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僅僅就這一個字,仿佛把霍決整顆心都洞穿了。

好, 好好, 他居然說好………

原來這麽久以來的時間, 他做的一切看在他眼裏,都是束縛而已。

從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仿佛呼吸一下都會疼, 牽一發而動全身,眼看傷口朝外汩汩的流出鮮血卻無論如何都止不住。之前相處的畫面一一浮現腦海, 如今看起來就像諷刺一樣, 霍決說不出一句話, 第一次在程晚鄰面前放手轉身離開。

程晚鄰看到霍決走了,只剩下背影離他越來越遠, 他心髒像被攥住狠狠紮了一刀,說不出什麽感覺, 整個人卻沉重的擡不起一根手指,臉上失去血色, 全身都疼到麻木。

明明他應該感到解脫的,卻一點都感覺不到開心, 精神好像陷入了另一個巨大的漩渦, 無法自處更無法離開。

之後的幾天,教室裏像什麽都沒發生,但什麽都變了。

兩人同桌更像是一種折磨,若有似無的信息素總會碰撞到一起,以前有多甜現在就有多疼。

程晚鄰開始把更多的時間花在看書上, 學習對他來說更像一針安定劑

,他告訴自己一切都會過去的。

霍決則是一下課就會離開教室,直到上課再回來,兩人上課期間也沒有任何交流。

他們放學也不再同路,霍決再也不上晚自習了。

有一次晚上下了晚自習,程晚鄰感覺身後有人跟着。即使對方刻意隐藏了聲音,他也能察覺出來。

走到一段沒人的路上,程晚鄰猝然停下然後轉身,把他身後跟着的人抓了個正着。

然而卻是他完全不認識的人。

那一瞬間,程晚鄰都不知道自己眼神裏有多麽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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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beta男生道:“你為什麽跟着我?”

男生撓撓頭:“你別誤會,我不是壞人,那個什麽……是……是杭哥讓我來的。”

衛杭?

程晚鄰一想就知道不可能,他和衛杭沒什麽交情,衛杭沒必要做這種事,這個謊撒的未免太拙劣。

程晚鄰問:“是不是霍決?”

男生眼睛頓時睜大:“我……我不能說。”

“為什麽?”

“說了我會被打的,”男生表情懇切,雙手合十和程晚鄰商量道,“你能不能就當今天不知道這件事?我保證下次不會讓你發現了。”

程晚鄰看了男生一會兒,最後沒再說什麽,轉身走了。

從那天開始,他果然再也沒有感覺過有人跟着自己。

深夜,霍決看到被他夾在語文書裏的那張約定書,上面是程晚鄰秀氣而端正的字,寫着“下次考試還作數”,下面一行還有兩個人的簽字。

霍決想,晚晚當時是用什麽心情簽下的?會是心不甘情不願的嗎?還是說為了敷衍自己,僅僅一個簽名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麽。

那天他轉身之前分明看到程晚鄰也并沒有很高興,臉上表情是他從來沒見過的迷茫失神,就像路邊迷路的小流浪貓,他其實很想把他抱進懷裏。

只是晚晚不要他。

距離期中考試已經過了一個多星期,教室裏的低壓氣氛卻還是揮之不去。

大家每天早上走進教室都感覺到很不對勁,當他們視線觸及到最後一排時,目光都一觸即離,大氣都不敢出,麻溜的拿出書開始上早讀課,認真的開始學習。

在七班同學們心裏,最奇怪的莫過于上次期中考試結束之後,霍決用一個非常變态破紀錄的分數,終于考過了程晚鄰,重新登上了年級第一的位置,然而從那之後卻從來沒人見他發自內心的笑過。

某個同學但凡一句話說的不對就會被他怼到哭,甚至哭了都不放過,照樣繼續怼你,簡直就是魔鬼。

大家瑟瑟發抖,日常發言都變成考量再三再開口,生怕一不小心被抓住。

如果說之前決哥心情不好還有可能是因為年級第一被程晚鄰拿了,但現在拿回來了,又抽的哪門子風?

難道是傳說中,alpha每個月總會有的那幾天?

衛杭他們發現程晚鄰也很不對勁。

高三是該好好學習這點沒錯,但是為了學習連休息都不休息一下的勁頭就太過了吧?

再說程晚鄰現在也不是需要透支休息時間才能提高成績的情況,以他的分數,只要維持住,TOP2的學校是完全沒問題的。

周日,依舊是在鄭家俱樂部的射擊場。

衛杭眼看着霍決這段時間過得心不在焉的,做什麽都不在乎。如果說以前他的不在乎是因為他不在意,那現在的不在乎則是他無所謂,好也罷差也罷,一概無所謂,簡直像變了個人。

今天必須把事問清楚。

鄭标和他們不是一個班的,所以對情況不是特別了解,所以主要由衛杭來問。

射擊場的聲音很大,霍決的話裹挾在子彈間歇上膛的聲音裏,他道:“我說畢業之後我讓他走……讓他不用顧忌我爸媽。”

衛杭:“你真這麽說了?”

“嗯。”霍決打出第一發子彈,發出“砰”的一聲。

衛杭抱臂靠着隔板:“你沒想到他真的會答應,是吧?”

霍決沉默半晌,一發彈匣很快打空,随後換了把貝雷塔DT11:“其實這些天我最後悔的就是,我不應該那麽說。如果他真的走了怎麽辦?”

衛杭是真的沒想到,就算到了現在,霍決還一點都沒有放手的打算。

程晚鄰看上去那麽柔軟溫順的一個omega,居然可以讓霍決從以前一個誰都不放在心上的alpha變成這樣。

當初他們知道霍叔叔和阿姨給霍決提前找了個O,甚至還把人弄到他們學校來,他們都以為之後要吃苦頭的人肯定是程晚鄰,畢竟他們都知道霍決不喜歡omega。

結果沒想到後來只不過短短一個學期,霍決就喜歡上人家了,還把自己當初說的話全給吃了。

好沒有原則一男的。

鄭标因為不太清楚發生了什麽,只能在旁邊幹着急說:“程晚鄰的心是石頭做的嗎?他就這麽絕情?”

鄭标的話無疑是在霍決本就沒有愈合的傷口上又撒了把鹽,alpha低斂下英俊的眉目說道:“是我們家欠他的。”

鄭少爺不知民間疾苦,毫不留情的說道:“我不明白,如果不是叔叔阿姨把他接過來,他現在還在福利院吧,怎麽着也輪不到你們家欠他吧?”

“不是,”霍決沉聲,“原本有一對AB夫妻在我們家之前想要收養他,合同都簽好了就差見面,最後被我爸媽給截下來了。”

鄭标有點意外:“什麽……”

衛杭:“程晚鄰知道嗎?”

“我不清楚,我也是前兩天才知道。”

氣氛一時沉默下來。沒錯,他們alpha都知道現在omega越來越少,像程晚鄰這種無父無母的omega不可能沒有家庭要,只是收養的條件非常苛刻。

衛杭說:“那你現在怎麽想的?”

霍決道:“我不相信那是他的真心話。”

自己不願意相信,旁人說再多也是沒有用的,然而衛杭沒法眼睜睜看着自己兄弟一條路走到黑,還是說道:“他話都說到那個份上了,你還不相信?阿決,我覺得你就是一廂情願。”

霍決看了衛杭一眼,衛杭本來都做好要打一架的準備了,結果霍決僅僅是看了他一眼。

“你看這個。”

霍決從口袋裏把手機解鎖,翻到一個頁面扔給衛杭,然後低頭兀自檢查槍械的配件。

衛杭點開鏈接,鄭标也湊過來看。

只見手機上是一篇國外的研究論文,內容是omega信息素釋放對AO情感的影響。上面寫道,omega的信息素和alpha一樣主要都是由腺體釋放,如果腺體受到不可逆的損傷,就會影響信息素釋放,造成情感的不可感。

下面作者舉了很多例子來論證自己的觀點,腺體是AO最脆弱的組織之一,也是最特殊的地方,如果腺體受傷,AO會發生什麽樣的變化都是有可能的。

衛杭看到這裏,已經明白了霍決的意思,只是他沒有想到,程晚鄰居然身體有傷,他道:“你是說,程晚鄰因為腺體殘缺,所以情感缺失,因此才不接受你?”

鄭标說:“确實有點道理啊,難怪我聽很多人都說他很冷,從來不會和別人主動說話。”

霍決把手機從衛杭手裏拿回來,又看了看文章前後,心裏越發篤定起來。

衛杭卻說:“就算這個是真的又如何?只不過是更加證明他不喜歡你,還是從科學的角度證明。”

霍決把手機關了:“不,也許他喜歡我,只是他不知道。”

衛杭心說這位哥已經為愛走火入魔到一定的境界了,求而不得就開始假設一種根本不知道存不存在的情況,然後自己騙自己。

衛杭想讓霍決清醒一點,說道:“那你想過你要怎麽證明這個‘也許’?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事,你要怎麽替他肯定?憑直覺嗎?”

霍決卻沒有直說,戴上耳機,瞄準不遠處的靶心,扣下扳機,說道:

“總會有辦法的。”

晚上的時候,霍決坐在床上,打開手機,點開微信裏的聊天界面。

最上面的常用聯系人,他給程晚鄰的備注還是很久以前到現在都沒改的那個“小學渣”。

霍決知道自己現在無論和程晚鄰說什麽話,他肯定都會逃避,好在他還有個叫Ever的馬甲。

霍決想了一會兒,在聊天框醞釀了好久的話,最後還是全删了,不知道該說什麽好,總覺得說什麽都不對。

他其實已經知道,那天肯定是裴森說了什麽,再加上考試那天向簡的事,才會讓晚晚多想,這筆賬他早晚會算的。

霍決往上翻之前的聊天記錄,一直看到那天程晚鄰和他說,他小時候在A市有個很好的朋友,雖然後來分開了,但是這麽多年他都沒忘。

當時他收到這條消息的時候,差點又把手裏的蘋果給徒手掰碎,後來甚至還想過要不要找人去查查看對方到底是誰。

這件事之後因為事情太多被他暫時擱置了,現在再看到,他才發現自己差點忘了,他這還有個潛在情敵。

也不知道他們小時候是有多深的交情,能讓程晚鄰念念不忘這麽多年?

在霍決心裏對方就像個定時炸彈一樣,說不定哪天就會突然出現,再奪走晚晚全部的注意力。

霍決想得胸口醋意翻滾,幹脆把之前的聊天記錄有關那個小夥伴的信息一字不漏的全看了一遍。

然而看完之後,他突然覺得程晚鄰的描述讓他有一種說不出的熟悉感。

總覺得有什麽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但是他想再想清楚,卻又抓不住那種虛無缥缈的感覺了。

霍決揉了揉額頭,久違的感覺到有點頭疼。

他知道自己小時候因為被他們家生意場上的對手找人綁架過,所以丢失了一段記憶,但畢竟那些都是以前了,他也沒想過太多,如今舊傷突然複發,反而讓他覺得有些奇怪。

失憶這種事情,給他診斷的醫生也說只能順其自然,不能強求,有可能某天記憶自己就會恢複了,但霍決很清楚,其實絕大部分人順其自然就是一輩子都想不起來了。

原本他也并不在乎往事,然而今天霍決卻突然有一種直覺,丢失的那段記憶也許對他很重要。

如果他想恢複記憶,可能需要借助一下外物。

霍決起身翻了一下自己書桌上的抽屜,想看看有沒有什麽東西能夠幫助他恢複記憶。

找了一圈也沒找到,他把抽屜拉開,突然發現裏面躺着一本陌生的精裝相冊。

當他翻開第一頁的時候,他頓時想起了相冊的來歷。

是當初他和程晚鄰在A市,他從福利院院長女兒方黎的手裏拿回來的,放着晚晚從小到大照片的相冊。

作者有話要說:決哥本來是神仙男朋友的,就是可惜記性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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