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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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抱住他。
實際上,是我被抱起來了。
他小心地剪斷了我雙手的塑料繩,我狠狠地摟住他的脖子。
似乎所有的不安和驚恐,都在這一瞬間瓦解。
學弟收起長弓,用匕首偷偷摸摸戳爆綁匪的輪胎。
他小聲咳了下。
“你倆回去再秀行不,好閃,我要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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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弟還逼逼了些‘關愛單身狗,人人有責’。
如果不是他有開車這個技能,又幫助瀾寧追蹤到了我的位置,估計會被瀾寧人道處理,塞進後尾箱。
“學長,你真吓死我了。”
瀾寧找到諾單時,他也慌了神。
幹脆不再藏掖自己黑客的身份,直接黑了航空局衛星,盤查從我家路口進出的車輛。
“一個大活人說沒就沒。我們來遲點,你又被轉移走了。”
“唉……惹誰都行,咋就惹到石家了啊?”
我沒有吭聲。
瀾寧也罕見地保持沉默,雙眸一直看向窗外。
“不過我箭法還是高中時練的啊,竟然準頭沒失,百步穿楊。”
他自滿地挺起胸/脯。
“這次特例,帶你們去我的安全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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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口中的安全屋,是在舊城邊緣區的一間地下室。
原本的建築拆遷後,本來準備重徹,但投資商的資金鏈出現了問題,項目一直擱置着。
光線昏暗,幾乎看不清落腳的位置。
學弟熟門熟路繞到牆壁前,啪地一聲打開燈。
意外地,還是個像模像樣的房間。
“你住在這?”
我問道。
學弟揮揮手,從冰箱裏拿出幾罐可樂。
“以前待過一段時間,現在沒用了。你們可以放心住。”
“這裏裝了磁力幹擾器,安全性是可以保證的。”
瀾寧微微蹙眉。
他所持的電系異能和這個特殊環境沖突,效果有些削弱。
“沒事。”
學弟拍拍我倆的肩。
“真有萬一,這裏離地下水路很近。”
由古代建設至今的水路錯綜複雜,一旦進入,再嗅覺靈敏的獵人也會失去感知。
而與諾單而言不同。
那塊就如同他的後花園,路線圖清晰刻畫在他腦海中。
“我出去探探情況,順便帶點好吃的回來。”
學弟揚了揚下巴,指了指裏室。
“你們有話要聊吧,裏邊隔音很好。”
他悄咪咪咬着我的耳朵,比了個ok的手勢。
“哪怕把床弄塌了都沒問題,絕對聽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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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內心毫無波動,甚至把難得的感動之情收了回去。
“謝謝,但這很多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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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弟出門了。
我和瀾寧面面相觑,相視無言。
灼灼的視線落在我身上,卻一聲不吭。
是我先開的口。
“謝謝。”
“如果今天你沒出現在那裏,恐怕我就救不回來了吧。”
瀾寧急促地站起來。
眸子裏暗浪翻湧,風暴将至。
“他們為什麽綁走你?”
我嘆口氣。
“因為我不小心看到了某些不該看的東西。”
我将來龍去脈和瀾寧複述了一遍,他再度坐下來,若有所思。
“那晚你也在夜莺吧。”
“能問問你,你在那做了什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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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第一次見到瀾寧露出排斥的表情。
“沒什麽,和一個朋友碰面了。”
他的雙手絞緊,下唇被咬得失血。
有些中氣不足地強調了一遍。
“和這次的事情無關。你不用在意。”
我邁前一步,強硬地捧起他的臉,逼着他直直望到我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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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眸,是那種澄澈無波的碧藍。
宛若寂靜無風的海港,偶爾有一兩只白鷗從晴朗的海面拂過,落下柔軟的羽毛。
你能見到海面上自己的投影。
唯獨在說謊的時候,會蒙上一層灰色的霧霾。
陰暗低迷,透不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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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清楚,他在撒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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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想說,別說了。”
我無條件地相信着瀾寧。
他若有不想說的事情,那無需再提。
“不是……”
瀾寧有些手足無措。
“那是水家的一位部下,邀請我代表水家參加聯賽。我父親也是這個意思,所以我同意了。”
他說出父親這個詞的時候,神情有些壓抑。
那并非照顧陪伴他多年的養父母,而是當初抛他于不顧,不論生死的生父。
“我的家庭是水姓的分家,所以代替本家出戰,也是理所當然的。”
瀾寧努力要說服我,關節揮動的時候微微顫抖了一下。
我握住他的手腕,抵在沙發上。
觸碰到的瞬間,他努力抽回手。
我拉起他的袖子,在被衣服遮掩住的地方,是大團的淤青。
傷口的痕跡很新,似乎前幾日才弄上。
“怎麽弄傷的。”
他小聲地吸了口涼氣,四下躲閃,就是不敢看我。
“摔、摔的。”
我的音線沉下來。
“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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瀾寧自從覺醒了能力以來,很少受傷了。
我皺眉壓按着那團淤血,心底鈍鈍地難受。
“如果不是今天傷到的,就是前幾天。”
“你的家人……”
我回憶起了最初見到他的那次。
那場大雨中,少年遍體鱗傷。身形微弱地起伏着,仿佛随時要彌散在雨霧中。
“他們對你不太好,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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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不明白瀾寧為什麽要回去。
是為了金錢?為了地位?為了一躍成為上城區的居民,擯棄平民的身份?
但瀾寧不是這樣的人。
他從不在意這些。
長久以來的疑惑,今日隐約猜到了答案。
那是我最不想确信、不想知曉的答案。
“你是自願回家的嗎?”
“該不會因為他們開出了某種條件,而被迫回去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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瀾寧并非沒有自保能力。
他的能力相當出衆,可以說是能力者中的佼佼者。
若是積累足夠的實戰經驗,恐怕不出幾年,上城區那幫領頭的家族勢力會想方設法來拉攏他。
而且他不是綿軟可欺的脾性。
我盯着他緊繃的咬肌,手下的力道輕了些。
“疼的話說出來。”
“我沒辦法替你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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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發覺,自己湊地太近。
他一擡手就能輕易把我圈住,無處躲閃。
瀾寧的耳尖通紅,鼓足勇氣般身體前驅。
微涼的五指摩挲着我的脊骨,終乎抓住了我。
他壓低了音線。
方才的疼痛都被扔到九霄雲外。
“你關心我。”
像是确信般,青年小聲重複。
“你關心我……”
“我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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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髒瞬間跳得飛快。
這異樣的轟鳴聲似乎即将戳破那層玻璃紙,令我惶恐。
在他面前,無論怎樣克制恪守,他還是能輕易打破我的防線。
瀾寧觸了觸我的脖頸,小心翼翼地像是觸碰易碎物品。
頸邊的勒痕還未消退,猩紅的指印殘留着。
看着驚駭,但已經不怎麽疼了。
瀾寧悶聲道。
“我想了很久……”
“即使你不能接受我的感情也沒關系,我一直在你身邊就好。”
青年低順地埋着頭,祈求我的原諒。
“我們和好,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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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尾指去探我的手,輕輕勾住。
就像幼時朋友間的拉鈎,纏繞成一個輕易解開、又難以潰散的結。
我幹咳一聲,胡亂點頭。
“行,好。”
“你先放開我。”
他一放手,我立馬竄到他十米開外。
眼睛就是不敢瞅到他那塊去。
瀾寧嘆口氣。
“阿懷。”
“你有沒有空,聽我講一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