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早上好
我……
席歌一時失語,用盡了平生所有意志力,才沒有将手機掼在地上。
片刻之後,他氣極反笑,自言自語:
“都覺得我是神經病?呵呵,愚蠢!我手裏可是握着一個真正的吸血鬼啊。等我把這個吸血鬼研究透徹,開辟從未有人發現的神秘領域,那麽享譽全球,站在世界的頂端,也是指日可待了……”
絕對的利益面前,吸血鬼好像也不是那麽可怕了?
席歌的眼神一變再變,慢慢地,意味深長了起來。
他決定處理這只吸血鬼了!
他先把吸血鬼扛回床上了。
考慮這畢竟是一具屍體,他替對方打開空調并蓋了三層被子保暖。
再考慮這具屍體還能随時切換昏迷清醒狀态,他又翻出鋼化繩,将其緊緊捆在床上。
做完了這一切之後,就應該開始抽血準備研究了。
漆黑夜空凝視席歌,席歌凝視吸血鬼。
銀色的頭發如同夜晚的月光柔美,面容仿佛镌刻在壁畫上的古希臘少年,于無盡的歲月中,越發神秘朦胧,如立雲端。
他不像是一個吸血鬼。
要放影視作品裏,也許可以扮演公國王子或者大衆情人之類的角色了。
但他就是一個吸血鬼。
Advertisement
席歌腦海裏掠過對方眼睛變紅長出尖牙的模樣。
畢竟還是……有點可怕的。
席歌內心有點慫,咳了兩聲,自言自語,自我說服:
“吸血鬼畢竟是夜行生物,不應該在晚上對付他們。那我還是先回去睡覺,有什麽事等睡醒了再說吧……”
漆黑的夜空将這廣袤的大地一同凝視。
城郊的地下迪廳之中,五光十色,燈紅酒綠,男男女女在重金屬音樂下狂歡跳舞,歌手的嘶吼沖破雲霄,迷醉之中,激情在翻湧,罪惡也正醞釀!
五分鐘前才結束表演的主唱攙扶一位披散頭發,穿着入時的年輕女性走在迪廳安全通道中。
這條安全通道又長又暗,他們行走其中,不時傳來女性高跟鞋和牆壁相撞的聲音,每當這個時候,主唱都會溫柔的說上兩句關心的話,換來女人吃吃的笑聲。
他們很快走到了盡頭。
通道的盡頭是一扇标有“強電室”的閉合金屬門。
黑暗中伸出一只蒼白修長的手來,他随意一扭,仿佛推開一扇紙門那樣輕飄飄推開金屬門。
金屬門打開,可其中并沒有電路電表,只有一條蜿蜒向下的樓梯和更深的黑暗。
他們走了進去,女人高跟鞋的聲音漸漸淡了,吃吃的笑聲也消失不見……
一個新的白天來到了,一個新的夜晚也來到了。
新的一天同樣忙碌和疲憊。
一整天的工作下來,昨晚的那點異樣早被醫生抛諸腦後,他如同過去的每一次一樣,将全身檢查的計劃無限期的推後,更遑論重新記起老板客人的那點小毛病。
現在,他正坐在屋子裏看連續劇,剛看到精彩部分,就聽見門外傳來悠長的敲門聲。
用“悠長”來形容敲門聲有點奇怪,但是這道敲門聲确實很有種慢悠悠的優雅腔調。
我沒點外賣,難道是鄰居?
醫生沒有多想,喊了聲“我就來”,就走到門口打開門來。
門外站着一個不認識的面色蒼白、穿着黑色T恤的英俊年輕人。
醫生還沒來得及說話,昏黃的燈光之下,來人忽然一笑,掀起嘴唇,露出兩個不像人類能擁有的尖利犬牙。
“該隐在上!”他虔誠又謙卑,“我能夠進來嗎?”
你是誰?當然不能!
醫生想說出上面的答案,可當他真正開口,莫名的好感捕捉了他,他笑道:“沒有問題……”
回答的下一刻,年輕人消失在走廊。
聲音從醫生背後傳來:“感謝您的仁慈。”
醫生心跳驟然掉了一拍!
他肌肉僵硬,慢慢轉身,看見走廊的人站在自己的背後。當他徹底轉身的時候,對方深深彎腰,以實際行動表現自己的恭敬。
他們面對面。
強大的高等血族氣息雖然依舊濃烈,但相較昨天已經散去不少。
也許是因為這位大人并不想張揚,也許是因為他的舉動已經獲得了這位大人的些許好感。
年輕的吸血鬼更加殷切了:
“昨天聞到您氣味的第一剎那,我已經被您徹底俘虜。請允許我對您的來到表達最深的喜悅,我有一份美麗的食物要獻給您,您願意接受嗎?”
“我……”
窗戶外的黑暗似乎彌散進了窗戶之內,冰冷的感覺從手背處直入心髒。
這讓他于忽然間記起了昨夜觀察過的人。
對方的皮膚也是這樣冰冷,和屍體一樣冰冷。
恐懼的枝蔓纏上了他,他想要拒絕眼前詭異的人。
但是情感在這一時刻娓娓告訴他:
你不能将他拒絕——畢竟他的聲音如此打動人心。
“我當然願意。”醫生答應了對方。
一扇強電間的門分隔地上世界與地下世界。
迪廳的地下室迎來了這兩天的第三位客人。
當醫生跟着年輕人一起走進這裏之後,他發現這是一個大概有近百平米大小的地下室,在這個地下室的正中央位置,擺放着一個祭壇。
祭壇有一人高,長方形,看上去其實非常像一個棺材。
美麗的鮮花将棺材的周邊圍滿,白色的蠟燭點綴在鮮花中間,熟透了的水果堆滿更裏層的位置,至于棺材真正的中心,那裏正平躺着一位女人。
她的上半張面孔被鮮花所覆蓋,只露出了翹挺的鼻梁和姣好的紅唇,自鎖骨以下,她凹凸有致的身體皆被白紗覆蓋,在朦胧的光線中輕輕起伏,透出柔潤的色澤。
祭臺之上,邪惡與美麗并存,色欲與聖潔同在。
年輕人走到了女人身旁。
他的手指在其脖頸處按了一下,一縷鮮血從白皙處汩汩淌下,大約幾分鐘的時候,他的手擡了起來,手中是一個玻璃酒杯。
盛血的酒杯在手,他臉上露出一絲迷醉的貪婪,但很快隐去。
他端着酒杯來到醫生面前:
“這就是我獻給您的美麗食物:鮮花盛放中的處女鮮血。這是我的主……呃,”吸血鬼意識到自己失言了,畢竟他被主人初擁才沒過兩三個月,而就在兩個小時之前,他還為主人送去一份自己狩獵的血食。他硬生生轉口說,“這是我最喜歡的食用方式,吃東西是要講究情調的,如果只是為了填飽肚子,那我們和野獸又有什麽區別呢?”
“嗯,說得很有道理……你轉化了多久,是誰将你轉化的?”醫生奓着膽子問。
“兩個月又十八天,是一個非常神秘的大人物,但他來去匆匆,只說過一段再回來教導我。”年輕人嘆息,“轉化我的人讓我明白了什麽是真正的生命,我至今還極為感激他。”
“感激?”醫生反問,“你從來不曾後悔過嗎?”
“從來沒有!”年輕人斬釘截鐵道,“您不嘗嘗嗎?”
年輕人的聲音依舊悠揚,充滿了讓人心動的魅惑。
但醫生似乎不再被這個聲音誘惑了。
他現在陷入了一種更為神奇的境地。
他端着盛血的酒杯,像端着一杯生命;他一仰脖,喝下杯中的酒,像是喝下一杯充滿魔力的藥劑。
他也驚異于自己此時此刻的冷靜。
可能夠長生不死,能夠魅惑人心——哪怕要與魔鬼做交易,仿佛也沒有什麽不可以?
喝下了血,醫生露出一絲微笑:“你叫什麽名字?”
年輕吸血鬼大喜:“我叫King!”
但當着上位者的面,叫出這個聽起來很牛逼的英文名,他也感覺到了和面對主人叫出名字時一樣的羞恥,旋即補充:“我真正的名字叫做王二牛。”
日夜交替,夜晚之後,陽光開始照耀大地了。
躺在床上的銀發吸血鬼從短暫的黑暗之中清醒了。
清醒的第一剎那,刺眼的陽光将他籠罩,他像所有的夜行動物一樣感覺到困倦與疲憊,要麽回到黑暗,要麽倒回床上再睡到夕陽西下。
幾乎在他剛剛準備這樣做的時候,禁锢感從身上傳來,朦胧的視野同時清晰,他更看見正有一個人站在身旁,正拿利器向他重重刺來!
虛弱讓他沒能第一時間反應。
下一刻,一聲咔嚓,刺在他皮膚上的利器碎裂,一聲清晰的抽氣聲響在身旁。
席歌實實在在,明明白白地倒抽了一口氣。
他一大早的時候找人跑腿買了一包空針筒準備給吸血鬼抽血,而現在,所有的空針筒都斷在了吸血鬼的手腕上!
“天啊,”席歌驚嘆,“你的皮膚是包着鐵皮的嗎?”
“你是誰?”
“有人說話?”席歌下意識問,一挪眼,就和一雙灰藍色的眼睛對上了。
這抹顏色像天空剛剛蘇醒時候的樣子,兼具了夜晚的神秘與天空的溫柔。
這家夥真不像是個吸血鬼,總該是個湖之子什麽的。
陽光下,席歌再一次如此感覺。
下一秒,他回過了神,清清喉嚨,跟吸血鬼打了個每個國人見面必然打的招呼:
“那個,今天天氣不錯,你吃早餐了嗎?”