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子蠱
玉芝慢條斯理地說完, 便把蒲團遞給了梅香, 自己帶着小丫頭轉身走了。
“欺人太甚！”進屋之後，梅香氣得把蒲團往地攤上一扔。
顧憐倒是很淡定，她随手撿起蒲團看了看, 然後微微眯眼, 丢下蒲團, 抓起了梅香的手。
梅香一怔：“小姐？”
“去拿蠶絲帕來。”顧憐吩咐道。
蘭香不敢怠慢, 連忙取了蠶絲帕, 遞給顧憐。
顧憐拿着給梅香仔細擦拭了手：“蒲團在藥汁裏浸泡過。”
顯然, 蒲團不是現做的, 至少編制蒲團的蒲草在藥汁或者說稀釋的毒汁裏浸泡了很多天, 然後晾幹備用。不知道殷氏原本弄了這東西是想對付誰，總之顧憐成了第一個小白鼠。
“藥汁？！”梅香吓了一跳, “什麽藥汁？”
顧憐冷冷地看向地上的蒲團：“使人虛弱的藥汁。”
有些毒汁藥性霸道, 稀釋之後效果也不會弱到哪裏去, 但至少不那麽顯眼了。一直跪在蒲團上的話，雖然隔着衣裙，但卻不見得能完全阻隔住毒性的滲透。若是天氣陰濕，這蒲團裏的毒性還會随着空氣中的濕氣會散，距離最近的人肯定吸收得最多。
這幾日恰好常落細雨，空氣很是潮濕，殷氏的目的顯而易見。
若是平時，虛弱點也無法，可現在入冬了, 氣溫一天天地降下來，體虛之後風寒入體的可能性大大增加。在這個醫療落後的時代，風寒可是大病，一個弄不好，就得要了性命。
梅香聽聞此事氣得想哭：“小姐一向安分守己，夫人為何非要至小姐于死地？”若非她家小姐如今百毒不侵且精通醫毒蟲蠱，恐怕來日被人害死了都不知道是誰下的手！
三個小丫頭也十分生氣，竹香更是氣呼呼地踢了蒲團一下：“夫人太壞了！這件事一定要告訴公主，公主肯定會為小姐伸冤的！”
“瞎說。”顧憐橫了她一眼，“公主怎麽能插手顧家的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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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插手都要遭人诟病，更何況一個未出閣的公主？再者說，如今正是敏感時期，喬明瑜更應該少說少做才能少錯，若是被人抓到把柄進行威脅，那可怎麽辦？
還有一點是顧憐十分顧慮的，如今看來喬明瑜深受父兄寵愛，但誰也無法保證日後如何。等三皇子上了位，他身份地位轉變，心态想法也會變。古往今來，多少受寵的公主因為肆意妄行揮霍光了帝王的寵愛，最後下場凄慘？一旦三皇子上位，喬明瑜不僅無法松懈下來，反而更要維系好自己和兄長之間的感情。
所以不管如何，喬明瑜不能插手這件事。
“可是......”
“沒有可是。”顧憐打斷她，“這點小事，你家小姐我能應付得來。”
害人終害己，希望殷氏能早點明白這個道理。
顧憐慢慢走到子蠱盒邊，揭開蓋子，從裏面挑出了一只小米那麽大的綠色子蠱。這是枯殘蠱的子蠱，可以使人身體衰敗，效果類似于殷氏給她準備的毒汁，但強度可比那毒汁厲害多了。
枯殘枯殘，先枯後殘。它會讓殷氏身體慢慢枯敗下去，然後，失明、失聰、失聲、失智......一點一點，蠶食一個人的生機，是三種蠱中最殘忍的一種。
奪命蠱入體之後三日內必然暴斃，雖然劇痛難忍，但也就三天時間。迷心蠱多是影響一個人的五感，讓她産生錯覺和幻覺。而枯殘蠱，是讓你知道你無藥可救，你會慢慢衰敗而死，但是，你沒有辦法補救，只能睜眼等死，甚至被剝奪感官。
迷心蠱最好解，奪命蠱沒有解的必要，枯殘蠱是最難解的。中了枯殘蠱的人即便解了蠱，被蠱蟲蠶食的生命力也回不來，形容枯槁，像個年歲極大的老人。被剝奪的五感也回不來，餘生只能忍受這種煎熬。除非，再被下一個鳳凰蠱，然後自殺後複活。
然而現在世上有鳳凰蠱的只有顧憐，但她的鳳凰蠱還沒開始養。系統自帶的鳳凰蠱技能要七八十級才能用，顧憐才五十多級，根本沒點亮這個技能。
顧憐摸了摸子蠱，其實她以前是不愛用這個的。
苗疆女子性子烈，敢愛敢恨，作風剛猛。曾經就有人因為用極其污穢的言語調戲了苗疆女子兩句，結果被那女子直接一把毒粉撒下去，當場化成了屍水。剛入中原的時候顧憐也幹過類似的事情，有個人罵她是妖女，被她指揮着雙生靈蛇窮追不舍，渾身上下咬得沒一塊好肉。
好在顧憐謹記教主說的不許惹是生非的囑咐，一邊讓蛇咬人，一邊給他治療。那人也是命大，居然在蛇毒和蛇吻中活下來了，據說從此對女子敬而遠之，後來攪基去了。
枯殘蠱太陰險了，不符合苗疆女子的性格。不過顧憐在中原待了那麽多年，早把中原人的陰險狡詐學了個透，雖然很少用髒手段，但不代表她不會用。殷氏不是喜歡虛弱嗎？那她就幫她體驗一把。
顧憐把子蠱收進體內，暫時用自己的血喂養。平日裏子蠱都是菊香放血喂養的，因為她長期接觸毒物，又被顧憐喂了自己吃過的解毒聖物，血液裏充滿了毒素，對子蠱來說非常滋養。再加上菊香對養蠱有很濃的興趣，自請獻血，顧憐便決定先讓子蠱和她親近起來，然後慢慢教她馭蠱奇術。
“我覺得我真是太沒用了。”梅香一邊收拾東西一邊抱怨，“總是給小姐拖後腿。”
蘭香這些日子開朗了很多，連忙安慰她：“哪有呀，梅香姐姐幫了小姐很多忙了。今日的事情也不能怪你，你不像菊香那樣百毒不侵，這又不是你的錯。”
“我不是這個意思......”梅香嘆氣，說得好像她在抱怨為什麽小姐沒給她吃解毒聖物一樣。她只是覺得自己在玉芝欺負小姐的時候沒能想到辦法為小姐出聲維護，所以氣惱自己。
顧憐耳聰目明，雖然身在裏屋卻聽清了外間壓低聲音的交談。她暗嘆一聲，沒打算去安慰梅香。這是個好機會，能讓她快速成長，她也不想浪費了這個機會。
看了看任務列表裏的幾個快達成的成就，顧憐微微抿唇。
她自己身上自然沒帶着解毒聖物，都是成就獎勵。可惜之前只有兩個，她和菊香吃了，好在快達成的成就會繼續獎勵這東西，能讓其他三個丫頭也吃上，還能多一個留給喬明瑜。
顧憐翻開經書，确認上面沒有動任何手腳，便丢到一邊。
她得好好想想，明天怎麽應付殷氏。
殷氏讓她抄這麽多經文，她哪裏抄的下去。這經書都是最原始的佛冊，上頭的佛教梵文比他們苗文還要奇形怪狀，看都看不懂。顧憐是個連中原字都嫌棄筆畫多的人，更看不上其他外族文字。
抄什麽抄。
顧憐橫眉冷對，擡手就把整冊經書打翻在地。煩死了，最讨厭這些臭和尚的東西了。當年闖蕩江湖的時候就經常被光頭拉着念佛法，一個個說她殺氣太甚要度化她，簡直有毛病。
梅香進來送糕點，看見地上的書冊無語了一剎那，然後裝作什麽都沒看到，把白瓷盤放在了桌上。
“小姐先吃點東西吧，還有好一會兒才用午膳呢。”
顧憐心裏忽然升起一股夾雜着委屈的任性：“不吃。”
梅香也不敢勸，平日裏顧憐說一不二，她們做丫鬟的根本毫無辦法。但顧憐這樣，她看着都替對方心疼委屈，糾結了半晌，她還是偷偷拉到竹香：“你給公主府送封信吧，咱們小姐都被欺負成這樣了。我聽說公主好幾日前就出宮回府住着了，為什麽都不聯系一下小姐？”
說道這一茬，竹香也很郁悶：“以前公主在宮裏的時候，還時不時讓人傳消息給小姐，現在倒好，公主都出宮了也不給小姐傳信。”
“你說......公主她是不是真的.....”煩了小姐了？
竹香立刻搖頭：“不可能，公主不是那麽絕情的人。可能有別的原因吧，或者公主忙什麽事情忘了。不行，你說得對，我得給公主送封信，不能讓小姐白白受欺負。”
說着，竹香提着裙子往自己小屋跑去。顧憐教了他們幾個丫頭識書寫字，還給她們配了筆墨紙硯，讓他們沒事就寫着玩，實在不行畫畫也成。女孩子在這個時代本身就處于弱勢，多學點知識提升氣質和肚子裏的墨水，對他們百利而無一害。如今，倒是方便了竹香。
拿着匆匆寫好的信，竹香也不敢親自送去，怕被小姐發現要生氣，只好委托了自己的小表妹，幫忙把信遞出去。
而另一邊公主府的喬明瑜為什麽沒有給顧憐遞個消息呢？只是因為她在鬧別扭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