，上面沒有眼淚，那種近乎哽咽的聲音就好像是她的幻覺。
最後三天，她們沒做。
只是安靜的如平常一樣的喝水吃飯，她們拒絕了一切來客，包括阿水。
時間溜走，誰也抓不住。
這一天，終究還是要來了。
“帶我回海洋吧。”
蘇辛說。
生于海，終于海，這是每一條人魚的宿命。
“好。”
黎雲汐仍然是像年輕的時候那樣摟着她，盡管在這五十年裏，去玩已經完全可以自己走路了。
阿水等在門口，亦步亦趨的帶着孩子和愛人跟在母親的身後。
黎雲汐穿了下水的特殊服裝，和蘇辛一起待在海裏。
“謝謝你，還有……對不起。”
蘇辛笑了起來，整片海洋逗在襯托她的美麗。
她走了。
人魚死去的時候，是沒有屍體的，化為泡沫，随着海水的流動變成虛無。
她的人魚小姐就這麽消失在她的面前，像故事裏一樣的虛幻，不過瞬間，她的眼前只有蔚藍色的海水。
【身體已死亡，交接空間返回中。】
蘇辛回來了一片白色的空間，摸了摸自己黑色的頭發，還有些不太習慣。
【原世界返回中，凍眠狀态接觸，生命結算中，現實世界生命結餘21個月，請好好享受生活，有任務我會再來找你。】
十四對着蘇辛說。
【世界記憶模糊中，已經幫助了宿主處理了，不會影響正常生活的進。】
好的，十四爺，再見。
【再見。】
蘇辛躺在裘輕輕家的大床上，睜着眼睛，然後在床上滾了滾。
【你離開後的世界】
黎雲汐以為自己撕心裂肺的嘶吼了，可是她卻一點聲音也沒有發出來。
“連個念想也不留給我。”
現在的技術，早就可以讓屍體處于冰凍的狀态，不會腐朽，就像睡着了一樣。
可是現在這樣，連屍體也沒有，能看着她的希望也沒有了。
“連個念想都不留給我，”黎雲汐喃喃自語，重複着這句話，“不留給我。”
“說謝謝對不起有什麽用！”
黎雲汐握着海水，什麽也握不住。
黎雲汐想就這麽死去，死在蘇辛停留過得地方，可是卻被阿水給救了出來。
“母親，媽媽不會想看到你這個樣子的，你這麽難看的死在這裏有用嗎？”
黎雲汐如果死在海裏，屍體都不會留下，只會留下白骨，魚類會啃食她的身體，多難看。
黎雲汐定定的看着她和蘇辛的孩子，表情恍惚。
黎雲汐辭去了自己的職務，被國王勸阻。
“父親，如果你阻止我，我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夠控制住自己不去制造血腥。”
黎雲汐的眼神極冷，國王嘆了一聲氣，便随她去了。
黎雲汐和蘇辛的光腦裏存了好多她們的照片，黎雲汐還給蘇辛錄了好多視頻。
她把自己沉浸在和蘇辛過去的記憶裏，假裝那個人還陪在她的身邊。
“快去吃飯。”
光屏裏的蘇辛笑眯眯的催促。
“好。”
黎雲汐點頭，坐在餐桌上，慢慢的吃着飯。
“洗澡洗幹淨一點，不然不許上床。”
金發的人魚小姐表情神氣，眼角眉梢帶着風情。
“好。”
黎雲汐拿着衣服走進浴室，一邊看着光屏裏蘇辛的照片一邊洗澡。
“好啦好啦，喜歡你，喜歡。”
光屏裏的蘇辛臉色微紅，哄着黎雲汐。
黎雲汐一怔，蹲了下來，水流沖刷着她的背部。
淚珠順着水流一起砸到地上，黎雲汐抱着自己。
我好想你。
“小沒良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