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離開
次日一早,楚玄昭來到廟前時,朱晴和碧鴛不知從哪裏找來一輛馬車,正在裏裏外外地收拾。楚玄昭看到碧鴛抱了一張純黑色的絨毯鋪在車廂軟榻上,而朱晴正将前幾日見過的那套酒具小心地放進車廂裏。
楚玄昭這才注意到,這套酒具除了那只精致的純銀酒壺,并不是只有兩個盤紋白玉杯子,而是一樣兒的五只白玉杯子,除此之外,還有一只白瓷綠竹的燙酒壺。
此時楚玄昭是真真切切地意識到,他們要走了。
“喂!花蘿蔔,看什麽呢?”一聲清透的女聲打斷了楚玄昭的出神。
“你們要走了?”
“是啊,要走了。難不成還要一直留在這裏不成,閣主可是早就打算離開了,現在事情辦完了,總算不用再跟你這個臭蘿蔔一塊兒做事了,萬一被熏着了怎麽辦。”朱晴顯然想起了他前幾日回來一身脂粉味兒的事,說話時不由得皺了皺鼻頭。
楚玄昭不語。
早就打算離開了?
他一直在忍耐跟自己一起做事的日子嗎?
朱晴看了看楚玄昭有些難看的臉色,“喂,花蘿蔔?”
楚玄昭看向她。
朱晴皺了皺好看的眉,“花蘿蔔,你該不會,不舍的我們離開吧?”
“阿晴!”碧鴛見話勢不對,迅速地扯了扯朱晴火紅色的袖子,“你來幫我把這個放進去吧。”
朱晴接過碧鴛手中的東西,很快便把剛才的話題丢在了一邊,忙着去收拾車廂了。
“王爺。”碧鴛朝楚玄昭略一躬身,“因為與王爺合作,本閣才能這麽順利地解決血鳶一事,閣主還是對這次合作很滿意的。如果以後王爺有需要辰隐閣的地方,辰隐閣自當樂意與王爺再次合作。”
比如要殺什麽人?
楚玄昭理解她的意思。
“嗯,在下也期待能有機會再與貴閣合作。”
楚玄昭此時也想明白過來,雖然一直未能清楚的判斷閣主對自己是什麽看法,但相處中,閣主緩和的态度并不假,至少,他不會像朱晴說的那樣是在忍受自己。
自己剛才也是糊塗了,朱晴對自己是個什麽意見,自己一直都知道,她的話,又怎麽能信?只是乍然聽到那些話,被情緒左右了。現在明白過來,也就釋然了。
“對了,你将這個收好,辰隐閣但凡有什麽需要在下的,在下也是義不容辭。”楚玄昭從绛紫衣袖中掏出一物,遞給了碧鴛。
東西被一方墨色的絨布包裹着,不過看它的輪廓,似乎是一枚令牌。
碧鴛伸手接過,正打算将絨布打開,楚玄昭便道,“麻煩姑娘等離開此地,再交由你們閣主吧。”
“好,碧鴛代閣主謝過王爺好意。”碧鴛将絨布重新緊了緊,小心地将東西收入懷中。
楚玄昭給她的是一枚千機樓的千機令,持令可以去千機樓進行交易,獲得所需的消息。
楚玄昭不确定自己這枚令牌究竟會讓白衣男子想成他是別處得來的,還是能想到他與千機樓有關系,但都不重要,他相信男子,會合理利用這塊令牌,也相信他不會向別人透露令牌的來歷。
不過,以男子的機敏,他見到令牌的猜測,一定是後面一種吧?畢竟他早就知道自己有特殊的消息來源。
如果楚玄昭知道,男子不僅早就知道他和千機樓有關系,甚至猜到他就是千機樓樓主,又會作何感想?
…………
“閣主,馬車收拾好了,随時可以出發。”
朱晴和碧鴛将馬車收拾好後,回到廟內時,正看到白衣男子坐在樹下的一塊石塊上,一手轉着白玉`洞簫,似乎在想些什麽。
“嗯。”男子淡淡應了聲。
“閣主,我們是否直接去神醫谷?”碧鴛問道。
“當然。也有段日子沒見那只老狐貍了,與其等他來禍害我,還不如我們自己主動去找他。”白衣男子輕輕笑了一聲,笑聲如風過清泉般清脆悅耳。
楚玄昭走來時,恰好聽到他的輕笑,覺得這春風細雨般的笑聲,讓人一聽就心神舒暢。
“閣主,在下來為閣主送行。”楚玄昭手裏提着男子之前送他的杏花釀。
“請坐。”白衣男子擡手一邀,示意他坐在旁邊的那塊石頭上。
“閣主!”碧鴛看到了楚玄昭手裏提着的酒,頓時一急。
閣主現在不能輕易飲酒,萬一再?
朱晴有些奇怪地看向她,“阿鴛,你怎麽了?”
碧鴛抿了抿唇,低下了頭。
她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朱晴已經自己接了下去,“你也終于看不慣這個花蘿蔔了吧?早就說他不是好人,現在終于阿鴛你終于認同我說的話了,好在我們就要走了,不用再見到這個花蘿蔔了,阿鴛你就不用這麽着急了。”
“晴兒,鴛兒,你們下去吧。”白衣男子對兩人說道。
“閣主?”碧鴛眉毛擰在一起,看向白衣男子。
“放心,我知道。”
朱晴和碧鴛略一躬身,退了下去,碧鴛走了幾步,還不放心地回頭看了一眼,眼中透着擔憂。
......
“可能要讓你掃興了,我今日無法陪你飲酒。”白衣男子看向楚玄昭,語氣有些歉然。
“為何?”楚玄昭不解,“你我今日一別,亦不知是否有緣再見,說不定以後再沒機會共飲了。”
白衣男子沉默了一瞬,緩緩說道:“今日掃了你的興,作為補償,我答應你,來日定然與你共飲一回。”
“好,一言為定!今日不過失去一個與閣主飲別的機會,卻能換得一個閣主日後再會的承諾,值得。”
楚玄昭心情不由好轉,露出一個愉快的笑。
想到日後還能有機會再見,覺得今日這酒,不飲也就罷了,兩人也許還不能算是朋友,但畢竟相處了這些日子,楚玄昭又哪裏願意就這麽重新成為陌路人?
“我走了。”
白衣男子站起身來,撫了撫袖口并不存在的褶皺。
“嗯。”
楚玄昭也站起身來,望向男子,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
男子轉身,走了幾步,又停下。
卻沒有回頭,只是微微側了側。
“楚玄昭。”清冷的聲音傳入楚玄昭耳中。
這是楚玄昭第一次聽到他連名帶姓的稱呼自己,不由将原本十分的注意力提高到了十二分。
“楚玄昭,不是所有事,最終都能黑白分明。只有大局最重要,不必過于苛求,不要忘了你最終要做的是什麽。”
楚玄昭一愣,眨了眨眼,輕輕呼出一口氣,“玄昭多謝閣主提醒。”
“閣主一路保重。”
“嗯。”
白衣男子重新邁步向前,很快便只見白色的衣角在門口一閃而逝,沒了身影。
門口不一會兒便傳來揮鞭策馬,車輪轉動的轱辘聲,而後聲音越來越遠,直到聽不見。
楚玄昭沒有送出門去,只是站在原地良久,良久,轉身。
…………
馬車駛出州城許久,車廂中的白衣男子垂首看向手中雕刻着赤紅紋字的墨色令牌,唇角緩緩勾起一個淺笑。
…………
“莫一。”
楚玄昭握着手中的白玉折扇,另一只手将折扇打開,合上,又打開。
“王爺。”
“讓盯着侯知州的人撤回來。”楚玄昭目光放在折扇的紅梅花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扇柄。
“是。”莫一領命而去。
…………
知州府邸就在州城,莫一很快便帶着盯梢侯知州的人回到了菩薩廟。
“屬下參見王爺。”回來的有六個人。
“免禮。有什麽新發現嗎?”楚玄昭收起手中的折扇,看向站成一排的莫隊親衛。
“回禀王爺,這些時日侯知州一直安分待在府中,沒有任何動作。侯慶也被侯知州禁足在府中。”回話的是莫廿八。
“好,本王知道了。”楚玄昭站起身來,看向他們,“你們不用回去了,就留在這裏,随時聽候本王的命令。”
“是。”
楚玄昭從懷中掏出一封信,遞給其中一個親衛。
“你,帶本王的這封親筆信,快馬加鞭,去找知府,告訴他,”楚玄昭眯了眯狹長的鳳眸,“就說,本王在他的管轄境內遇到了殺手,差點死了。多虧有人相救,又跑去神醫谷一趟,才沒死成。這剛回來想去鹿山寺上香還願,就被鹿山寺的人給趕出來了。讓他帶着人來州城,就說找不到那群作亂的人,本王回京就讓人摘了他的頂戴花翎。”
“莫廿五遵命。”
楚玄昭勾起唇角露出一個笑,眸光一閃。
鹿山寺?呵,不好好吃齋念佛,出來找什麽死。果然這世間,永遠不缺乏找死的人。
“莫一,你随本王去趟木山。其餘人留下來照顧廟中百姓。”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