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睡裙換黑色吧, 白色不夠性感。”這晚臨睡前, 陸亭北盯着她的裙擺說。
這條是小吊帶裙, 低胸裙短, 已經夠性感了,蕭瀾低頭再三确認,最後扛不住他執着的眼神, 走去衣櫃旁換衣。白色櫃門掩住她的身體, 蕭瀾兜頭脫下睡裙, 撈了條黑裙換上。
“這件性感?”她表示懷疑。
陸亭北認真地點了下頭。
可到了深夜,陸亭北被噩夢纏身,醒時一身冷汗。
蕭瀾這次沒踢被子,但他往身旁一望, 從頭到腳都不受控制地戰栗起來。跟昨晚一樣, 他眼前蕭瀾的臉慢慢消失了,又變成那個中年女人。
他的陰影魔障不在于是不是白裙, 而是身旁躺着女人。
蕭瀾第二天一早照舊摸了個空, 陸亭北工作也很累, 她有點心疼起來, 琢磨着把招保姆的事情提上日程。下床出去, 廚房裏卻沒有人,她心頭詫異,開始四處找他。書房、浴室、游戲室進了個遍,不見人影。蕭瀾最後才推開客卧的門,沒想到陸亭北竟在這裏睡着了。
在睡夢中他也蹙着眉, 蕭瀾見他緊緊擁着被子,擔心他冷,于是開了空調。就這樣輕微的動靜也讓陸亭北翻了個身,他恰好背對蕭瀾,睜眼的第一件事是撈過手機看時間,看完順便回了幾條重要的消息,然後才撐着床坐了起來。
“吵醒你了?”蕭瀾輕聲問。
陸亭北渾身一僵,這才看見站在床邊的女人。
“沒有,這個時間我也該醒了。”陸亭北搓了搓臉,将眼鏡戴上,掀被下床。蕭瀾頓了幾秒,忽然問,“你就沒有什麽需要跟我解釋的?”
新婚第二天,他就丢下她一個人,寧願在客卧睡。蕭瀾的心情不由一沉。
陸亭北擡眼,喉結上下一滑,而後笑道,“昨晚有些緊急情況,我處理完已經很晚了,擔心吵醒你,就到這個房間來了。”
蕭瀾經歷過那麽多場感情,從中學到的一個永不出錯的技能就是——只用三秒就能判斷男人是否在撒謊。看他睡醒了都這麽疲憊,蕭瀾不忍拆穿,“嗯”一聲說,“我做早飯吧,一會兒去公司後,我找人問問有沒有可靠的保姆。”
陸亭北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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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瀾把冰箱裏的肉暫時收了起來,早飯做得很素。青菜炖豆腐、荷包蛋跟小米粥。陸亭北看了她幾眼,“你吃這些可以嗎?”
“能吃飽就行。”蕭瀾笑了一下,開始動筷。
陸亭北見她為自己妥協,心裏挺不是滋味,盯着蕭瀾看了一會,不知為何,他又有了反胃的感覺。今天沒有任何肉的刺激,這太嚴重了,陸亭北努力壓下這股強烈的不适感,豆腐跟小米粥都沒派上用場,他夾起碗中的荷包蛋,剛咬了一口,胃酸上湧。
他這次什麽都來不及說,直接沖進了洗手間。
蕭瀾立刻站了起來,椅子在地上劃過,發出一聲刺耳的聲響。她追上去,蹲在已經在嘔吐的男人身邊。他早飯剛吃了幾口,全都吐了出來。
蕭瀾心疼得眼睛發酸,她拍着他的背,等他變幹嘔時把人扶起,“忍一忍,胃裏沒東西了,再吐特別傷胃。我去倒杯溫水,你等一等。”
她端着溫水回來時,陸亭北扶着洗手臺站着,正盯着鏡子裏的自己看,他唇色蒼白,眼睛通紅,看起來憔悴又可憐。蕭瀾快步走上去,把水喂到他嘴邊。陸亭北彎着腰抿了幾口,他身體難受,半晌都沒有開口的興致。
蕭瀾安靜陪着他,等他慢慢喝完那杯水。
“婷婷。”蕭瀾喊他。
“嗯?”陸亭北垂眸望着她。
“一直這麽下去不是辦法,”蕭瀾斟酌再斟酌,把敏感字眼都隐去,磨得只剩二人心知肚明的話,“我認識一個醫生,他是這方面的專家,治愈率很高,治療過程既不漫長也會盡力為你減少痛苦,我帶你去見見他——”
陸亭北溫柔地打斷,“我有心理醫生。”
蕭瀾愣住了,沒想到他會這麽直白地說出來。
但下一句,卻讓蕭瀾的心往谷底沉去。
“整整二十年了,”陸亭北笑了笑,“并沒有好轉。”
蕭瀾着急地說,“也許是方法的問題,不同醫生側重的治療方案不一樣,你不試試怎麽知道結果呢?”
陸亭北看着她,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這其實就跟感冒一樣,發現不适沒有及時就醫用藥,一旦發作起來,那之後吃藥與否都是要扛個七八天。病久了,藥物和醫生都失去了意義,唯有靠自己了。”
“但是我擔心你啊。”
陸亭北伸手揪了揪她的臉,“沒事,這麽多年我早就習慣了。除了這時候會受點罪,不影響正常生活,只要你不覺得我每天吐來吐去令你惡心就好。”
“哪裏惡心了,不惡心。”蕭瀾小聲說,“我心疼還來不及。”
“可能還是昨天的後遺症,中午說不定就沒事了,別擔心。”陸亭北牽着她出去,稍稍填了下肚子,這次總算沒再吐了。
蕭瀾到公司以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小童喊過來。
小童乖巧地喊人,“小蕭總。”
蕭瀾問她上周幾項工作的進度,夾雜着幾句輕聲的私人問題。
“你有認識的人能來我家做保姆的嗎?打掃酌情,主要負責早晚餐,廚藝不必多好,幹淨就行。”
小童也小聲回答她,“有的,我有個表姐前幾天剛來A市,之前家裏條件不好沒能念好學校,太挑學歷的活兒她應聘不上,在我家附近的超市做過幾天收銀員,又累錢又少,昨天剛剛辭職。”
“人可靠嗎?”
小童點頭,“我親舅舅家的女兒,人不錯的。”
“中午讓她過來,我先見一見吧。”
小童的表姐叫劉倩,人長得白白淨淨,雙眼皮、大眼睛,一講話就臉紅。
蕭瀾問她,“你對我們家有什麽要求?”
“啊?”劉倩還是第一回 見讓她提要求的,之前她在老家也幹過保姆,那家有個半癱瘓的老人,每天晚上她得照顧她翻身,老人在床上躺久了,腿細身子沉,每回給她翻身,劉倩都累個半死。一整晚反反複複被她叫醒,幾乎沒睡過一個好覺。
蕭瀾笑了笑,“我的意思是,我們家想找一個能長期幹保姆的人,你還這麽年輕,以後戀愛結婚,閑暇時間上會有變化,所以我提前問一問。”
劉倩搖搖頭,“我不談戀愛,我不招男人喜歡,而且也不想結婚。”
在戀愛觀、婚姻觀上的差異,每個人都有緣由,蕭瀾不會過問,又問她廚藝怎麽樣。
劉倩腼腆地笑了笑,“家常菜會做,魚蝦肉啊,大菜做不好。”
“我們家吃素,找你正合适,”蕭瀾爽快道,“從今晚就開始吧,一天早晚兩頓飯,其餘時間你自己支配,八千一月,如果你有需要可以預支。”
劉倩睜大了眼,“這……太多了吧?”
多嗎?蕭瀾也沒自己請過保姆,只是覺得這個數挺吉利的,她愣了會兒說,“啊對了,有時候可能需要你陪我一起吃飯。”
劉倩沒理解,還是點了點頭說好。
蕭瀾跟陸亭北說找到了保姆,把家門密碼告訴了劉倩,陸亭北說晚點回家,于是下班後,她開車去了她今早提起的那位醫生那兒。
徐醫生是她多年來的心理醫生,但其實蕭瀾主動找他的次數屈指可數,大部分時候是徐醫生想起她來,就問問她的近況。蕭瀾的毛病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只要她自己注意跟人一起用餐就絕對不會有事,有事的時候都是她故意為之,想看自己好了沒有。
“聽說你結婚了?”徐醫生一上來就笑問。
“對啊,新婚第三天。”說起這個,蕭瀾心裏有點愧疚,畢竟徐醫生對她來說也算恩人,卻沒被邀請參加她跟陸亭北的婚禮。
徐醫生饒有興致地看着她,“為什麽突然想起來找我?”
蕭瀾抿抿唇,“我最近遇到一個人,他好像跟我一樣有什麽心理陰影,不能吃肉。之前是吃到肉會嘔吐,現在更嚴重了,桌上沒有肉也會惡心。徐醫生經驗豐富,您知道這可能是什麽原因嗎?”
徐醫生直截了當地問,“你說的人該不會是你老公吧?”
一下就被看穿,蕭瀾沒否認。
“他吃肉會嘔吐,通常是之前在視覺、觸覺或味覺上有過這方面的強烈刺激,比如被迫見到、碰到和嘗到令他心理和腸胃都無法承受的熟肉或生肉,甚至是腐肉,讓他對其産生了心因性進食障礙。”
蕭瀾認真地聽着。
徐醫生繼續道,“至于他不見不吃也會嘔吐,說明在他身邊出現了能讓他産生相關聯想的東西,在形态上,很可能與他當初受到創傷的誘因相似,他最近新接觸了什麽,你了解嗎?”
陸亭北婚後第一次嘔吐是因為她用了他的筷子,聯想到他今天忽然跑去客卧睡的反常,蕭瀾只能得出一個結論。
“是我,”蕭瀾說,“這次的誘因,是我。”
作者有話要說: 為什麽昨天人那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