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二十七)虞美人
夜晚的風很冷, 吹的楚長骥似乎要将手伸進火堆才能感受到那溫度一樣,橙色的帳篷只需要按下按鈕就會自動彈開,尹先生選的帳篷, 質量和方便程度自然是最好的。
只是帳篷的主人久久沒有進入,只是在火堆旁烤着手像是在等着什麽,而尹千書也從躺着變成了警惕的坐着, 手指抓着樹幹, 似乎能感受到那不同于風吹樹葉的沙沙聲。
長刀從刀鞘中緩緩的滑出,在鳌鉗突破帳篷而出的時候, 跟刀刃相接,發出嗡......的聲音。
刀刃震顫不休, 楚長骥微微蹙眉,一手按在地上借力,人已将離開了那個地方。
随即幾只蟲獸跳了下來, 不畏懼火焰, 直接踩滅了那裏。
火紅的灰燼在黑暗中散發着微光,楚長骥貼着樹,将身體完全附在上面, 然後側眼看去,微微皺了皺眉頭。
眼前的蟲獸分明跟他之前殺的有些不一樣, 體型更小, 蟲甲更為堅硬,背後有短翅,似乎不能飛行, 卻行動更為迅捷,有一種精悍的感覺在。
它們張口發出微微的聲音呼喚同伴,口中猙獰的獠牙上幹涸的血液,證明着它們同樣對血肉存在着空前的興趣。
尹千書還是站在原地,蟲獸并不能察覺到他,他看着楚長骥所在的位置道:“你也察覺到了吧,這是中級蟲獸,背後有短翅而不能飛翔,行動比低級的蟲獸迅捷,弱點在翅根和腹部的節點,長骥,行動小心。”
楚長骥沒有應答,而是屏住呼吸,貼着樹幹緩緩的移動,在一只蟲獸探尋過來的時候驀然出手,長刀從震鳴不斷的蟲獸翅根拔出,楚長骥微微皺了皺眉頭,忽略了一瞬間的頭痛,再次移動開去。
只是在這次,卻沒有那麽好運了。
中級蟲獸的探知力似乎要比低級的強上數倍,力量也大上很多,中間的蟲獸振翅了幾下,立馬有蟲獸分散開來,樹木在鳌鉗揮動間成片倒下,它們對于血肉的渴望,沒有什麽可以阻擋。
“嘁......”楚長骥從藏身的樹後借力彈了出去,一手握着匕首,一手拿着長刀,迎向了成群結隊的中級蟲獸。
想要殺掉他們,就要比他們更快,比他們更強才行。
“你說什麽?”鮑歌行整張臉都肅了起來:“沒有發現他的蹤跡?城門經過的人臉上沾着泥的也檢查過了麽?他那個樣子,怎麽可能忽略得掉,城門沒有,酒店門口呢?”
“鮑隊長,如果他真的像您說的那樣厲害,想要甩掉我們的蹤跡,不是易如反掌麽?”有團員報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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鮑歌行撓了撓臉頰道:“說得也是,可是就這樣回去,沒法向團長交代啊。”
團員默不作聲了,論起對團長的畏懼,他們并不比鮑歌行要少多少,即使那是個女人。
“算了,也指望不上你們能提出什麽好的建議,”鮑歌行擺擺手道:“繼續派人盯着這幾個地方吧,注意城裏的動向,一旦發現人的蹤影,立馬彙報給我,并且對待他的态度一定要恭敬。”
“是,屬下明白了,”團員領了命令離去,吩咐底下的人去做事了。
鮑歌行擺了一天的攤,問他的倒是不少,就是大魚一條沒有撈到,全是些魚苗苗,給他當手下都不夠的。
回到公館的時候又是深夜,鮑歌行在客廳慚愧的低下了自己毛絨絨的頭顱道:“團長,我們沒有找到人,那小子太狡猾了,他來城裏的時候臉上糊着泥,結果一洗幹淨跟換了一個人一樣,晚上也沒有從城門發現,我只能派人繼續盯着,一找到他的蹤跡立馬帶他過來。”
“嗯......”虞歸晚的聲音輕輕的發了出來,她似乎剛沐完浴出來,渾身只裹了個浴巾,随着慵懶的坐姿,只要你想看就能一覽無餘的大長腿,火紅色頭發上的水一滴滴的從發尾滑落,調皮又暧昧的順着鎖骨下滑,直直蜿蜒進被包裹着的大白兔之間。
這遇上個直男立馬就能撩成個神經病,鮑歌行卻連禮貌的擡頭一下都沒有,只剩下跟自己的黑蝙蝠抱着瑟瑟發抖。
虞歸晚摸了摸趴在肩頭的火紅蠍子的鳌鉗道:“寶貝,別吓他了,吓壞他了,別人用着可不方便。”
巨大的蠍尾這才緩慢的從鮑歌行臉頰邊離開,彎成漂亮的弧度,垂在自己的背甲之上。
虞歸晚随意挽了彎垂下來的頭發道:“你說你的人在城門口沒有看見他,東西區的城門都沒有看見麽?”
鮑歌行心有餘悸的看了那大蠍子一眼道:“是,都沒有看見。”
“他是從哪個區來的?”虞歸晚接着問道。
鮑歌行毫不猶豫的回答道:“F區。”
“有意思,”虞歸晚看着自己剛剛修好的指甲道:“F區那邊全是些垃圾,沒想到還能淘出個珍珠來,這還是他們第一次送人過來,他要真是你所說的高手,你的人不至于連蹤影都沒有看見就讓人跑了,既然在城門口沒有堵到,那就是沒有回來,派人盯着就是了。”
“可是我跟他說過夜晚不要在城外停留的,”鮑歌行跟頭頂上的紅眼蝙蝠一起歪頭道。
虞歸晚直接彈了他一個腦瓜崩:“說話就說話,賣什麽萌,城外雖然危險,可是對于真正的高手來說,可是個寶地,他若能回來,自然可以證實他的實力毋庸置疑,到時候恭敬的把人請回來就是了,在東區派人守着的時候謹慎一些,別讓那個色棍發現了聽見沒?”
“是,團長,”鮑歌行捂着額頭道。
虞歸晚千嬌百媚的橫了他一眼,摸了摸他毛絨絨的頭道:“乖,好好幹,做的好了團長獎賞你。”
鮑歌行笑得臉都要僵硬了:“做得好是應該的,不敢要獎賞。”
“哦?這麽乖,那把那小子的視頻給姐姐看看,看是怎麽個換頭法,”虞歸晚縮回了手道,興致勃勃的在鮑歌行打開視頻的時候看了過去。
畫面上的青年自有屬于那個年齡的俊朗和不符合那個年齡的冷漠和成熟,這樣的氣質雜糅在一起,在鮑歌行的肉眼可見中,他們團長的興趣更濃了,只見她紅唇微啓,勾了個十分明顯的笑痕道:“不管他是不是真的S級,都給姐姐帶過來,就沖這樣貌,姐姐養他都行。”
鮑歌行:“.......”
那感情我長得醜呗。
不過這話鮑歌行是沒有敢說出嘴的,雖然當時沒有看見少年的樣貌,但是那談吐,卻不像那起子野蠻人,如果團長真喜歡,那少年又沒有什麽本事,養來也不煩人,而如果是個真有本事的,憑他們團長的樣貌,想來他也不吃虧。
就是這事還真不能讓東區那個色狼知道,要不然知道他們團長寧願倒貼都不願意跟他睡,只怕臉都要綠。
哎,不對呀,這事還真得讓他知道不行。
“想什麽呢,這麽開心?”虞歸晚看着他包子臉上閃過的算計神色,驀然覺得很萌,伸手就掐了一下。
鮑歌行連忙捂臉從她身邊逃開道:“我把你喜歡這小子這事告訴東區那個,你看怎麽樣?一定能氣他一個仰倒,他要是生氣,自然要找這小子的麻煩,到時候,我們正好收歸囊中,跑都跑不了。”
虞歸晚聞言笑了:“要是這小子知道是我們傳出的謠言呢,要是他并不喜歡你家團長我呢,要是東區那個大尾巴狼不計前嫌呢?這世上不是所有的人都會拜倒在姐姐的石榴裙下的,雖然這是一個憂傷的事實,但是這事不能由我們來做,等那小子真的在我們麾下了再說,到時候何必氣他,直接掀了他的老窩都有可能,何必急于一時呢。”
鮑歌行聞言撓了撓腦袋,有些羞愧道:“是我見識淺薄了,沒有團長想的長遠,團長我錯了。”
“嗯,知道錯了就去領罰吧,”虞歸晚笑了笑道:“加上之前辦事不利的一次,姐姐乏了,先去睡美容覺了。”
她悠悠然的起身,擡腿上了樓,一點也不介意春光乍洩,露出自己美麗的身體來。
然而鮑歌行看見也跟沒看見一樣,畢竟作為一個彎成曲別針的男人,他還是喜歡男性向導來着,雖然荒星沒有向導。
這真是一個悲傷的故事。
鮑歌行主動去領了罰,倒也不是罰什麽,只是接下來兩個月能領到的能量點會被扣除罷了,就隊長能夠領到的能量點而言,這算是大懲罰了。
只是鮑歌行倒是對此沒有什麽怨言,做錯了事情就應該懲罰,要不然,哪來的威信紀律可言。
瓷器摔在地毯上發出稀裏嘩啦的聲音,即使地毯再柔軟,瓷器該碎的時候還是要碎。
“團長,別生氣,不過是一個小子,說不定他們是追的太遠沒有回來呢,”尖嘴猴腮的青年寬慰着窗前站着的男人。
S級的資質讓他顯的個子很高,只是過分膨脹的肌肉撐得衣服緊繃,讓他有一種過分鍛煉的感覺。
這種感覺并不會令人覺得讨厭,甚至在某種程度上,這種爆棚的荷爾蒙極度吸引女性的喜歡。
只可惜的是,A區本就女性稀少,在沒有普通人和向導的A區,女性的哨兵往往因為雄性激素過于旺盛,長的五大三粗的,只有個虞歸晚膚白貌美,大長腿看着就能感受到那腿架在腰上有多麽的美妙,只可惜,同樣是S級的哨兵,項城還真沒有辦法憑借着武力一嘗美人滋味。
“一晚上沒有回來,估計是沒法回來了吧,”項城敲擊在顯示屏上:“你派出去的人在淵獄森林邊緣就被全滅,我倒是不知道,什麽時候那裏的蟲獸已經這麽厲害了。”
尖嘴猴腮的頓時被他散發出來的威勢激出了一身的冷汗,結結巴巴的說道:“這個,屬下确實不知道怎麽回事,只要是那小子之前殺了咱們三個兄弟,我這才派人出去給他們報仇,沒想到......”
“如果不是蟲獸殺得,那就是那小子親自動的手,能一個人殺了你手底下30個人,說明他比你手底下30個人都來的有價值,”項城聽他說話,反倒是冷靜了下來:“給你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好好盯着城門,如果那小子回來了,拉攏過來,這罪就給你免了,如果沒有,讓他加入了西區的勢力,你知道輕重的。”
“是,”這人用胳膊小心的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道:“屬下一定盡力去辦。”
“去吧,”項城轉身看向窗外道:“出去把東西給我收拾了。”
“是是是,”那人捧起地上摔碎的瓷器匆匆的退了出去,沒有看見項城眼中看着西區方向的勢在必得。
自古英雄配美人,項城不喜歡那種嬌滴滴一碰就碎的向導,他就喜歡辣的,夠滋味的,虞歸晚哪兒哪兒都符合他的要求,就是手上握着的力量過于強大了。
而只要将她手上的力量變成自己的,權力和美人,就都是他一個人的了。
耀日初升,夜晚無盡的硝煙散去,楚長骥躺在蟲獸堆裏粗粗的喘着氣,眯着眼看見了初升的第一縷日光。
一夜過去,他活下來了。
圍着他的蟲獸被他宰殺殆盡,他也同樣傷痕累累,疲憊不堪的倒了下去,有先生在,他不擔心,卻沒有想到,剛剛睜開眼,看見的就是這樣美的耀日初升。
“醒了?”尹千書在他身邊詢問道,責備的話語中帶着關切:“你是真不想要命了是不是,真不想要的話,先生現在就替你了解了可好?”
“先生,我錯了,”楚長骥微微扭頭,直覺渾身黏膩的快要動彈不得,胳膊上,腿上還有腹部的傷口齊齊作痛,他仍然固執的看着尹千書祈求着原諒。
目光相接,看着自家少年眼中的祈求,自然是尹千書先敗下了陣來,他到底是舍不得少年就這樣在深夜中丢了性命,不僅僅采回了藥草給他療傷,還将之前被撕碎的帳篷給他當棉被蓋着取暖。
不想這個還不生氣,一想這個,他就知道他買的帳篷又沒有什麽用,純粹是用來吸引蟲獸目光的障眼法,少年壓根就沒有打算用。
“行了,好好休息吧,剛給你傷口敷了藥,別碰掉了,要不然傷口好不了,今晚你要是抗不過去,我就不管你了,”尹千書驀然笑了一下說道,笑容中竟帶着幾分惡作劇後的頑皮,讓楚長骥直接忽略了傷口的疼痛,愣在了當場。
只可惜一時忘了就只有一時,等到他反應過來後,那疼痛仿佛更加劇烈了,明明是皮肉上的傷痕,卻像是刮骨一樣的疼痛,讓他不斷劇烈呼吸着都難以緩解,他忍了許久,一直到忍無可忍的時候才張嘴問道,只是喉嚨早已幹澀:“先生.....你到底給我用的什麽藥?”
“草藥喽,”尹千書靠在樹上,連垂落在地上的衣擺都纖塵不染,仿佛天外來客一般,只是說出來的話實在是讓楚長骥哭笑不得:“藥是好藥,只是良藥嘛,總會比普通的藥多點什麽,身為男子漢,流血不流淚,忍忍就過去了,先生保證,一到傍晚,你的傷口就愈合了。”
楚長骥:“......”
多了點什麽?的确是多了點什麽,那種皮肉長好的又癢又痛,實在是最難以忍受的,可是偏偏先生生氣了,楚長骥只能默默的忍着。
中途尹千書喂他喝了些水,又倒了些營養液進取,然後繼續在一旁看着自家小崽痛苦求生。
一直到傍晚,藥效才緩緩散去,楚長骥閉着眼睛長舒了一口氣,這才緩緩從黏膩中坐起,身上的傷痕結疤後已經落痂,只留下些紅痕,只待明天大概就能盡數消去。
楚長骥看着一旁沒有絲毫愧疚之心的先生,微笑道:“多謝先生了。”
尹千書擺了擺手道:“不客氣,應該的。”
楚長骥:“......”
先生你學壞了。
傍晚起身,黑夜即将又要降臨,楚長骥匆匆拿出了食物,勉強填飽了肚子,迎接又一個夜晚的降臨。
就這樣白天躺着疼一天,晚上奮戰一整晚,一直過了一個月,白天臨近的時候,僅剩的匕首在最後一個蟲獸的身上斷掉,楚長骥躺在一堆的血肉中,知道自己需要回去補給一番了。
“長骥,你這樣好像被人奮戰了一晚上一樣,”尹千書給他上着藥,嘴裏也沒有閑着。
楚長骥的心情頓時跟日了蟲獸一樣,卻只能苦笑道:“先生,換個比喻行麽?”
尹千書扭頭笑了一下:“不行,我覺得其他的比喻沒有這個形象。”
楚長骥:“......”
先生不僅變壞了,還欠揍了。
他因為躺着的姿勢,看着尹千書因為換藥而彎下來的脖頸,優美,忻長,又帶着男子獨屬的鎖骨輪廓,讓他呼吸間不自覺的喉結上下湧動了一下。
尹千書藥敷到他腿部的時候,看着被頂起的那處愣了一下,仿佛随意道:“消耗了一晚上還挺精神。”
他沒有看楚長骥的神色,專心的将藥草敷完,拍了拍手道:“好了,你的恢複力比之前強悍一些,到中午估計就可以起身了。”
他說完身體漂浮着坐在樹上,靠着着躺下,眼睛閉上似乎閉目養神了起來。
楚長骥到口的話又再度咽了回去,渾身的熱血,緩慢又堅定的退卻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