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盛夏午, 空氣悶熱異常,熱風往臉上撲估計能直接把妝都給融化了。

西郊這離公共交通遠,陳喋拖着行李箱, 打了出租車到最近的地鐵站,鼻尖兒上都冒着幾顆小汗珠,額角的碎發沾濕在臉頰上。

她原本想就按合約上來, 等明天正式畢業,她就從別墅搬出來。

可昨天聞梁那句“那你現在還跟我睡在起幹什麽?”, 讓她刻都待不下去, 于是等早上聞梁出門後就開始收拾行李。

這決定做得沖動,連房子都沒租好。

地鐵坐到乘合站下,走出地鐵站夏櫻已經停車在路邊等她了。

夏櫻見她出來便跑過來:“哎呀這是怎麽回事兒,給我打電話的那個號碼不是你的啊?”

陳喋拿出手機給她看:“沒電了,借的。”

昨天被那鬧,都沒記着充電。

“我還以為你被綁架了!!”夏櫻拍大腿,忽然注意到她臉頰上隐約的痕跡, 靜了靜, “你哭了?”

“分手了。”陳喋說。

夏櫻愣住。

“突然覺得沒意思, 就分了。”陳喋聳了下肩膀,“今晚得在你住,來不及租房子了。”

夏櫻張了張嘴,拍拍她頭:“沒事, 我那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陳喋笑她:“我自己要搬出來的, 你表情怎麽凝重的我被甩了似的。”

夏櫻很不給她面子:“你現在表情不像是被甩的, 像是男朋友死了。”

她說着, 主動給她拿上行李箱,“快上車吧。”

——

夏櫻住在世紀港灣, 個人住,140平,陳喋住進去綽綽有餘,只不過她連次卧都沒布置下。

到家她就忙着把備用的床褥被子拿出去曬太陽。

陳喋:“你放那吧,會兒我自己弄下就行。”

“沒事,午我們吃什麽啊?”

“随便吃點吧。”

夏櫻說:“那你看看我冰箱裏有什麽。”

陳喋給手機插上電,過去打開冰箱,非常符合夏櫻獨居少女的身份,沒什麽食材,只有滿滿的碳酸飲料。

陳喋翻找半天,拿出包面條檢查過日期。

“煮個面吧?”

夏櫻點頭:“行。”

陳喋多抓了把放進燒開的水裏。

這些還是她從以前那個家就會的,自從和聞梁在起以後就再沒機會自己沾手做這些了。

旁夏櫻倚着桌:“你搬出來你男朋友……呸,前男友,什麽反應啊?”

“他不知道,我走的時候他早就去公司了。”

“啊?”夏櫻沒反應過來,“那他會不會來我這找人啊?”

“不會。”

陳喋看了眼時間,估計聞梁現在已經知道了,又看向桌上已經充電開機的手機,她勾了下唇角,“應該連個電話都不會跟我打。”

夏櫻難以理解。

兩個人在起這麽長時間,怎麽會對突然離開毫無反應呢?

就連當初她剛發現許志燃劈腿,氣憤羞恥的同時也有沖動想問問他到底是因為什麽,也想卑微地去問這是不是假的。

陳喋把面條盛出來。

她和聞梁之間的關系是不平等的,盡管在外人眼裏或許也能看到聞梁對她不錯的那面,但這種不錯更像是種居高臨下的施舍。

聞梁在她16歲那年把她帶回家。

施舍她住處以及舒适的生活,再後來又施舍給了她那點對其他人沒有的縱容和偏愛。

可所有切都不是建立在平等關系上。

甚至于他給的越多,這關系就越不平等。

她跟他提合約的事,聞梁只會覺得她是因為受了委屈所以像個跳梁小醜在他面前找存在感。

現在她聲不吭搬出來,聞梁也許只覺得這也是她在鬧。

所以不會給她打電話,像對待只不聽話的寵物,只等着她想明白了自己灰溜溜地回去。

——

第二天就是畢業典禮。

這晚是陳喋六年來第次真正離開聞梁後的第晚,意料之的沒有睡好,到天将破曉才入睡。

睡夢還各種被從前的聞梁糾纏,怎麽也不舒坦。

醒來時才六點。

她打開行李箱。

她沒有把別墅的衣服都帶來,留下了那些聞梁給她買的昂貴名牌,帶來的都是極簡單的衣服。

夏櫻打着哈欠起床時就看到陳喋已經從樓下早餐店買了兩份早點回來了。

白T配上牛仔褲。

夏櫻睜大眼:“你就這麽穿着去參加畢業典禮啊?”

“不然呢。”

“這可是畢業典禮!你還要上臺代表講話呢!你穿這樣也太低調了吧?”

陳喋笑:“我要高調幹什麽。”

“不行,你可是校花,咱們得風風光光的畢業。”夏櫻不同意,立馬沖回自己卧室挑了件最挑身材也最顯身材的衣服出來。

連吊牌都還沒拆。

當初逛街時夏櫻就看上這件衣服當即買下來,可後來也找不到機會穿。

酒紅色吊帶裙,帶細閃。

好看是好看,可不适合的人穿上反倒會被衣服壓下去,夏櫻直沒敢穿,就這麽放在衣櫃裏。

陳喋拗不過她,只好換上裙子。

席紅裙到膝蓋央,底下是雙玉砌的腿,她腿型極漂亮,瘦削白皙,跟腱很高,線條流暢彈性。

兩凹鎖骨能養魚,深陷進去,黑發白膚,疏離卻誘人。

夏櫻看呆了,比了個大拇指:“絕了。”

——

畢業典禮和80周年校慶趕在塊兒,學校裏都是寫着80周年的小彩旗,弄的很熱鬧。

陳喋是表演系第,在畢業典禮上還要作為代表發言。

發言完畢,她從臺上下來,走到導師旁邊。

應書問:“聽說你已經簽好《簪花》的主演了?”

“嗯。”

“什麽時候進組?”

“下月初,還有半個月左右吧。”

應書拍拍她肩膀,欣慰道:“不錯,是個好的開始,你這孩子我相信肯定能有成績。”

陳喋笑了笑:“希望吧。”

事實證明,夏櫻給她挑的裙子是個正确的決定,陳喋在臺上畢業發言的照片被人拍了發上學校貼吧,已經蓋了高樓。

【嗚嗚嗚嗚學姐真的美絕了!】

【陳喋真的長在我的審美上。】

【這種裙子只有我腦婆撐得起來(發出猛男的聲音!】

【校花是表演系的吧,她們這屆牛人多啊,除了自帶流量進來的還有幾個都已經拍上星劇了吧,為啥校花都沒動靜啊?】

【這種人間富貴花肯定只是來享受人間的啦。】

【校花大那組寫真火了以後就有劇本找她女號了啊,專業課第顏值氣質在線,要是答應去演早火了。】

【就這脾氣當着這麽多人面扇人巴掌,進了娛樂圈也早被封殺了。】

【人家男朋友厲害啊,開幾千萬布加迪的,直接出錢投資拍電影都沒問題。】

【我要有這種男朋友只想不勞而獲。】

過了沒會兒,有人回了條貼,改變了那條帖子的走向。

【剛才畢業典禮上我站在校花和她朋友旁邊,聽她在講搬家的事啊,好像是和男朋友分手了?】

【分手了?!

【驚了!陳喋從剛入學就是說有男朋友的吧?】

【我操??恭喜漂亮姐姐又成為廣大單身狗的共同財富!!】

【?這消息準不準啊,我朋友已經在開始寫情書了。】

【樓上笑死,不管準不準都不影響校花拒絕你朋友嗷。】

【真實畢業季=分手季。】

……

——

溫遠集團。

今天公司所有人都能察覺到他們這位聞總心情非常不好,以至于整個公司都是低氣壓。

大家做事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觸了他的逆鱗。

聞梁沉着臉坐在辦公桌前。

半晌,他合上件,擰眉按了按太陽穴,呼內線叫助理進來。

“聞總。”朱奇聰進來。

他聲音很平:“陳喋回去沒。”

朱奇聰颔首:“我現在去問。”

他撥通電話給周嫂,得到陳喋并沒有沒回別墅的回複。

朱奇聰心下緊,生怕聞梁發火,強裝鎮定道:“陳小姐目前沒在家,需要我去查陳小姐在哪嗎?”

聞梁黑臉。

他不笑的時候模樣很恐怖,尤其眉角上的那道疤。

朱奇聰心裏打着鼓,想着上回競标結束車上聞總問他的話,遲疑着提議道:“聞總不如給陳小姐打通電話看看,也許就能解開誤會了。”

聞梁輕嗤聲,不知是嘲諷還是不屑。

他擡了擡手,示意他出去。

朱奇聰颔首便立馬出去了。

聞梁靠近辦公椅背上,撈過煙盒抽支叼在嘴裏。

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煩躁的感覺了。

這種因為事情不受掌控而引起的煩躁讓他沒法冷靜。

——

陳喋對于聞梁的反應估計的很準。

所以沒有收到他的信息或者短信也不會覺得失落,反而是種說不上來的輕松感。

她和聞梁在起六年。

這六年裏,她對聞梁最初的心動使她把真正屬于自己的那部分打碎了去契合聞梁,混在起,漸漸沒了自我。

就像是聞梁養的只貓。

到現在終于是屬于她自己的了。

畢業典禮結束,陳喋走在最後離場。

外面陽光正好,空氣裏都是暖呼呼的味道。

她站在陽光下,眯着眼伸了個懶腰。

手機這時候響起來,是個陌生號碼,陳喋接起,那頭通知她去壹銘娛樂面試。

前幾天陳喋向幾個娛樂公司投了簡歷,畢竟決定了要進娛樂圈,陳喋沒有經驗個人孤軍奮戰說到底是不現實的。

壹銘娛樂不是老牌娛樂公司,而是近幾年發展起來的,規模擴大速度很快,而且據說公司總裁手下還有個影視制作公司,資源豐富。

從學校出來後,直接搭地鐵去壹銘娛樂。

負責接待陳喋的HR是個年輕女人。

陳喋帶着名導大制作《簪花》的電影資源進公司,其他各方面條件都好,簽約不是問題。

确定下來後,HR告訴她後續工作以及經紀人的安排公司需要開會後決定,她便沒在公司多待,道別後就直接下樓。

陳喋站在公司門口,剛撐開傘,迎面走來個男人。

有點眼熟。

陳喋看着他,輕輕眯了下眼。

男人也看到她,笑了,開口:“妹妹!”

陳喋:“……”

她想起來了。

陳邵。

她那個似乎腦子不太好的血緣上的表哥。

陳喋沒什麽興趣和陳家人糾纏,扭頭就想走,又聽陳邵問:“你今天是來簽約的?”

陳喋腳步頓,回頭:“你怎麽知道?”

“很不巧。”陳邵溫和地笑,抽了張名片給她,“這家公司是我的。”

名片上赫然寫着壹銘娛樂董事長。

陳喋掃了眼名片上的字,忽然意識到什麽:“叫我來面試簽約,是你的決定?”

“算是吧。”

陳邵看着他這位流落在外的妹妹,柳眉細黑,微微攢起,臉頰上搽了透亮的粉,陽光底下閃着光。

再次感慨,可真他媽便宜了聞梁那野人啊。

陳喋皺眉:“陳家的意思?”

“怎麽可能,陳家公主能同意麽。”陳邵語氣不屑。

“那是為什麽?”

“因為你有投資價值,其實看得出來聞梁沒虧待你,你可比陳舒媛那傻逼看着像公主多了,現在的娛樂圈缺你這型的,我覺得你能給我帶來價值。”

陳喋看着他,輕笑:“太不真誠了。”

陳邵停頓片刻後通樂,笑的腰都彎下,最後往牆邊靠笑得肩膀抖抖地停不下來。

陳喋都不知道到底有什麽好笑的。

笑完了,陳邵聳肩:“好吧,那只是其部分理由,主要是我太閑了。”

“……”

“我挺煩陳舒媛的,就想給她找點不痛快。”

陳喋問:“她怎麽你了?”

“公主摔了跤,高跟鞋把我那等了大半年才提到的新車給劃花了。”

“……”

陳喋确認了這就是個傻逼,不想再搭理,剛要走卻被把攬住了肩膀。

“來,妹妹,我們來商量下後續的工作安排。”

陳邵似乎沒意識到這個妹妹他也只是第二次見面而已,非常熟絡的就把人帶到了公司對面的西餐廳。

陳喋莫名其妙,已經有些惱了。

可這些年的生活讓她很難做到安靜的西餐廳跟人争吵。

于是只皺着眉,低聲:“你到底找我幹什麽?”

“吃個飯。”陳邵打開菜單,邊說,“正好過幾天有個綜藝有個飛行嘉賓名額,趕在你進組之前,可以先打個熱度出來。”

陳喋愣,沒想到這麽快就有活動,也沒想到陳邵吊兒郎當的居然還真會安排工作。

這名額原本是公司另外個女練習生的,只是成團出道前被爆出戀愛新聞,于是直接就被封殺冷藏了。

陳邵沒多解釋,翻了翻菜單,叫服務員過來點餐。

剛點完擡頭,西餐廳門口忽然出現熟悉的身影。

陳邵“喲”了聲,陳喋擡頭,又順着他目光看過去。

幾個西裝革履的年輕男人走進來,身纨绔氣。

走在最後面的是聞梁。

他擡頭時目光頓,輕而易舉捕捉到陳喋的位置。

他神色如常,屈指彈了彈煙,又抽了口,丢進臺前的煙灰缸,而後大步走過來。

他向來目标明确,穿過方才走在他前面的幾人。

前面幾人面面相觑,沒反應過來。

就看着聞梁快步走到個女人身邊,捏着她手腕把人拽起來,按在旁邊空桌的沙發裏。

緊接着他拎起椅子,椅子腿在地面上摩擦出刺耳的聲音,在播放輕音樂的會場非常突兀。

衆人齊齊頓,朝兩人看去。

他在陳喋旁邊坐下,長腿勾,踩着另把椅子,手懶散搭在她背後的椅背,眼底漆黑,看着她。

西餐廳內片寂靜。

陳喋對上他視線,同樣沒說話,只聞到他身上的煙味。

其他人都是頭回見到陳喋,不知道眼前這什麽情況。

只不過看清陳喋的臉後就隐隐約約騰起種預感――這大概是聞梁手機裏那位“靈靈”。

那現在這是……要幹什麽?

怎麽看着要打起來了。

最後還是肖轼率先開口打破這詭異氣氛:“阿梁,這誰啊,不給我們介紹下?”

意料之沒得到回應,肖轼算是這群人和聞梁交情最深的,也不在意,轉而問看着好說話的那個:“你是咱們阿梁手機裏那個‘靈靈’不?”

陳喋擡眉,看他眼,點頭。

“總算是見到本尊了啊!我們可想見你很久了,阿梁就他媽不帶出來!”肖轼擡手給她打招呼,“不愧是能把阿梁迷得神魂颠倒的,真百聞不如見。”

聞梁臉色黑,看着肖轼:“松手。”

肖轼這才注意自己那手不知道什麽時候碰到陳喋肩上了,吊帶裙,皮膚白得刺眼,他忙收回手。

這占有欲也是絕了。

“陳喋。”

聞梁開口了,他聲音偏啞,像豎了個低音炮,又藏着警告的意味。

“鬧脾氣也是有限度的,真覺得我對你脾氣太好了?哄着你還跟老子鬧。”

他緊抿着唇,正努力壓着自己怒火,最後緩聲說:“晚上跟我回去,其他我不追究。”

他永遠這個樣子,就連妥協也高傲。

陳喋笑了笑:“聞梁,我不是在跟你鬧脾氣。”

周圍圈人實在對聞梁家裏那位太好奇了,紛紛屏息凝視,沒想到卻是聽到這樣的內容,頓時大氣都不敢出。

這簡直女豪傑啊。

“這六年,我很感謝你,沒有你我肯定不會是現在這樣的。”陳喋淡淡說,“但我不想做那只被你養着的貓了。”

她看着他,下巴微擡,語氣堅定,“我不屬于你的。”

聞梁喉結重重滑動了下。

陳喋起身:“再見,聞梁。”

說的極其灑脫。

聞梁唇線繃緊,指節用力到泛白,幾乎要破骨而出。

片刻後,他又倏的笑了,擡眸勾唇,冷冷贊她:“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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