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七）做飯

日子在一天一天的過去，生活逐漸趨于了穩定。

楚長骥每天早上準點起來上學，準點下學，準點吃飯，除了沒有吃的東西不一樣，穿的樣式不一樣，學的內容不一樣，生活似乎并沒有什麽其他的變化。

人是一種很容易産生規矩的生物，而一旦産生了規矩，就不想有什麽變化。

尹千書每天都會陪楚長骥去上學，看着他學習東西，看着他乖乖的吃飯，看着他跟同學們玩耍，看着他乖乖放學回家，寫完作業後睡覺。

只是小孩子的生活單一，尹千書的生活也沒有多麽豐富多彩，但作鬼三千年，也算是有幾個陰間的朋友。

“今天有朋友請喝酒，長骥，你能一個人去上學麽？”尹千書收到了友人的傳訊，跟小孩兒商量道。

楚長骥的腦子有一瞬間的空白，卻只是咬咬嘴唇道“可以的，”他垂下了頭，握着門把手出了門，關上門的一剎那，他看見本來站在門內的人突然消失。

去了他不知道的地方。

懸浮車停在門口，楚長骥默默的爬上了車，關好門，卻覺得本來不是很大的車子，空蕩蕩的可以塞下好多人都塞不滿的樣子。

小小的心髒很空，很慌張，劉像剛才先生突然消失時候的慌張，他是人，先生是鬼，先生去的地方，他身為人類，恐怕只有死亡才能到達。

如果先生只是他一個人多好……

小小的孩子心裏有着這樣的期冀，在心底紮根，只等着有一天生根發芽。

尹千書其實也沒去哪裏，作畫這種事情，剛開始是為了養孩子，但是在他有了一個固定的買家，且價錢不斷往上提的時候，作為一個悠閑了三千年的鬼，他有的時候，也有那麽點想偷懶的念頭。

“你還不回去麽？”優雅醇厚的聲音詢問道“你養的小家夥都快放學了。”

“多謝提醒，”尹千書從睡塌上坐了起來，将灑在衣服上的酒水抹幹不留痕跡，這才有幾分搖晃的站了起來“我這就回去。”

“就你這樣子，還沒出地府，都能掉進忘川河裏面吧，”陰離在一旁調侃道，然後被旁邊的陰白拍了腦袋“好好說話。”

Advertisement

“知道了，”陰離百無聊賴的将腿放在了桌子上，語氣中調侃的語氣不減“讓你養小孩兒，你還就真養了，養了也就養了，這還跟個媽似的早出晚歸，要想讓你像原來那樣，醉上個三天三夜，只怕還真不行。”

“下次吧，”尹千書打了個哈欠，該真有幾分歉意“難得你們請我喝酒，等過個十幾年，孩子養大了也就好了，到時候咱們再一醉方休，別說三天三夜，十天十夜我也奉陪。”

“行吧，陰白，你送他回去，我怕我送，我們倆得一起掉進忘川河裏面去，”陰離的語氣有種淡淡的依賴感，只是他自己沒有察覺，尹千書這麽多年了，也懶得說破。

“好，”陰白站起身來，先是把陰離扶着躺下了，這才攙了尹千書的胳膊“走吧，我送你，尹大先生。”

“多謝，多謝，”尹千書笑着道。

陰離桀骜，陰白穩重，身為地府最頂頂上的兩位鬼差，他們活的年歲，是尹千書的十幾倍甚至更多。

十幾年在漫長的生命中，已經顯得十分的微不足道，尹千書以前不适應，現在卻明白了，時間這種東西，是有比較的。

就普通人類生命中的一秒鐘在一生中的占比，人類同樣覺得微不足道一樣。

“這麽多年了，你都沒跟他捅破這層關系，不會覺得不甘心麽？”尹千書撫着額頭，确實有幾分的醉了。

平常他可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今天不知道為何，就多嘴問了一句。

“不着急，好事多磨，他開心就好，”陰白小心攙扶着他，笑着道。

他這樣說，尹千書卻知道并非是這個原因，先愛的人先輸，陰白看似穩重，事事都能解決一般，卻也怕一朝說破自己的感情，連朋友都做不了。

“愛情是什麽滋味呢？”尹千書有幾分的好奇“讓你們都這樣的趨之若鹜。”

“說不上來，大約是一種你一想到他，就覺得心裏很滿足的感覺吧，”陰白的神情很是溫柔。

“行了，就送到這裏吧，”尹千書也就是閑聊幾句，看着門口道“多謝你了。”

“好，回見，”陰白消失在樓道裏的時候，緊閉的門從裏面打開了，倒是吓了尹千書一跳。

小孩兒站在逆光的地方，看不見神情，只是莫名的，尹千書覺得這樣的場景有幾分的落寞，卻又意外的溫馨。

有個人在家裏等着他的感覺，還真不賴。

“吃飯了麽？”尹千書走進家門，帶上了房門問道。

“吃了，”楚長骥看着跟以往別無二致的先生說道。

“吃的什麽？”尹千書很自然的問道。

門內傳來詢問的聲音，帶着責任和溫柔的感覺，越來越像一個人類，而不是飄蕩了三千年的鬼魂。

陰白從牆壁裏面走了出來，他明白尹千書不想讓他見小孩兒的原因，鬼差見到人類，總歸不是特別好的一件事情。

而最主要的是，尹千書想要這個孩子，過上正常的人類的生活。

“還真是溫柔呢，”陰白搖了搖頭徹底從人間消失，回到了地府。

“你怎麽去那麽久？”一靠近，躺在那裏的醉鬼就抱着陰白的腰，開始清醒時不會有的折騰“我們來繼續喝！”

“乖，睡覺了，要不然該頭疼了，到時候我可不幫你完成你的工作，”陰白半是威脅半是溫柔的哄道。

一直哄着人睡着了，碎碎的額發遮住桀骜的眉眼，跟畫一樣。

陰白只是很正常的給他脫衣，擦洗，蓋好被子，然後躺下，多餘的一點沒有。

可是醉鬼就是喜歡滾着滾着躺進他的懷裏，扒在他的身上。

溫柔最是醉人心，太溫柔了，這個讓他溫柔以待的人，就是慢慢習慣，放不下，舍不得，沉溺其中。

“吃的海鮮粥，”楚長骥乖乖的回答道。

“只吃了這個麽？”尹千書在廚房裏面踱步，洗的幹淨的碗連點水漬都沒有，讓尹千書于從看起“吃那麽一點，不餓麽？”

楚長骥捂着肚子道“不餓。”

咕嚕聲頓時響得十裏八村的都能聽見一般，這聲音，絕對不是吃了飯的聲音。

尹千書的臉色沉了下來，楚長骥低着頭有幾分戰戰兢兢的樣子，抿着的唇卻有了幾分的笑意，在擡起頭的一瞬間，消失不見。

“為什麽不好好吃飯？”尹千書坐在沙發上，對小孩兒開啓庭審模式。

楚長骥低着頭不說話，完全就是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樣子。

“你本身身體就不好，不好好吃飯怎麽能補充營養呢，”尹千書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語氣過于嚴厲，将語氣放緩道“長骥，為什麽不好好吃飯，先生跟你說過什麽，一頓飯要幾菜幾湯？”

“不好吃……”楚長骥低着頭嗫嚅道。

“什麽？”尹千書懷疑自己聽錯了，皺着眉道“你可以挑自己喜歡吃的。”

楚長骥頓時擡起頭來，對上他的視線，小兔子一樣的眼睛周圍紅彤彤的，說話還帶着顫音“廚房自己做的老有一股子鐵鏽的味道，同學自己待的飯菜都是爸爸媽媽給做的，他們總問我為什麽沒有自己帶，是不是沒有爸爸媽媽……”

這語氣中的委屈就差把尹千書給淹沒了。

小孩兒這是明顯的自尊心受挫了，小朋友的問題直接就紮心窩子，也難怪他難受。

尹千書有些無措，試探的問道“那我們請個保姆回來做飯好麽？”

楚長骥眼睛裏面已經開始凝聚淚珠珠了，就看着尹千書，仿佛随時要掉下來的樣子。

尹千書明白，這是無聲的拒絕，他頭疼的扶住了腦袋，酒意上湧，勇氣一生，嘴巴就管不住了“以後先生給你做飯。”

“謝謝先生，”小孩兒反應賊快，讓尹千書連反悔的機會都沒有，一眼看過去，小兔子眼睛哪裏還有淚珠珠，全是一片明亮和期待。

被這小家夥給下套了，尹千書得到了這個認知，卻也沒有什麽生氣的感覺。

沒有父母，是一件很仿徨的事情，尹千書懂，所以不想讓這個孩子那麽的仿徨，而這點小小的要求，能滿足的，他都會盡量滿足。

打發孩子吃了點飯菜去睡覺，尹千書又開始發愁了。

剛才算是又湊合了一頓，但是明顯明天躲不過去。

他倒不是不會做，只是他生前是個大夫，熬藥的手藝倒還行，做藥膳功效也相當不錯，但是正常的飯菜，他怕他萬一做出個藥味，或者能毒死個人，心裏就不是特別的有底。

糯米團子在暖烘烘的被窩裏面睡的正香，尹千書卻在醒酒後開始折騰廚房裏面的那套用具。

琢磨着時間，尹千書把剛剛蒸好的蝦仁雞蛋羹取出來，嫩嫩的雞蛋上點綴着蝦仁，看着跟圖片上面一模一樣，尹千書悄悄松了口氣，端着碗出了門，幸好這是在夜半三更的時候，要是白天，一個碗不憑借任何外力在飄浮，絕對能吓死不少人。

作者有話要說：  對不起，我又忘記放了π_π，我怕不是得了健忘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